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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 ...

  •   韦乐小时候家庭状况不说富足,至少温馨和美,及至发生变故之前,他也有读过一两年书。后来家散了流落城寨,跟着六婶他们过生活时虽没钱上学,好歹也没断下识字。但若说韦乐这二十来年对于什么事是一定没有兴趣的,排第一的九成九会是读书。

      应子谦冥思苦想了一整节课如何才能调动起韦乐的学习兴趣,未曾想下课铃一响韦乐就一把拽起他径直往宿舍拔足狂奔,一进门直奔书桌,从堆得乱七八糟的书山里扒出一本翻找半天指着其中一页总算开口,“你看,为什么上课讲的和这里写的不一样?”

      应子谦愣了愣,但见韦乐那副认真求解的样子也便觉得再无需多问,笑了一下低头看向他手中的那本书,一边拉着他坐下一边讲,“其实这里的意思是……”

      也许不久之前韦乐对于是否离校还持无所谓态度,不过现在来讲,他是想要留下来的,并且正在付出尽可能的努力使得自己可以留下来。
      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客观距离这种似是而非的东西的话,那么他现在可以讲,他在尝试让他们之间的客观距离缩小,并笃信一定能够成功——韦乐从未输过,至少到目前为止,从未输过。

      期末要考的科目并不少,很多内容他未必能看懂也未必能听懂,最终只能靠死记硬背,而幸运的是他的记忆力向来出色。同时鉴于期末考试过后不久就是京港杯决赛,自预选赛开始前就排上日程表的练球安排依然不变,而练球消耗的时间便从睡觉时间中扣除,每日背书到深夜两点,第二天早上六点起来去练球,休息时间缩短到了四小时,且照此情形日日循环。

      虽然应子谦从不怀疑韦乐属于体力旺盛精力充沛且完全不需要节约体力与精力的类型,但长此以往说不令人担心也难,起初他以会不会不够精神为由尝试着劝过一次,韦乐痛快地回以男人大丈夫怎么会这么不中用啦。于是乎怎么看怎么有点儿不符合条件的那位男人大丈夫便只好作罢由他去了。

      开始几天应子谦是打算陪韦乐同甘苦共患难来着,结果往往熬到十二点钟左右就已经败下阵来趴在桌子上睡得天昏地暗,韦乐为了不把他吵醒,每晚都要动作尽可能轻地将他抱回床上盖好被子熄掉台灯,然后再回去继续自己后半场的苦读。几天过后应子谦开始觉得此法不可行,于是为了节省韦乐的劳力,便将每晚的加时赛改到了床上进行。然而地点的转变并不能突破十二点的极限,相反似乎还加快了入睡速度,不过这一点改变对于韦乐而言方便在于不用再定时回头查看他的状况,而是只要一听到书本落地的声音就可以准确无误地断定他必然是又被周公勾了去,于是便起身过去把他挪进被子里然后捡起书熄了台灯才算完工。

      又过了几天应子谦再度反省之后决定锐意进取,撑到自己快被睡意打败的节骨眼合上书起身,来到韦乐的床边坐下来眼光光地盯着他。
      韦乐百忙之中侧目瞧他一眼,手底下的课本翻了一页随口问,“什么事?”

      应子谦便一本正经地答,“你有没有什么问题看不懂的我可以帮忙。”
      韦乐一手盖在摊开的书页上侧了个身面对他,“事实上,我基本没有什么问题看得懂。”
      “啊……”应子谦停顿了一下,“那英文会比较简单,多背下单词……”
      “我有背啦,”韦乐拍了拍一旁的英文词典,“但是晚上背单词背得很慢啊。”
      “那你不如早点睡,早上早点起来背都好。”应子谦端得一脸我是为你好的表情劝道。
      “不用啦,你困了的话就去睡吧。”韦乐耸耸肩,尚且没有领情的意思,转回去继续翻书。
      应子谦面露难色,思量着天天抛弃战友投靠被窝实属不仁不义,而眼见着劝降不成反被晾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挫败感冒头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韦乐再次歪过头来看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露出一点狡黠的笑意来,“你难道要讲突然之间一个人睡不着了?”
      应子谦猛地僵了下,像是心脏突然一声大跳堵住了喉咙以至于一句完整的话都憋不出,“不不是……”

      韦乐随手合上书一撑桌子站起身来,伸着懒腰溜达到门边,“啪”的一声关了灯,屋子里立时被黑暗笼罩。应子谦听着韦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跳莫名加速得厉害,韦乐一手按上他的肩膀的瞬间他差点儿一不小心咬了自己的舌头,而后他感觉到韦乐停在了他的身边,手上稍一用力便带动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啊那个……你既然背了那我考考你?”应子谦瞪视着空茫茫的黑暗,基本是在口不择言地没话找话,“impulse?”
      “答对了有奖励吗?”韦乐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说着并没等回答,揽着他肩膀的那只手往回一勾将他整个人带进自己怀里,嘴唇蹭过他的侧脸答,“冲动。”

      应子谦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感受到他的体温,突然察觉到他的另一只手落在自己腰间轻轻挠了一下,于是倏忽间痒得想笑,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结果更深地陷进了韦乐的臂弯。这一刻的心情其实并非害怕,却还是有点莫名的紧张,对于他所未知的一切,本能的紧张或躁动。

      韦乐在轻声地笑,“还问不问?”
      应子谦心底的紧张松动了些许,稍稍抬起头来似乎也在笑,“prohibit.”
      韦乐恶劣地在他后颈捏了一下,另一只手探入衣摆贴上他光裸的背,沿着脊骨缓慢而上,“现在「禁止」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应子谦往前蹭了蹭,摸索着抓住韦乐的胳膊,“阿乐……”
      为了防止情形失控,韦乐按紧了他阻止他的乱动,声音轻而低沉,“嘘……别动。”

      沉默中韦乐看向他,发现他也正径直望着自己,月光轻浅透过窗户映在他的眼底,像是隐隐流动着微光。他的目光专注无他,好像一双眼睛中倒空了一整个世界,此时此刻只装进了韦乐一个人,专注得几乎透出点纯真来。韦乐心底一紧,手掌滑过他的身体移上来扶住他的侧脸,定定地说,“眼睛。”
      应子谦便乖乖闭上眼睛,一时间微光尽敛,安静如梦。
      韦乐轻轻笑了笑,又说,“嘴。”
      应子谦轻抿了一下唇角,还是听话地微微张开,好似气息平稳,却只是睫毛在月光下不安地轻轻颤动。

      韦乐拇指轻蹭过他的下颌,低头吻住他,察觉到他紧绷了一瞬间,而后就在自己怀里顺从地放松了身体,乖乖接纳着他灵巧的舌头的进攻,双手下意识地摸索着撑住他的胸膛,一点点抓紧了他的衣襟。

      韦乐一只手沿着他的腰线滑下,堪堪停在髋骨处握紧,用了些许推力试图令他在床上躺平。应子谦翻过去时一下子失了着力点,慌忙间想要抓住些什么,双手探过韦乐的肩膀本能地搂住了他的脖颈。韦乐整个人罩在他的身上,强健有力的胸膛带着撩拨的温度紧紧压着他平整的身体,两具紧密贴合的身体几乎能够感受到对方急促而不规律的心跳声。

      只剩下最后一条线。
      直到应子谦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窒息的哽咽,韦乐似是猛然间神智清明了一般,立刻结束了这个过分深长的吻,按着他的腰撑起了自己的身体,目光闪烁地看着身下的人,强行压制着眼中的火光,哑着嗓子不知是否自言自语,“不行……不行,现在不行。”

      应子谦只顾着换气,微张开眼睛迷茫地看着他,双手因距离的拉开而垂落下来,轻叠在韦乐的手背上软绵绵地一动不动。

      但是不行,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韦乐的脑海中一直有这样的声音在响,他清楚地知道现在不论自己想要什么,在他手掌之下的人都会毫无反抗且毫无保留地统统交给他,但不该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想要的太贵重,而眼前的道路却还充满未知。他们之间天定的距离还存在,身份的差异还清晰,很多障碍尚且横亘在眼前,太过贵重的念头,又怎么能现在就不管不顾地信手撷来。

      “等我……”他似是郑重地说,“等我向他们证明我韦乐绝不会输,等我拿下整个九龙……等我。”
      他翻身躺了下来,探去一条胳膊揽过身边的人,闭上眼睛无声地笑了笑。

      应子谦安静地靠在他的身边,凝神看着他被月光勾勒得轮廓清晰的侧脸,那一瞬间似乎格外的平稳安宁,好像多长久的日子,眨眨眼睛就会一闪而过了,断断续续地想着,不知何时便陷入了无梦的睡眠。

      在应子谦的记忆中,那一晚似乎是一个节点,此后的日子过得飞快,快得好像做梦一般,包括韦乐期末考失利,而后京港杯夺冠。浮浮沉沉的一个梦,摸不到边,醒不过来。

      他不知道韦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那太过突然。他只记得他穿过空荡荡的宿舍跑去掀开韦乐的枕头却发现一直安放在那里的为之视若生命的怀表也不见了的时候,他的脑子里茫茫的什么都没在想,却好似恍然间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讲,“等我。”

      等我。
      说着“等我”的那个人不告而别,在彻底搅乱了他的生活之后消失得干净利落。
      什么都没有,空荡的书架上孤零零地扔着一座崭新的奖杯。

      他恍惚地一个人慢慢走回家,推开家门时看到他那刚下了飞机回到家连衣服还没来得及换的大哥。
      他的大哥随口问了一句“放假了?”他抬起头来,一瞬间莫名地忽然很想放声大哭。

      期末考与京港杯过后就是暑假,是的,放假了。
      然而属于应子谦的夏天,却好像跟随着那个不告而别的人的脚步一起,尚未到来就已然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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