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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6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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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拖无可拖了,海宁这才慢条斯理地给秦海峰打电话:“法院那边说,如果我们再不能提交之前所说的‘有力证据’,案件就得进入宣判程序了。”
----他知道莫思樊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当然不会直愣愣地冲过去把此等坏消息告诉他。
秦海峰心里把海宁从头到脚骂了个遍,面上自然是跟着一起装糊涂:“那怎么办?”
海宁由衷佩服秦海峰的腿功,一记回旋,就把球给踢了回来。他装模作样沉吟片刻,说:“还是得莫总发话吧。”
地球人都知道得莫大boss发话,关键是,谁去?
汪芷静姣小的面容浮现在秦海峰眼前,他的脑仁隐隐生疼,海宁的忌惮是对的,他和她有同窗情谊,有似是而非的暧、昧,由他去说,指不定反会起到火上浇油的作用。
死就死吧,秦海峰硬着头皮敲开莫思樊的办公室门。
大班桌上满满一缸烟头,莫思樊翘起二郎腿,仰头靠在沙发椅里,手上虽然没烟,空气里却飘浮着抽风机还来不及吸走的烟味。
“那个……”
没等秦海峰吞吐出个整句,莫思樊就扬手止住了他的话,直起身,莫思樊敛尽眼底的朦胧,目光里的坚毅使得秦海峰一下子明白了他所有的担心和顾虑统统都是多余。
“一个月,我给了她一个月的时间和铮铮单独相处,够了,她应该知道,足够了。”望着空气,莫思樊淡淡地说。
一个月前,他要汪芷静和铮铮做亲子鉴定,以反证梁西娅不是铮铮的亲生母亲,汪芷静当时答应得好好的,结果,第二天,他前脚把铮铮送进幼儿园,她后脚就找了个藉口接了铮铮出来,母子俩转瞬间消失于滚滚红尘。
这是汪芷静第二次带着铮铮玩失踪。
每一次是铮铮刚出生时,那时可以说她少不经事,母子连心,她割舍不下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骨肉,冲动莽撞的想要赌一把自己和孩子的运气。而这一次,事隔四年,按说她早已被生活和现实打磨得圆润又成熟,懂得取舍,掂量得出轻重,不会再意气用事。
可是,只不过是轻轻一试……
无论他说多少,做多少,她都从来没有对他产生过一丝一毫的信任!
莫思樊的人生里还从未对谁有过这样难以言喻的深重失望,即使是当年误以为姚立晨背叛他时,愤怒有过,痛苦有过,却没有觉得自己倾心交付的真挚理应被珍惜、被回报。
到底是男性之间的感情不一样,还是,他付出的,不一样?
莫思樊不明白,一如他不明白汪芷静怎么会弃他而选择站到梁西娅那一边。理性曾经告诉他事到如今有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结局,可分析归分析,当知道汪芷静真的奔着他的最坏预料去时,那一瞬间,他只想揪住这女子,敲开她脑子看看里面长的到底是什么草。
再多的宽容和妥协,都改变不了她心目中自定的朋友和敌人。
想到此,莫思樊的目光变得冷冽,种种犹豫被现实击破,只有,如自己所言,斩断她所有的希望和依靠,不给她丝毫活路,一杀至绝了。
汪芷静,这是你自找的!
小镇西南角,一条只容单车通过的水泥小路,弯弯曲曲通向全镇唯一的一个所谓“幼儿园”。
两层楼的房子看上去既老又旧,好在院子比较大,一边放了几件滑滑梯、小木马之类的玩具,另一边种了些绿色植物,乍看以为是草坪,走近了仔细辨认,才发现是小葱、茴香之类的东西,土层有新翻的痕迹,看得出是最近才种上的。
莫思樊停好车,走上前盯着幼儿园出了好半天的神,这才伸手摇了摇铁栅栏门。
除了孩子们的嬉笑声从窗户里飘出来,没有人理睬他。
他用力拍门。
“谁呀?”屋子里一声吼,走出来一个略微驼背的老头子,眯着眼上下打量莫思樊,可能是被那身气度震慑住了的原因,再问话时嗓门压低了一点:“什么事?”
“找人。”莫思樊语气平和。
“找谁?”
“汪芷静。”
“没有这个人。”说完,老头子转身往里走。
“谢芷静。”莫思樊查到汪芷静的妈妈姓谢。
“谢老师?”老头子慢慢回转身,挠挠头,“她今天没来啊,你去宿舍找她吧,噜,就在后面。”他指了指幼儿园后面的小平房。
莫思樊没有立刻顺着他指的方向去,“有个叫莫铮的小朋友也在里面吧?”他不敢确定汪芷静有没有给莫铮改名谢铮,问这话的时候,心里有股子积蓄了很久的戾气似乎在冲找出口。
那个该死的女人!如果她敢给铮铮也改名的话,看他怎么收拾她。
幸好老头子反应正常,“莫铮……谢老师的儿子?他应该也在宿舍吧,你自己去看看。”
绕到幼儿园背后,与之共用一堵墙的所谓“宿舍”呈现眼前。平房比幼儿园更简陋,应该是潮湿的缘故,斑驳的墙面上布满了成片的黑霉,角落里的两处,居然长有几朵应景的蘑菇。
看得莫思樊心底的戾气又开始往上涌。
她竟敢,带着他的儿子住在这种地方!
还没等他一记霹雳掌使出,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房门已经“吱呀”一声自里打开了,汪芷静一头冒出来,差点撞进他怀里。
抬眼看见他,汪芷静没流露出丝毫惊讶或惶恐,表情更是仿佛等待已久。
“铮铮咳嗽咳得厉害,我正准备带他去医院。”汪芷静的语气里有丝焦灼,更多的是平常,和一种早有思想准备的熟稔,以致莫思樊感觉他俩的相逢似乎并不是寻觅了千山万水之后的终局,而更象是在名城山庄的家里,走近她和铮铮的房间,正在敲门和推门间犹豫,她就已经适时地拉开了房门……
深吸一口气,莫思樊垂下眼,声音一如往常,“走吧。”
汽车驶入绕城高速,直奔硬软件设施最好的儿童医院。后座上的汪芷静抱着咳得精神不佳的铮铮,目光一直看着窗外。
由始至终,除了初见时说的一句话,她再没出过声。
莫思樊也是抿紧唇,目光暗沉的望着前路,不发一言。
儿童医院患儿很多,他们又没有预约,等了好一会才等到秦海峰联系到一位中年女教授。也许是长时间处于嘈杂氛围的原因,女教授的脾气不是很好,一边查看铮铮的口腔,一边板着脸问:“咳了多长时间了?”
“两个礼拜。”汪芷静答。
女教授看她一眼,“发烧吗?”
“前天开始有点低烧。”
女教授又看她一眼,“吃了些什么药?”
“没吃药。”汪芷静假装没听见身边莫思樊的吸气声,小心翼翼地继续说,“我学过小儿推拿,每天都给他做按摩止咳,还蒸橙子……”
“胡闹!”女教授满脸不屑地打断她的话,“随便翻几本书、互联网上看些个视频,就叫“学过”?那你还来找我们干嘛?”
围观者发出哄笑声,汪芷静脸红了。
“所以说娃娃还是应该晚点要,这么年轻就当妈,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照顾得好小孩?”
女教授嘟噜一句,引得众人目光聚集在汪芷静身上,她的脸色血染般更浓红了几分。
憋着一肚子火的莫思樊也被女教授的话惹出了些笑意,想想她生子时的年龄,再看看眼下被涮得有些无措的模样,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到最后医生让铮铮打针时,汪芷静也不敢再提什么“能不打尽量不打”的意见了,抱着铮铮,老老实实拿了交费单就走,走了没两步,想到什么,又折回身,将交费单交给莫思樊。
莫思樊又被气笑,“汪芷静,你这么不和我客气还跑什么跑?”
汪芷静没搭腔,脸上一副“你奈我何”的痞狠,倒叫莫思樊有点意外,不能想象这一个月里,她和铮铮娘俩经历了些什么。
生病的孩子本就容易疲倦,又在医院折腾半天,等到针药配好,扎进手背时,铮铮已经没有多少精神哭闹了。象征性的嚎了两嗓,发现护士早已经将针头戳进肉里,想想继续哭的话累不说,也起不了任何作用,索性把头埋入汪芷静怀里,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合眼睡觉。
注射室里人声鼎沸,并不合适谈话,汪芷静抿紧唇,也是什么也不想说的模样。莫思樊站在一侧,双手抱肩,往前踱两步,有人挡着路,他转身往后迈四步,又有人,放眼左右一看,全是人。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莫思樊酝酿了满满一个月的愤恨、怒火,就这样在铮铮突如其来的生病中,慢慢湮灭于医院的消毒水味里。
他默然站到她边上,为她隔开川流不息的人影。
汪芷静的目光平视出去,正好看见莫思樊的皮带,带扣上那个很炫目的logo,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明明稀疏平常,却在此时咄咄传递出一种强烈无比的压迫感。
她能感知到他的愤怒,也预料到了他的愤怒。
可是,总得一搏!除此之外 ,有什么办法呢?正如他认为总得松开手,放她去撞一次墙才知道疼一样,她不是也得赌那么一回,才明白自己到底有没有生机吗?否则,就这样被他和梁西娅摆弄,她该有多不甘心!
求仁得仁,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