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花开》果*

67、第 67 章

　　汪芷静一个月的“失踪”只是她自己的“失踪”，对莫思樊身边的人而言，再见到她，其实就像下班到上班的再见。
　　秦海峰装得最纯，“铮铮好点没？”
　　语气熟稔自然，只字不提其他。
　　“没什么大碍了。”汪芷静强忍着心痛勉强作答。莫思樊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他总是能准确抓住人心最薄弱的那一点，威逼利诱，不择手段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让孟婷每天都发铮铮的视频给汪芷静，孩子没发烧了，孩子不咳嗽了，孩子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耍、阅读……
　　就是不让孩子见她。
　　逼得汪芷静主动问他：“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莫思樊当时直直看着她，目光里的热度足以在她脸上熔出两个洞。汪芷静了解他心里对她的鄙夷，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她心里，不也一样？
　　相怨相杀，却又不得不相互含情脉脉地，出现在人前。
　　——这就是莫思樊利用铮铮要胁她做的。

　　梁西娅和姚立晨应约来到莫氏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硕大落地玻璃窗前，男子长身伫立，黑西服、黑皮鞋，中规中矩。
　　如果，没有那一脸超脱出办公室氛围的笑容的话……
　　是的，一种素来与他的硬朗、冷冽极不相符的笑容，给着坐在他面前的女子的温情脉脉的笑容，映着窗外的辽阔蓝天，在女子同样温润的表情下，就像一部爱情片的结尾处般，完美而意境悠长。
　　这幅非常有暖意的画面，却让梁西娅的脸色冰激到般一变，忍不住将右手小指上长长的指甲掐入掌心，痛意令到她僵住的身体一颤，长呼出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忽略眼前的场景，转移注意力。开玩笑，她是谁？是梁西娅，她家世雄厚，风姿绰约，聪慧玲珑，区区一个小保姆，怎配和她相提并论？
　　不过，话说回来，现如今这位小保姆，已然，再不是一个小保姆了。
　　梁西娅注意到了她的衣着，白衬衣，蓝色背心吊带连衣裙，不懂行的人或许看不出来，梁西娅浸-淫时尚界多年，自然一眼就译出了那袭将人映衬得雅致而又妩媚的服装品牌和价格。
　　隐隐有凉意漫过掌心的痛流入心脏，以汪芷静的着衣水准和经济能力，怎么配得出如此昂贵又合体的衣服？不用说，肯定是莫思樊给她选的。相识相处这么多年，她可不知道，原来，莫思樊也有为女人花心思的时候。
　　不能再想下去了！梁西娅再次将长长的指甲戳向掌心同一处伤口，藉着那股子痛意，她提出一个慵懒出了仪态的笑容，妩媚了声音说：“是我约的时间吧？怎么感觉象是打扰到了两位呢？”
　　汪芷静转过身，梁西娅身后的镜面墙映出她的模样。约梁西娅之前，她的着装曾被反复探讨，秦海峰和海宁的意见都偏向走明亮炫目路线，打开她艳丽的一面，争取一开场就从气势上盖住梁西娅，最后，莫思樊拍了这套，奢侈的价格，对应平淡至极的色调、样式，乍看似邻家女孩，仔细再看，才发觉自己浅薄得可笑。
　　真别说，莫思樊的眼光和品味，确实老到，梁西娅是谁，不提她的家世和财富，单是她凭本事打进世界精英模特大赛总决赛一项，就可碾压汪芷静的所有“美艳”，她不适合那种风格，她就应该用最简无可简、低无可低的装扮和地位，给梁西娅重重地扇上一耳光。
　　莫大帅高、实在是高！
　　她已经从梁西娅羞怒的目光中验证了莫思樊的正确。

　　没有人回答梁西娅的问题。汪芷静从椅子里起身准备回避，被莫思樊轻轻一摁，又坐了下来。
　　方仪轻轻关上房门。
　　莫思樊又给了汪芷静一个温柔而安慰的笑，刺得梁西娅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今天的目的上，不要去介意那些有的没有，可是……可是……她握紧了拳头暗自诅咒莫思樊，搞不懂他今天摆那么拍是为什么？难道，他懂了她心所想，所以做这些想刺激她？
　　梁西娅思绪凌乱。
　　莫思樊可不给她思考的时间。他回到大班椅里，漫不经心地点着一支烟，轻吸一口，重重地吐出来，平静道：“说吧！”
　　姚立晨看向梁西娅，她仍有些恍惚，抿着唇没有打算说话的意思。
　　“嗯咳，”姚立晨咳嗽一声，将自己今天的角色还原成老友，套近乎说，“哎，没想到咱们仨还有坐在一起的时候啊……”
　　“这算什么，你俩睡/一/起的时候我不也看到过。”莫思樊讽刺道，显然没想着要给大家留情面。
　　他说得那样直接，连自己的面子也不要，而且，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与刚才对着汪芷静时迥异。
　　这句话听得姚立晨与梁西娅双双变脸，梁西娅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强撑着优雅下去了，她不介意莫思樊拿此事出来说，甚至她还期盼着莫思樊挑开这个脓包，只不过，他怎么可以当着汪芷静的面说？怎么可以？换句话说，他莫思樊和汪芷静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秘密、没有任何距离了？
　　什么时候的事？汪芷静前一刻不还答应和她合作各取所需吗？
　　“吭吭！”姚立晨又咳嗽一声，一脸尴尬地说：“那个……思樊，你误会了……”
　　莫思樊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关系，我不介意，兄弟如手足，妻……”他的目光从汪芷静老僧入定的表情中掠过，“女人嘛，衣服而已，喜欢穿就拿去呗，你们高兴就好。”
　　姚立晨苦笑：“思樊，我向你保证，那确实就是个误会，当时阿娅喝醉了，我送她回家，她把我当成了你……”
　　莫思樊假装相信般一笑，“说正事吧。”
　　姚立晨和梁西娅互视一眼。
　　“我的当事人拒绝你的离婚诉求。”姚立晨正色说。
　　梁西娅目光死死地盯着莫思樊。
　　莫思樊诧异看她一眼，没有立即应话，而是转向汪芷静，摊摊手，语气戏谑地说：“亲爱的，你听见了，她不愿离婚，那咱们该怎么办呢？”
　　即使在座一个个都是百毒不侵的钢铁巨兽，但还是被他那声“亲爱的”炸得外焦里嫩，纷纷变脸。
　　曾几何时，听过莫思樊叫“亲爱的”？
　　里里外外听惯莫思樊以“我夫人”称呼梁西娅的汪芷静暗叹一口气，这是，该她出场了？
　　她配合地晒出胜利者的笑容，看着姚立晨，真诚地说：“我和思樊商量过了，财产，不是问题，我们都还年轻，失去的，有的是时间再赚回来，假如梁小姐真的需要金钱作补偿，那就按你们当初拟定的协议执行吧。一段婚姻如果已经变质，继续喝下去只能害得大家都痛苦，梁小姐，您说我说得对吧？或者您还有其他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出来，思樊把他今天的时间全腾出来了的，大家可以慢慢谈，直到谈妥为止。”
　　梁西娅觉得吧，如果自己不是有那么多年的历炼作抵挡，早就被那对狗-男-女的互秀给激出一口老血了。莫思樊摆明是拿汪芷静来气她，想她汪芷静什么身份？居然也敢在这里一口一声“思樊”地喊，最让人疯狂的是，她还没离婚，没离婚，她还是货真价实的莫太太好不好？她居然也敢叫她“梁小姐”！
　　梁西娅深吸气，仿佛这房间有点供氧不足似的，她无力地冲姚立晨摆摆手，示意他代言。
　　但姚立晨显然不擅长于如此言情的谈判，他提钱，汪芷静就让步，他提情，汪芷静就倚到莫思樊身上，含情脉脉地握着莫思樊的手，什么也不多说，直接封住了他的嘴。
　　三下五除二，姚立晨狼狈败下阵来，恶狠狠地瞪一眼莫思樊，“莫总，我们是来找你谈你的离婚案的是吧？能不能请你的新欢暂时回避一下？”
　　他把“你”字咬得重重的，也是一个修养在支撑，否则，早就把胡搅蛮缠的汪芷静赶出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莫思樊拿了支笔在手里转，一圈一圈，转得很是均匀平稳。因为姚立晨的这句话，他的目光从笔端转到汪芷静身上，看她巧笑嫣然靠在他的椅子上。
　　她似乎把他的注视当成了插言的指示，笑吟吟对姚立晨说：“新欢旧爱，姚先生都可以留下来为梁小姐代言，我为什么不能和思樊一起决定我将来的幸福呢？”
　　一句话呛得姚立晨青筋毕现，偏又打不出半个喷嚏，完美地演绎出一个职业大律被小女人挤兑得恼羞成怒了的模样。背过梁西娅，他给了莫思樊一个激赏的眼神。
　　莫思樊从来没想到汪芷静能如此能言善辩。在此之前，他仅仅也就是把自己的意图告诉了她，其实并没有明确具体地要求她怎么说、怎么做，两人也没有所谓的模拟排演。男人的成败原本就不应该维系在女人身上，何况是一个从未有过名利场中血肉搏杀经历的普通女子，他觉得她能把“傻白甜”三字做到梁西娅相信的程度，就已经很好了。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她完美地饰演好了自己的角色，配合他打乱了梁西娅的方寸，又犀利地抓住姚立晨故卖的破绽，句句反驳，字字见血，想不赞赏她都难。
　　而这一切，她能尽情绽放出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抓住了她的死穴——铮铮 。
　　为了得到铮铮，她愿做个战士，为他披荆斩棘。
　　只是因为铮铮，——这个应该是她在这世上唯一专情深爱的男性。
　　莫思樊的嘴里漫过一片苦涩，品着这份滋味，他对梁西娅说：“抱歉，梁小姐，这婚，我一定要离，因为你以前的帮助，我可以再在财产方面作出让步，只要你答应离婚。”

　　当天晚上，梁西娅喝得酩酊大醉。
　　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迷迷糊糊的大脑指挥着手拨出去的电话，居然，是汪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