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猫是

2、第 2 章

　　看来是金主来了，屋子里的喧嚣一下子停了下来，有女人做作的尖叫了两声，真跟见到偶像似的。

　　刘同熙一身剪裁合体的休闲西装，没扎领带，衬衣领扣敞开着，露出一截小麦色的皮肤来，确实一副公子哥的模样。

　　刘公子的父亲大人是政界响当当的刘某某，在一众同僚里算是清廉一支，但抵不过树大招风，难免有虾蟹攀附，因而家里虽算不上极富，但吃穿用度没有一样不好的。儿子中学起就送出国去自生自灭，吃的用的虽然不缺也绝不奢靡，跟一般留学生无二致。

　　刘同熙从小就有人生没人疼，有人养没人教，从14岁起开始交女朋友，国内国外黑人白人通吃，没有“千人斩”也有“百人斩”，最近的一个据说是留美的华裔模特，天使脸蛋魔鬼身材，难得维持了一年多，似是收了性子。

　　大学读设计，毕业以后刘同熙先是在美国的科技公司工作了一阵子，给别人打了两年工，后来借着老爸前下属的关系——当然刘公子自己也确实有两把刷子——被挖到这家广告公司的中国区做创意总监。

　　这次接到一笔大单，刘公子上下打点居功至高，帮公司在国内的广告界又攀了一层，离与几大巨头比肩也进了一步。刘公子准备结束两头飞的生活，在B城常驻一阵子。

　　像这种不啃老的半个纨绔子弟，长相又出众，自然成了一众女下属心目中的男神。只可惜刘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有的小姑娘在公司呆了一年半也没见着活人，打包走人时只有咬手绢的份。

　　陈楚打了个酒嗝，冲的她眼泪要泛出来，泪眼汪汪中看见一双标准的桃花眼戏谑的瞟了她一眼，接着就被人群簇拥了起来。

　　“老大，来晚了自罚三杯啊。”

　　“一来就灌老板酒，Linda你是不想混了吧？”

　　看来都没少下灌黄汤，话语里多少都有些飘忽的味道。刘同熙倒也没架子，笑眯眯的用两指挑起酒杯，一翻手心，酒杯就见了底。

　　“孩子们今天敞开肚子吃喝，今天你们老板我也找了个冤大头，不宰白不宰。”刘同熙语气不紧不慢的，带点儿幸灾乐祸的味道

　　“老板，您说谁呢？”能让刘同熙随便宰的，一定来头不小，这随便一瓶酒，也够普通工薪族一月的工资了。

　　“冤大头。”刘同熙又一字一句的重复了一遍，“有句话叫愿赌服输，有人跟我打赌输了，咱们喝他个倾家荡产他也没辙。”

　　人群里一阵哄笑，反正是白喝，谁掏腰包他们不在乎，不是自己就行。

　　陈楚歪在人群边的沙发上缓酒劲，这洋酒还真不是一般人消受得了，晕的七荤八素。醉眼里打量刘同熙，跟她想象中的有七八分接近，长得漂亮，穿的漂亮，说话语调也漂亮，确实是样样都比一般人出挑，难怪身上有股子高人一等的劲儿。

　　刘同熙跟小喽啰、大喽啰们都打过招呼，余光瞟到阴影里的陈楚和方淼，漫不经心的问Cindy：“那是咱们的人吗？怎么没见过。“

　　Cindy忙哈着腰探头看，见是陈楚，忙高声喊：“陈楚，干嘛呢，睡着了？”一边低声赔笑着回答老板问话：“那是实习生，带来凑凑热闹。”

　　陈楚听见叫她，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反射性的应了一声，抬眼正对着刘同熙审视的目光。心里竟抖了一下，但她也没回避，迎着那目光笑了笑，她知道，自己这么笑，还是很好看的。

　　刘同熙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看没看到陈楚的招呼，又从桌上捞起一杯酒，就近找个沙发坐了，跟身边的人交谈起来。

　　陈楚也没打算跟大BOSS继续过招，不及她坐正，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挤进了她的沙发里头。陈楚诧异的看着身边这个不速之客，谁想人家还挺热情，举起杯子对她做了个敬酒的动作：“小妹妹，看你一个人坐这无聊，哥哥来陪你聊聊天。”

　　陈楚在心里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看着对面油头满面双颊微醺的老男人。好吧，算不上老男人，但确实让她恶心的够呛。陈楚平时在办公室里也跟这人打过不少次照面，道貌岸然的，喝了酒怎么这副子德行。

　　不想与他纠缠，陈楚起身要走，男人往她胳膊上一带，竟又把她拉得坐了回去。

　　这回陈楚心里头不止想吐了，而是把男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她回过头，尽量把语调放的平静了，柔声细语的说：“大哥，您能让妹妹我去个卫生间么？”

　　男人咧嘴嘿嘿的笑了，拿手指在空中胡乱抖了抖：“不给我面子。”说着，把手里的酒杯往陈楚怀里一塞：“你喝了这杯，哥就放你走。”

　　当长辈还真上瘾了，陈楚杏眼瞪得滚圆，想要发作，酝酿了一下还是压了回去，挤个笑容：“你让我喝，你得先干一杯才成。”虽说陈楚清汤寡水，但看在醉酒的人眼里还是很有几分风韵的，于是干脆的买了她的帐：“行，小妹妹爽快，看哥哥……哥哥我给你喝一个。”

　　拿回酒杯正要下肚，陈楚伸手一拦：“哎，这样没意思。”拿过一个空杯，把桌上青红紫绿的各种洋酒一样倒进一点儿，用点心搅了两搅，跟男人手里的酒杯换了：“你敢喝这个不敢？”

　　男人愣了一下，对眼前发生的变化好像还没消化明白。

　　“行，喝就喝，你哥哥我还真没怕过什么。”举手就要咽下，却被人拦住了。

　　“Mike，喝了这杯，今晚咱们就别谈正事了。”刘同熙把“炸弹”放到桌上，话是对男人说的，目光却打量起他旁边不怎么起眼的小姑娘。

　　原本是想拉Mike出去问两句话，扫了一圈人群发现他居然躲一旁调戏“未成年人”，虽然刘同熙对这位下属的荤素不忌略有耳闻，没想到他涉猎的如此广泛。只是刚走的近了，就目睹了Mike被小姑娘“反调戏”的一幕。

　　仔细了看，这姑娘长得还是挺清秀的，五官精致，白白净净，眉眼上一点儿没瞎折腾。关键那一双眼睛，哪里像个不谙世事的学生，居然透着一股硬朗的劲儿，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放在别的小姑娘身上，遇到这般散发着“禽兽”味道的醉汉，不吓哭也得吓傻了。她倒是很从容，看Mike的眼神还有些看笑话的意味。

　　“老板，公事能不能明天再谈啊。”Mike吞吞吐吐的，但还是不情愿的起了身，一边仰头把酒杯倒了个干净。

　　感觉到刘同熙的审视，陈楚很乖巧的站起身，与刘大少对视：“老板。”

　　刘同熙点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陈楚心里舒一口气，总算是躲过个麻烦，口袋里的手机似是震动起来，她摸出来看看屏幕，妈打来的。

　　呵，这才是真的麻烦。

　　正犹疑着，刘同熙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看陈楚又看看方淼：“你们两个，实习的？”

　　方淼突然被点到，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要回答：“是……是，我们俩是Cindy姐那组的实习生。”半天没说话加上紧张，好几个字没吐清楚。

　　“名字？”刘同熙居然还真跟她聊了起来。

　　“我叫方淼，她叫陈楚。”方淼机械的回答。

　　刘同熙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又扫了陈楚一眼，见她居然有些走神的样子，不知正想什么。刘少突然觉得自己关心的有点多了，踏着锃亮的皮鞋出了门。

　　“方淼，我出去接个电话，我妈打来的。”电话刚断，又锲而不舍的拨了过来，看来是真有急事，陈楚还是决定接一下。

　　不过，没有急事她也很少会主动给自己电话，陈楚心里明白的很。

　　“喂，楚楚，喂，能听到吗？”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显得略有急躁，经过几个包房都是人声鼎沸，陈楚捂住另一只耳朵也听不清对方讲话，只能大声说：“你等着，我找个安静的地方。”

　　拐过两个弯，卫生间旁边有个包房暗着灯，陈楚推开门闪了进去，外面的声音仍然穿透进来，她只得将门阖了，房间沉入黑暗。只有窗帘的缝隙间闪烁出一点马路上的霓虹。

　　“说吧，什么事儿。”陈楚一边对话，一边摸索墙壁上的开关，无奈墙面实在太大，像在大海捞针。

　　“楚楚，你在哪儿呢，这么晚了。”

　　“跟同事们出来玩。”陈楚简单扼要的回了一句。

　　“都熟悉吗？女娃不比男娃，晚上在外面玩要小心一点的。”

　　“我自己有数。”陈楚生硬的打断道，“有什么事儿？有事儿你就说吧。”

　　陈母犹豫了一下，她已经习惯与女儿这样的对话，但还是觉得无从张口，下了下狠心，她决定直奔主题：“是这样的，你爸爸他……”

　　“是你老公，不是我爸。”陈楚很生分的提醒道。

　　“对，就是你周叔，你周叔的厂子最近有些周转不灵，妈妈东拼西凑了些钱，还是补不上缺，这马上就到年底对账的时候了，要是再筹不出钱来，厂子恐怕就救不回来了。”

　　陈楚已经明白话锋的走向了，她只觉得身上有些麻麻的，仿佛失了只觉。她什么话也没接。

　　陈母等了等没有回音，只得继续说：“楚楚，我知道，你爸留下的存折我们不该动，但妈这会儿确实没有别的法子了，要不妈也不会……”

　　陈楚已经不想继续往下听了，她能想象自己现在的眼神，一定冷的骇人。

　　“楚楚，楚楚？”

　　陈楚表情漠然，听着话筒另一端还在不懈的喊着她的名字，即便垂下手，声音仍然传进她耳朵里。

　　她又重新把听筒贴回耳朵：“妈。”她声音柔柔的叫了一句。

　　“哎……哎。”陈母显然有些愕然。

　　“存折的密码，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她毫无感情的接着说道，“你和你男人，这辈子，也别想动爸留给我的钱。”

　　不及对方做出反应，陈楚已然收了线，她转身贴着墙壁，抬头向黑暗深处忘去。

　　好像过了很久。

　　陈楚顺着墙纸的纹路，缓缓蹲到了地上。

　　赵奕然在黑暗里翻了个身，睁开眼，听到刚刚对自己母亲横眉冷对的女孩儿，发出啜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