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花开》果*

66、第 66 章

　　铮铮打完针的时候，都已经过了午餐的点。一大袋子药水即时发挥出效果，他的精气神明显比上午好了许多，看见一个月没见的爸爸，喜悦难抑，搂着他的脖子直嚷嚷要吃肯德基。
　　汪芷静一句“铮铮你还在咳嗽”滑到嘴边，又在父子俩的亲昵里咽了回去。
　　吃就吃吧。
　　担心铮铮吃得太油腻，她给他点了一个饭餐，巴掌大的鸡腿，撕下一小丁点儿留他碗里，剩下的全扔给了莫思樊。
　　真没有和莫思樊讲客气。

　　饭后，莫思樊直接将车开回了名城山庄。
　　已经候在那儿的孟婷从汪芷静手上接过铮铮，她略有点僵硬的姿势令起汪芷静心中警铃大作，伸过手，试图将铮铮抱回来。
　　同一时间，莫思樊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臂上。
　　“交给她！”他命令说。
　　“不行。”汪芷静断然拒绝。
　　莫思樊的手臂横过她的胸，阻开她和孩子。
　　汪芷静抬头，看见一双冷硬得宛如石雕的眼睛，想到一个月前的温煦和蔼的莫思樊，她不敢相信的使劲眨了眨眼。
　　面前这张脸写满的，仍是嘲讽。
　　仿佛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此时此刻，汪芷静方意识到自己弄错了什么，她以为，她居然以为，莫思樊真爱上了她！
　　所以她才敢和梁西娅谈交易，才敢带走铮铮。
　　瞬间，汪芷静的脸色变得惨白，她终于醒悟过来：自己被莫思樊假意的深情给迷惑了。在她沾沾自喜运筹帷幄时，人家抄手一旁，看她象个小丑一样蹦跶，她以为自己在布局，其实却是在演戏，演一出被人喝了倒彩却还自以为真精彩的戏。
　　莫思樊挥挥手，示意孟婷将铮铮带走。
　　汪芷静再不敢动，也没有力气动。
　　“跟我来。”莫思樊把她拉进书房，递上一张纸，“签了吧。”
　　汪芷静极力控制住有些发抖的身体，挣脱出莫思樊的手，接过纸坐来下。
　　DNA亲子鉴定委托书。
　　她深吸一口气，也没再仔细往下看，抓起笔眼都不眨一下地签下自己的名字，还给莫思樊，语气平平地说：“我什么时候能见铮铮？”
　　莫思樊见过很多坚强的女子，包括梁西娅，但他现在不得不承认，汪芷静是他见过的最为坚强的女子。
　　只不过，钦佩不代表他会心软，尤其，是在被她舍弃之后。
　　是的，莫思樊将她携子出走的行为视为舍弃，甚而至于，他觉得“舍弃”一词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失望和愤怒，那一个多月的付出，竭尽全力传递出真诚，倾尽所有试图感动她，到最后，她统统弃如敝屣。
　　她弃如敝屣！该走的时候，决绝得就像那首诗，衣袖一挥，除了铮铮，一片云彩都不带走。
　　这不是舍弃，是抛弃、令人绝望的抛弃。
　　莫思樊不想不气，越想越气，手背上青筋突起，往上漫过脖子，托出一张狰狞的脸。
　　“想见铮铮？”他咬牙切齿道，“下辈子”三字在舌间打滚，盯着眼前的惨白小脸，到底还是强咽下去，粗了声音说，“那就帮我打赢离婚官司吧。”
　　“好，我答应你，你要我怎么做就怎么做。”汪芷静心平气静地点点头，表情冷淡。
　　莫思樊死死盯着她，目光里的温度足以在汪芷静脸上熔开两个火洞。见面之前他打定主意要用铮铮要挟她，他想象得到她的惊惧，他以为她会爆发，其实爆发也好，两人把话说开，不怕她心底有多少怨恨悲愤，嚷出来，哭出来，他才有办法对症下药，一个结一个结地解开。
　　而不是象现在这样，一副行尸走肉模样。
　　不过他也不怕她象行尸走肉。
　　莫思樊将沙发椅转向自己，稳稳坐进去，双手互抄，仰入椅背。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对我做的一切保持缄默。”莫思樊的唇角习惯性地准备勾起一轮嘲讽，不知为什么，转瞬又沉了下去。
　　汪芷静没有留意。她咀嚼他的话，对他做所做的一切保持缄默？什么意思？他会做什么？
　　她不是他，揣度不出他的布局，只不过，她也没什么好揣度并防范的，到现在这个地步，她就是活生生一条砧板上的鱼，莫思樊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事实上，汪芷静的缄默对莫思樊接下来的动作确实是非常重要，所以他才不惜以铮铮作威胁。
　　亲子鉴定以毋庸置疑的结果为莫思樊打响了第一炮。
　　姚立晨把结果甩在梁西娅面前桌上，“我说过，直接起诉其实对他更有利，毕竟，鉴定结果造不了假，你不是莫铮的母亲，那就没有资格拥有他名下的一切。”
　　梁西娅纤细的手指拿起那张薄薄的纸，“谁给你的？”
　　“还能有谁，海宁海大律啊，莫思樊的私人法务，代表他下通碟：要么离婚，要么，法庭见。”
　　亲子鉴定报告，梁西娅慢慢地逐字逐看，她不是那孩子的母亲？开玩笑，她怎么可能是孩子母亲！做模特儿时老师曾经半开玩笑地说过，身材甚至比她们的生命还重要。她十来年没米饭没夜宵的自律，可不是为了换得“母亲”二字实至名归。
　　冷笑一声，她扔飞那张纸，“我说过，我不会接受。”
　　姚立晨摊开手，“梁小姐，我是人，不是神，莫思樊以离婚为目的，你以不离婚为目的，我夹在中间实在是无能为力。”忽然，他目光一闪，“除非……”
　　“除非什么？”表面平静的梁西娅敏锐地捉住了他的转折。
　　姚立晨沉吟，目光似针，认真打量她。
　　“姚大状！”梁西娅闪身靠近过来，她的身-上有股子让人情-动的香味。
　　姚立晨微微往后一让，表情似笑非笑。
　　梁西娅撇了撇嘴，回到椅子里，懒懒地说：“别卖关子了，我知道你有办法。”
　　大桌底下，无人看见的地方，她用左脚两寸高的高跟鞋细跟重重地钉在右脚背上，痛得一咬舌，这才将心里的紧张压了下去。
　　姚立晨的神情逐渐严肃，“其实，我还是那话，莫思樊给出的离婚协议还算公平……”
　　“我不会接受，”梁西娅打断他，重了语气，“绝不会。”
　　姚立晨眯了眯眼，瞳光聚成一点，“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出于爱吗？”
　　梁西娅一口气憋在喉头，吐不出来，吞不下去。她看着姚立晨严肃认真的目光，表情逐渐变得肃正。
　　突然，她轻忽一笑，貌似漫不经心地说：“好吧，你非要我承认的话，那就，算是吧。”
　　就算是，她爱他吧。
　　就算是，梁西娅爱莫思樊吧。
　　姚立晨笑起来，“两利相权取其重。”
　　这句话是诱饵，既定的诱饵。说完，姚立晨直视梁西娅，在她脸上，如愿看到了不解、沉思，和心动。
　　他知道她会上勾，会一步步走进他和莫思樊埋下的陷阱里，无情的人才无软肋，有情的人，无论多么精明、多么能干，总有那么一丝愚蠢、或者说是糊涂吧，为着入局而开启。
　　不由的，想起了莫思樊在他家时提到汪芷静时说的那番话，“我也是绝杀，砍断她所有的希望和依靠，让她除了我，再不可能有活路。”
　　在这一瞬，姚立晨对莫思樊的决定有了信心，他对汪芷静的感情，应该是没升华到至少梁西娅对他的境界的，否则，他说不出、做不到那么绝决的话和事。

　　“找他议和吧。”这是姚立晨给梁西娅的建议。
　　“莫思樊是那种遇强则强的性子，之前他以为你是铮铮的亲生母亲，看在孩子的份上，这才对你在莫氏安插眼线等一系列企图掌控他的行动一忍再忍，现在？我想你的人应该早已经被他清除了吧？你没有孩子做依傍，他又对孩子真正的母亲逐渐开始产生感情，莫太太，你这个头衔就只看他舍不舍得放弃婚前协议里约定的财产份额了。”
　　“你想要人，他想留财，所以你来找我。他没有撕破脸直接上法庭，说明你俩之间还有得商量余地，无非就是得有个人主动而已，莫思樊是男人，如果你逼着他先让步，即便你俩以后言归于好了，总还是会有根刺扎在他心里，你认为这样你们能幸福吗？所以，说来说去，你得是先屈服的那个人。”
　　看梁西娅扑闪着大眼睛，神情若有所思，姚立晨知道这番话算是说到了她心里，唇角一勾，又激她一句，“怎么样，以梁大小姐的傲性，我说没有可操作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