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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Act.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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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Ben一路跑回骨科病房的时候现场的情况已经濒临失控,一个男人站在病房中间拎着一把折叠椅瞪得满目通红。
“怎么回事?”他踏进病房门口环视了一下四周的情况轻声问,旁边的护士立刻跑过来,看样子是受了惊吓,忍着眼泪忍得眼眶发红,声音细小而微颤地跟他解释,“前几天向医生主治的那个病人,患有骨巨细胞瘤,送进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度了,向医生尽了全力帮他医治,可是刘医生你也知的,三度的骨巨细胞瘤无法彻底刮除的话,为了保住病人的性命就只能选择截肢,进手术室之前这些我们都跟家属讲清楚了,手术前家属也都签好了同意书,期间都没发生过任何冲突,可是手术之后家属却因为接受不了病人截肢的事实回来闹事……他在这里闹了快半个钟了,病房里这么多病人,万一有什么事……”
“好了没事……”阿Ben安慰着她别哭,同时观察了一下病房中间的状况,“这样,我去跟他谈谈,你们尽可能地把病人先转移出去,好不好?”
看着护士用力地点点头,他便往病房中间走去。还未到医院的正式翻工时间,病房里的医护人员只有值班的护士和Houseman,而显然在他来之前这里已经爆发过一轮打砸了,男人拎在手里的折叠椅椅背都早已被砸掉不知飞到哪儿去,只露出锋利的铝合金支架明晃晃地反射着灯光,他不时地抡圆了胳膊挥舞几下导致其他人根本无法近身,病床上动弹不得的病人们尽可能地蜷缩着身体,惊惧地预备躲避着不知何时就会从天而降的伤害。
阿Ben走到最前端停住,带着安抚的语气开口,“先生,你冷静一下。”
而满眼通红的人却像是再一次找到目标了一样猛地瞪住他大吼,“你们就只会讲冷静!被截肢的不是你!!!”
阿Ben不着痕迹地慢慢趋前,一只手背后冲着后面的人打着手势让他们找机会转移病人,自己则继续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对……这个结果的确很难令人接受,但是我们作为医生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我想在进手术室之前医生都已经讲明过这些,我们很遗憾只能通过截肢来治疗这种病症,因为这是保住病人性命的唯一方法……家属情感上无法接受我们可以理解,但是你们签了同意书,这台手术就是依照程序进行的,希望你可以尽快调整好心情,病人还需要家属的照顾……”
“照顾?!照顾?!!!”男人突兀地打断他的话,声音嘶哑破碎几乎是咆哮着,“我儿子他根本接受不了截肢的现实!他自杀了!!!你同我讲照顾?!!!他才只有21岁!!!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阿Ben愣了一下,这无疑是最坏的结果,因为根本没有任何人做错什么。
然而就在他这一闪神的空当,男人忽然抡起了那把支架外露的折叠椅一边嘶声咒骂一边疯狂而漫无目的地胡乱挥舞起来,还未来得及被转移的病人们惊声尖叫,周围一片混乱,慌忙中扯倒的瓶瓶罐罐碎了一地。飞起的玻璃碴擦过男人的侧脸,逼得他径直冲前一步,手中的折叠椅大力甩落,迎面就是病床上缩成一团动弹不得的男孩。
“小心——!!!”阿Ben心下一惊条件反射地扑身过去一把将孩子裹进怀里,下意识地架起另一条胳膊挡住瞬间而来的攻击。那把折叠椅重重砸落在他的肩肘,锋利的金属支架几乎同时割裂了他的右手,鲜血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淌,一滴滴落在纯白的医生袍上。
失去了利器的男人失魂落魄地立在原地,很快就被周围几个医生与保安控制住扭送下去,整间病房狼藉成一片,部分病人因过大的动作拉扯而导致复伤。
“叔叔……”他怀里的孩子在轻声地喊他,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终于回过神来。刚才那一瞬间的重击来得过于快,最初的麻木远大于疼痛,直到这一刻反应过来之后才切实意识到现状,仿佛爆炸一般的痛感从他的右手迅速扩散至全身,有那么一个瞬间几乎眼前发黑。
“刘医生,你怎么样?”两名护士赶到他的身旁但是还不敢轻举妄动,担心不适宜的碰触会加重伤情。
阿Ben深吸了一口气缓过神来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慢慢放开怀里的男孩用左手撑起自己的身体,等着最初的眩晕感散去,“我没事……快去看看病人们怎么样,尤其是原本重伤的,复伤可大可小,仔细做好检查。”
“但你……”护士们犹豫地看着他还在滴血的手,虽然出血量已经变得很少,一部分血渍也开始凝固,但是那伤口实在无法不令人担心。
“别担心,我自己就是医生,会不清楚自己的状况?外伤而已。”他撑起一点宽慰的笑意来,慢慢站起身走出病房,一手撑着墙往诊室的方向走。
直到他路过电梯,刚踏出电梯门的两位护士抱着病例从一旁聊着天走过。
“话是话,我还真的从来没见过林爷发那么大的火,要知道他向来都很器重张医生的。”
“我也搞不懂张医生是怎么回事,庄医生一早就敲死了不会松动,为什么还要越级去找林爷?怎么看这件事都不会有转圜的余地啊。”
“谁知道啊,我刚刚去送资料,隔着好远就看到张医生摔门出来,林爷还在办公室大发脾气,他就直接甩下袍子走了,吓得我……我从来没见张医生这样过……”
阿Ben看着她们渐远的背影,转身靠着墙左手摸出手机来,但是张一健的电话关机,吕小益的持续忙音了很久才接通,“Ben?”彼端的声音带着喘息,不等他开口先问,“我刚刚听说骨科有病人家属来闹事,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阿Ben立刻截断话题,“我问你,一件头怎么回事,他人呢?”
“我知道他人去哪里就不用到处找了,我就看到他从林爷办公室摔门出来,话都不讲一句就往外跑,拦都拦不住!”
“……我去外面找一下,他要是回去了你就给我打个电话,”阿Ben慢慢地脱离开墙壁站直身体继续往前走,“保持联系。”他趁着控制不住声音中的颤抖之前迅速挂断电话,左手撑着墙调转了方向尽快挪回办公室。
他已经差不多能断定自己的右手目前的状况,只是他现在根本无心关心这个,他需要立刻找到张一健。
他并不担心张一健会出什么事,他只是觉得这种时候不能让他一个人,他会被自己的情绪淹没,他需要有人将他拉出来。
他用一只手给自己简单快速地清理了血迹和伤口,分辨不清到底是疼痛已经过限还是根本察觉不到疼痛,脑子里唯一清晰的念头就是要见到他,以最快的速度。
他小心翼翼地褪下医生袍,简单固定了一下手腕做了最基础的包扎,折回更衣室艰难地给自己穿上外套,放下袖管外观上便基本无从会被察觉到受伤。
他同他的副顾问医师打了个招呼之后便离开了医院,并没花多长时间去思考,径直去往几乎是笃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