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 Call 36小时 Benjamin/张一健〗一场风花雪月的事》一北yuno

5、Act.05

　　洋葱知道阿Ben中意的人是谁，但他完全搞不懂他为什么会中意那个人——不hot，没情趣，一点小错就把人劈头盖脸骂一顿——当然这点有特指，不过感情方面迟钝得惊世骇俗这一点总没错，所以他觉得要么是张一健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有待发掘，要么就是阿Ben的脑袋被驴踢了。

　　洋葱认为他与张一健的矛盾在于，他以为自己犯的小错误都在实习的许可范围之内，而张一健却偏偏要求他一夕成材。这个矛盾层层积压，终于在临界点爆发。

　　他们抢救了一晚的病人依旧不治身亡，他的心情本就低落，偏又赶上仪器出问题无法确认死亡，他有些暴躁地一遍又一遍按着机器按钮和死者身上的线，直到张一健交完报告回到病房看到这一幕。

　　张一健叫他去楼道，他盯着他的背影跟出去的同时已经察觉到火药味在蔓延。

　　“你刚刚在干什么？”
　　“确认死亡喽。”
　　“确认死亡？我只看到你在拿死者出气，你有没有尊重过死者？整个医院每个医生都那么辛苦，只有你辛苦吗？挨不住就别做！我告诉你，我没见过一个Houseman好像你这么不知所谓。”
　　“你心情不好就拿我出气是吧？”
　　“你自己做错事，就说别人有问题，你当初是怎么考上医科的？我告诉你，如果你想找一份人人都当你神一样拜的工作的话，麻烦你转行。”
　　“我没这么想过！”
　　“你再用这种态度来实习，就算你的评核不是我写，我都有办法令你毕不了业！”
　　“你根本从第一天开始就看我不顺眼！现在是那部机器有问题不是我有问题！我做得好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赞？！”
　　“你做得好？其他Houseman都上了轨道了，你呢？！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两个星期之后，我在病房随便找一个病人向你提问，你要给我一个满意的表现。”
　　“你知不知道整间屋有多少病人啊？”
　　“病房里面每一个都是你的病人，你有责任知道他们的病例，做不到你就没资格做医生！”
　　“好啊，你想让我不及格是吧，我不会衰给你看的。”
　　“还有！两个星期之内，练习好缝伤口，学会耍好那套拳，摸到病人身上的肿瘤！”
　　“这些是我们一年实习时间要学的东西，你给我两个星期？！”
　　“这些在读书的时候都学过了，我当你会的了，进来医院实习只不过是给你机会实践。我不想再浪费你的时间，更加不想浪费我的时间，早一点知道自己不行就早点走，对你，对我，对病人都是好事。”
　　“你凭什么说我不适合？我不会被你吓到的。两个星期是么，你等着瞧。”

　　张一健压住冲上顶的火气看着洋葱转身走远，稍一回神才看到阿Ben站在楼道的另一端看着他，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于是他终于意识到，凌晨五六点钟的医院走廊里两个医生吵得震天响确实有些不妥。他沉了口气，总算稳定下来朝阿Ben走过去，“你怎么上来了。”

　　阿Ben答非所问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走吧，下去喝点东西。”

　　张一健半心半意地跟着，接了杯咖啡一路走到医院户外的休息区。阿Ben拉了把椅子坐下，他靠在桌旁看着空旷的四周生闷气。

　　“喂，”阿Ben用脚尖碰了碰他的腿让他回神，“很少见你发这么大脾气的。”
　　“那个衰仔会考8A的，根本就是个醒目仔，只是做事不上心而已。”张一健不满地拍拍裤子。
　　“他不上心你就由得他喽，你这么上心干什么？换给我我就会当他是透明的了，再过半年就送走他，眼不见为净。”这是实话，他对他手下的Houseman个个关照，但这建立在他们让人省心的基础上，拿行差踏错当便饭的人，比如洋葱，他会在无止境的训诫和放逐中选择后者，不过显然，张一健并非这样的人。

　　“他再这样表现，我一定不会给他pass。”

　　阿Ben叹了口气，“你留他在这里没好处的，一年之后他毕不了业，就要回来再多留半年，到时候你又要再多对住他半年，哪有人像你这么傻的？”

　　“半年就半年，半年之后他再不行，我就再多留他半年。”张一健坚持着他的固执。

　　“慢住先，”阿Ben打断他的不切实际，“一年之后你自己都毕业了，你不是说好要去你师父的诊所了吗？”

　　张一健站起身来往外走出两步看着外面，“放心，我不会像他那么不负责任的，最多不就留多半年再出去？”

　　这简直固执得有点过分天真了，阿Ben看着他的背影无可奈何，“大医生啊大医生，哪有人会连自己的前途和钱途都不顾的，就为了这个小子？”

　　张一健转过身来走回他眼前，“我走了之后，病房里的病人就指着他们了，他们这种工作态度，我怎么能放心把病人交给他们？还有，Senior有多少对手多少对眼？哪看得住那么多？”

　　阿Ben看着他那副出离认真的样子笑了起来，“讲到底我们的大医生也都是舍不得这里的病人嘛。”

　　张一健表情松动了一下，有种心事被戳穿的细微停滞，而后侧过身挪开视线。

　　阿Ben便起身趋前了一步，放缓了语气，“其实你要选择留下来的话，当初为什么还要答应你师父？我知道，你为了供一康去外国读书所以就勉强自己是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不要只顾及他一个人好不好，好像前世欠他的样子。”

　　张一健调转回目光看向他，阿Ben便冲他笑笑，适时转换话题，“好啦，我认识你这么久，不至于你为什么发脾气都看不出，如果只是洋葱做错事，你也不会这么大火气，现在好点没有？到底还有什么事？”

　　张一健满目愁云地看着他，自然也知是瞒不过去的，所以他沉了口气方才开口，“我手上有一个病人，颅内肿瘤，恶性，入院不到两天并发多系统损害，要手术的话就要跨神经外科和心胸肺外科两个科室，需要将颅内肿瘤切除之后即刻转心胸肺外科进行下一步手术治疗，但是他颅内的肿瘤位置太深了，无论多出色的神经外科医生操刀成功率都不会超过百分之五十，我是他的主诊医生，但我只有三成的把握。”

　　“我去找庄医生商量，我想请我的师父为他操刀，至少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确保成功率。但是我师父他不是慈爱医院的医生，所以想请他为我的病人做手术，就必须让病人先办出院手续。”

　　其实话讲到这里阿Ben就已经全明白了，院方规定住院病人不能擅自离开医院，如果这个手术想交由范智岳操刀，就必须要先办出院手续，病人与医院确无关系之后才可接受外面挂牌的专科医生手术，而一旦这个病人办了出院手续，再入院继续治疗就要重新排队等床，时间根本等不及。

　　张一健的想法无非是不让病人出院，只让他在范智岳手上做完开脑手术就即刻转回心胸肺外科，他认为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提高病人的存活几率，但这个想法必然不会被医院采纳。

　　病人在住院期间一切意外伤害都是要由医院负责的，而一个成功率最高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开脑手术，在不办出院手续的前提下交由院外医生主刀，一旦手术失败，病人家属无法接受，医院将负的就会是法律责任。

　　在阿Ben看来，这件事的逻辑本不复杂，按院方流程张一健为病人开脑手术，再转科继续下一步治疗，尽人事，听天命。

　　但是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张一健自小的愿望就是当超人，长大了就要拯救世人。在面对病人的时候他总是有太多太多的感同身受，太多太多的责任心，无论有多难，只要能多一分的生存可能他就绝不会放弃。

　　阿Ben将咖啡递给他，“别钻牛角尖。”他完全了解张一健的心思，但不代表他会支持，他知道这次无论如何都只能让张一健选择放弃，因为这件事的风险之大，仅凭一个专科实习医生，根本背不起。

　　张一健接过咖啡沉默了一会儿，微垂着头低声讲出最后一句，“等下正式翻工之后我会和林爷去商量一下，不管怎么样，我都想最大程度地让病人活下去。”

　　阿Ben原本还想讲些什么，但是看着他的表情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选择把其余的话留到他见过林爷之后再讲，于是上前揽上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拐着他往外面走去，“走啦，先吃了早餐才有力气翻工。”

　　张一健便随着他去餐厅，一顿早餐也吃得半心半意，阿Ben帮他叫了杯热牛奶换掉咖啡，吃到一半就听到call机响，张一健抬头看到他因call机消息皱了一下眉，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阿Ben收起call机答着没什么大事，但是已经边说边起身，最后嘱咐了他一句好好吃便比了个手势跑回医院，张一健看着他的背影戳着盘子里剩下的一点三明治，半晌端过牛奶来老老实实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