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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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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会定在下午开始,韦乐和应子谦提前了半个钟头出门,一同走去应家大宅。
一路上他们间或随意聊两句天,更多的时候各想心事或专心前行着沉默。彼时路上鲜有汽车行过,偶尔有穿着粗布马褂戴着斗笠的汉子拉着黄包车跑过,老远就招呼着问他们要不要坐车。应子谦总是朝他们礼貌地微笑摇头,韦乐侧目看着他们跑近又走远,而后才调回目光看向前路。良久,他若有所思得似乎自言自语,“我和他们本来是一样的人,但是现在,我却穿着这样的衣服跟一个富家少爷去参加舞会。”嘴角牵动了一下,也不知是该觉得荒谬还是可笑。
应子谦闻言看向他,莫名的,明明他们在并肩而行,可他却忽然觉得韦乐在他们之间划了一条线,那条线转瞬断裂成天堑,那是多么远的距离,几乎一眼望不到头。
他下意识地伸手,触碰到韦乐的胳膊而后回神,收回手笑了笑,“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从来都不是一个肯安于现状的人。”
韦乐挑挑眉,语调忽然轻快起来冲淡原本莫名低迷着的气氛,“那倒是。大丈夫自然要有大作为。”
应子谦便好奇反问,“什么大作为?”
“讲出来还有什么意思,你且看吧。”韦乐答得大喇喇的没什么所谓,就好像无论做些什么,此时在他身边的这个人都会一如既往停留在这样一个固定不变的位置一样,似乎在他的潜意识里,早已默认了这种陪伴,无论如何,他总是站在自己身边——无论如何,至少总有他站在自己身边。
应子谦点点头没有做声,向前看到自家宅子已经跃进了视线。
片刻的沉默,韦乐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应子谦怔了怔,牵动了一下嘴角想要露出微笑,却怎样也没能做得自然,“……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韦乐的声音全无波澜,“回答我。”
应子谦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大门,始终不肯会上他的眼睛,短暂的停顿之后方才轻声答,“因为我们是朋友嘛……”
韦乐笑了笑,对着铁栏院门吹了声轻快的口哨,“房子真大。”
他们两人走进家门的同时江志森正扶着应子辉下楼,一时间厅里的同学都不知该看向哪边——一个是今天舞会的主角,一个本是最不可能到场的来宾。
潘晓彤上前挽了应子辉的胳膊,回头恰好看到刚走过来的两个人,于是便笑着朝他们点点头。应子辉瞧了他弟弟一眼,又快速扫过他身边的人,声色不动地慢慢走到沙发旁坐下,朝江志森打了个响指,“我刚刚回来有点累,招呼不周,大家好好玩。”
江志森会意地往唱片机里放了张片子,大家欢声应着,音乐一起便跳舞的跳舞干杯的干杯,说说笑笑一片喧腾。
应子谦碰了韦乐一下,目光示意着长桌的方向,韦乐摇头,应子谦便笑笑,推着他走过去示意着桌上的水果零食和酒水招呼他随意,自己则开了瓶酒端着胳膊去斟满空着的香槟塔。韦乐兴致缺缺,撇着嘴站在他侧后,看着他倒酒便无聊地手欠,悄悄用手指头戳他的后腰,应子谦一觉发痒本能地想躲,连忙往旁边稍侧一步退开,却是一个不防整个靠进了他的怀里,手中的香槟晃动着溅到桌子上,韦乐在他耳边很近的地方笑得轻声又欠揍。应子谦掣肘顶了他胸腹一下往前让开,回头望过去,两人视线相会时便都笑了起来。
应子辉漠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低声问着旁边,“我临走之前讲过什么来着?我让你对付韦乐,没让你连晓彤一起对付。现在韦乐没赶走,还害了晓彤的名声,这就是你干的好事?现在的情形又是怎样?”
江志森轻哼了一声,“你的好弟弟跟他那么熟,你不如自己问他好了。”言毕沉着脸起身而去。
应子辉眼底微动,盯着对面不远处的两个人拢起了眉心。
彼时音乐跳转到舞曲,围着聊天喝酒的同学们闻声开始两两相邀步入舞池,应子谦放下手中的酒杯横肘碰了碰旁边的韦乐,冲他朝着舞池中间抬抬下巴,“该去展示一下练习成果啦。”
韦乐耸耸肩,放下酒杯朝他递出一只手,结果立刻就被一把拍开,应子谦无奈地做出强调,“女生。”
韦乐瘪着嘴不说话也不动,应子谦刚想讲些什么潘晓彤和她的好友汪咏仪就来到了桌边取果汁,应子谦同她们点了下头打招呼,潘晓彤便笑着拍拍他的手肘,“子谦,不请人跳支舞吗?这么害羞可不行哦?”
应子谦略有局促地低头笑了笑,只好朝汪咏仪欠身邀舞,两人携了手之后便一起走进了舞池。
潘晓彤从桌上端了一杯饮料一杯香槟,正准备转身时却发现韦乐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一时莫名,便开口问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韦乐语气平淡地答,“牛杂婆,你知不知道你左右两边脸上各写着一个字?”
“……什么?”潘晓彤下意识地反问。
“多事。”韦乐说完拉了把椅子在桌边坐下,没再看她。
由于韦乐对她言出不逊早不是第一次,潘晓彤很少同他计较什么,于是这次也便没再讲话,端着杯子转身回到应子辉的身边坐下,递给他手中的那杯香槟。
韦乐左手从桌上摸过一杯酒来看着舞池,又透过晃动的人群看向对面的沙发,他和应子辉就这样隔着人流目光交会,却均是声色不露,而后一口气喝光了手中的那杯酒。
一曲终了,应子谦送汪咏仪回到座位之后转身回来桌边,拍了一下韦乐的肩膀讲,“怎么还坐着,一支曲子都结束了。”
韦乐抬头瞧他,“是啊,一支曲子都结束了我没跳不也活得好好的。”
“但你学都学了……”
“谁说学了就一定要去的?”
应子谦被他呛得噎住,一时无话可答。
人群另一端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而后周围七七八八的闲聊声渐止,大家渐渐围拢向一个中心,那个中心自然是应子辉的所在。
“还用讲吗,辉哥这次一回来,入围赛的名额还不是手到擒来?”
“何止入围赛,我看有辉哥在,这届的京港杯也都非我校莫属啦!”
“不过这次报名校选赛的人数比去年多了些,也不知是不是自不量力啊。”
“网球比赛报名的人当然多啦,学校里难道还有人不会打网球吗?”
“诶话别讲这么绝对,我们学校又不是真没一个乡巴佬你说对不对?”
言毕笑声渐起,应子辉青毅社的几个属下有意无意地朝韦乐看过来,笑间尽是挑衅和蔑视。
韦乐眼中一瞬突然站起身来,应子谦心里猛一紧,以为他又要上去大动拳脚,连忙条件反射地抓住了他的衣袖,在韦乐侧目看他的同时摇了摇头。
韦乐挣开他的手走上前去,就近搭上一个男生的肩膀,状似谦卑地吊儿郎当地开口,“老兄,麻烦问一下,不知道这打网球要多久才能学得好啊?”
被他揽住的男生努力往外倾身试图拉开更大的距离,轻哼了一声答,“三年五年,脑子不好使的十年都说不准。”
韦乐便接着问,“哦,那么这位大少爷是打得非常好喽?”
“那还用说?辉哥是全校数一数二的网球高手,这次京港杯的夺冠热门,你说好还是不好?”
韦乐眯着眼睛看着应子辉,而像是知道他在作何打算一样,应子辉波澜不惊地开口,“距离京港杯校级预选赛开赛还有十天,报名明天截止。”
韦乐勾起嘴角笑了,“赛场上见。”而后不等回应,甩手径直推门离去。
“阿乐!”应子谦见状立刻就要追去,却不巧在门口和老爹走了个迎面,拍着他肩膀笑问他玩得开不开心,于是他便只好搀了老爹的胳膊撑起点笑意来边答边往回走,走了两步便转过头来回望,眼睁睁看着韦乐的背影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