33、炮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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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将近，天气又冷了几分。石青窝在茶房里，跟小丫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左右吃饭点心都归厨房管，她们这边只要保持有热水烫着就够了。熟悉了环境，石青便起了开溜的念头。她与人说了一声，抽空就往石蓝处行去。
“哎呀，这会子你怎么过来了？”石蓝打开门惊讶道，连忙做贼似的把她拉进屋里，关上门说话。
石青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说道：“你若要说悄悄话，更得把门打开，最好是四角敞开的凉亭，这样才能保证没人躲在隔壁偷听呢。”
石蓝瞪了她一眼，嗔道：“谁管那些，我是怕惹了眼，又叫别人想起我来。”
“对呢，我恍惚听到了一些风声，急得不行。快说说，究竟是怎么个情形？”石青问道。
自从上次贾琏来了一回，后头再也没来过，除了印象不佳之外，主要是他爹贾赦派了差事，正在外头忙碌，顾不上房中事。有好事的丫鬟婆子便传话说是石蓝不顶事，一来就失宠了。石青琢磨着，又不像那回事。不管失不失宠，只要石蓝叫贾琏经了身，还不打翻了王熙凤的醋坛子，只怕现在自己的日子也不能够这样舒坦。
听石蓝一五一十地解释完毕，石青心疼地立即伸手去撩姐姐的衣服，埋怨道：“你就不能想点其他的法子吗，那簪子干不干净，没铁锈吧？伤在那样地方，药都不好上，怪不得你现在连出房门都省了，小心闷出病来。”
石蓝拍开她的手道：“好好地你别扯坏了衣裳。奶奶赏的簪子，不是金的也是银的，从哪儿倒腾出铁锈来？你总这样稀奇古怪的。”她握住石青的手道，“我好好的，早就能走路了，刚才不还替你开门吗。”
石青这才放心道：“那金疮药你从哪儿来？别随随便便地找瓶药就用，仔细哪天着了道。”
“我这样的小人物，谁肯特特地来算计。”见石青不服，石蓝才继续补充道，“我把事情跟平姑娘说了，她悄悄地替我张罗了伤药。自打住在这里起，不知欠了她多少人情。”
“反正咱们现在还不起，只管欠着吧。”石青转念想到别处，贾家这群没人性的王八蛋不知欠了我们多少，活该被抄家，呸！
“今后你照旧离着二爷远点，趁二奶奶说话管用，我想想办法能不能出府去。”石青商量道。
石蓝摇摇头，沮丧道：“我问过平姑娘，府里放人没那么容易。况且，凭我们两人的来历肯定不行。”晓得自己没希望之后，她本想着若能让妹妹一个人放出去，真从了贾琏她也认了。可惜，平儿看她不通，只好把话往明处说，“放人是有，可那也得知根知底的，在主子面前得了脸面才行。真到了那个份上，连身价银都可以免了，府里也不缺那一点银子。”
听话里话外的意思，石蓝被打消了大半念头。石青品出了几分潜台词，大约平儿晓得她们的来历，因牵扯到石家的官司，恐怕府里主子们对她们的身份有些忌讳。想那书里香菱最后惹了夏金桂，薛姨妈气急了要发卖，还不是给宝钗拦下了。
也许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正她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猜测这四大家族的。宝钗是个最周道不过的，除了息事宁人，恐怕香菱当初的人命官司也是一桩。万一说出去被人闹开来，薛家哪里交代得过去。
可是其他人都不晓得，这煊赫鼎盛的荣宁二府是早晚要被抄家的！她们姐妹不需如何，哪怕平安挨到头儿呢，总有自由的一天。
“姐，别怕，咱们总能回家的。”石青不能多说，只有许诺。
不论灰心与否，石蓝终不肯辜负了妹妹一腔心意，嘱咐道：“我知道了，你也要保重，别着急了出差错。晓得奶奶厉害，就更应当稳重些。”说完，她还从怀里掏出块帕子包的小囊来，塞进石青手里道：“这是我统共得的一些小首饰，你拿去身边当钱用也是可以的。”
石青鼻子一酸，跟烫着火似的缩了手，推拒道：“姐，这里头有规矩，所有主子赏人的东西都是有记录的，哪里能随意处置。”
“这……”石蓝愣了一下，苦笑着掷了包裹道，“那要这些劳什子有什么用，我又没处得月例银子，白白苦了你。”
不多时，翠儿回来了，两人依依不舍地作别，石青依旧回到茶房当差。
因心中有了盼头，石青干起活来越发地有劲头，三五不时地就往正屋里跑一趟，搅得几个小丫头都在她背后说闲话：“有个姨娘姐姐就这么了不起，兴头儿地往前钻，不晓得是不是她自己也想挣个姨娘当当。”一个小丫头悄悄嗤笑道。
另一个小丫头啐了一口，接话道：“她那姐姐算哪个牌名上的，平姑娘都没出头，怎么轮得到那起人。”
“一群尖酸的小骚蹄子，混说什么呢！”石青怒斥道，聚集的小丫头们才都作鸟兽散了。她这个空降兵既然安心要压服这群小的，自然不得不做出些凶恶样子来。
幸好，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这一日，马道婆来贾府各处请安，因贾母这两日受了寒，身上不大爽利，便没有见她。王夫人面上又是个甩手掌柜，马道婆想着年关将近，少不得再来捞些油水，便腆了脸大着胆子往凤姐处寻来。
因今日家事已经处理完毕，凤姐儿此刻不在倒座厅，而是在后头正房里坐着。难得享受片刻闲暇，她命奶妈子把巧姐抱过来逗弄，与女儿共享天伦。
几人说话正高兴，见奶妈又喂了巧姐一块枣泥糕，凤姐皱眉道：“小孩子家吃得多了不克化，过会儿让茶房热点山楂浆子来。”丫鬟应了，门口恰又来人通报道：“宝玉的干娘过来请安。”
凤姐思忖了一会儿，恍然道：“我道是哪个呢，原来是马道婆。”她不免补上一句，对平儿道：“通报的也不说清楚，今个儿谁当值，过会儿你去看看，若不好只管换了。”
茶房得了差事，领头的丫鬟煮了汤水要送去，却被石青先一步抢在头里。她一边接收托盘，一边偷偷塞了样物事到那丫鬟手里。那丫鬟掂量了下分量，才心满意足地放手。等那领头丫鬟躲在避人处拆开纸包，对着那包碎石子气得跳脚时，石青早借机一溜烟地便往前头去了。
这边马道婆正与凤姐问了安，却听见巧姐刚才不知怎地吃岔了气，这会儿不停地打嗝。
于是，马道婆上前预备替巧姐持颂一番，口中解释道：“小人家的魂容易受惊，用经文安定下来就好了。”于是，她拿着串佛珠念念有词地嘟哝了好一会儿。
蓦地，却被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奶奶，快拦着她，仔细大妞儿！”
满屋子的丫鬟下人都被吓了一跳，凤姐更是惊奇道：“谁在那儿喧哗？”
出声的不是别人，正是石青。只见她上前一步，警惕地盯着马道婆，转头向凤姐道：“奶奶，这贼婆子信不得，身上鬼气这样重，哪里是个好人。仔细您被她那鬼气缠上！”
凤姐本欲开口斥责，却冷不丁瞅见马道婆神色不对，忽地心中一动，发话便有两个健壮仆妇立刻依言扭住了她。石青心中正临时编着说辞，谁料几个仆妇的手脚这样快，转眼就有个厉害丫鬟搜检了马道婆全身，从她裤腰里掏出一捧纸头来。马道婆当即手软脚软，跪在地下老泪纵横地道：“奶奶，我冤枉啊！”
丫鬟白了脸呈上来，凤姐定睛一看，竟是几个纸铰的青面白发的鬼来！平儿瞧另一仆妇又从马道婆的兜里掏出许多银钱首饰，不由奇道：“这婆子还带许多首饰，难不成真是个贼？”
凤姐顿时阴沉了脸，哪里还容那婆子喊冤。斥退了无关人等，让奶妈子把巧姐抱下去之后，凤姐不由分说地先叫人打了她一顿。接下来几个仆妇轮番上阵，还有人拿了带刺的老藤条，几下子抽来，打得马道婆哭爹喊娘，奶奶爷爷地嚎成杀猪样。回头她见到有人捧了针线盒过来，差点没尿湿□□。
几轮折腾下来，马道婆还哪里有胆气剩下，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吐露出来：“……是府里赵奶奶，”说到这儿就有丫鬟斥道，“她算哪门子的奶奶！”
凤姐瞪了那丫鬟一眼，马道婆才上气不接下气地继续道：“是府里赵奶，姨娘，给钱让我做法事，咒了二奶奶，和宝哥儿……”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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