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先生》淡情

6、相知之一

　　司府祠堂。司雪晨已经跪了三个时辰，日头偏西时，司家老爷负手踱步进来，目光威严的看着他：“当街斗殴，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我司家祖训是什么，你是都忘到脑后去了吧！”司雪晨直直跪着，目光淡淡看着面前的一众牌位，声音清冷：“雪晨知错。”司慕远又是重重一哼：“此次念你事出有因，只罚你跪三个时辰，你可给我记住了，我司家是有头有脸的府邸，做什么事都先想想你的身份！”司雪晨眼光微黯，身份，司家的人守着这个身份停滞不前，将自己圈的小之又小，先祖的遗训怎么会让司家更加的没落？也许，她说的没错，司家固步自封，总有一天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三日后，藏雪楼。司雪晨捧着书本坐在窗边看的入神，司雪墨在不远处的书桌上认真的提笔练字，小小的脸上全是肃穆沉静。木门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一个婢女端着托盘转身走入，将一盅汤轻轻放在司雪墨桌上，端着托盘走到司雪晨身边浅浅开口：“大少爷，您的云雾茶。”司雪晨嗯了一声，没有抬头，只是随意答道：“放这吧。”那婢女放下茶盏，却没有离去，静静伫立在他桌前。
　　司雪晨眉头一皱，堪堪抬头看向那婢女，面容姣好，似是有些眼熟，却不甚有印象，见她镇定的看着自己，司雪晨不由开口道：“你还有事吗”那婢女忽的微笑，声音清脆：“大少爷不记得我了吗？”司雪晨眉头皱的更深，眼中疑惑，那婢女嘴角笑容微微苦涩，却还是开口：“像我这种身份，大少爷不记得是应该的，可是我却不能不记得，因为”女子顿了一顿，眼光湛亮的看着他：“少爷与我有救命之恩，我便是做牛做马也是理所应得的。”
　　司雪晨哦了一声，起身细细打量，半晌后眉头轻舒展开来道：“原来你是那日的姑娘，你怎么会入了我司府？”那女子唇边笑意更深，眼中微微闪过些许羞赧，回答的却是不卑不亢：“滴水之恩涌泉以报，我已失双亲，少爷替我赎了身，我却无处可去，走投无路时正逢司府内招佣人，便自告奋勇应聘而来，我，我只为还少爷一个恩情，还望少爷不要介意。”他又怎会知道府内招不招人的事，想到那日与南霜芷的谈话，眉眼间却是一笑，当日还道不好安置，想不到她自己却已经进来了。思及此，司雪晨摆手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你既然无处投奔，倒不如留在司府，虽是为婢女，却也不会短少了你的衣食，只管放心呆下罢。”那女子羞涩一笑，微微别开脸道：“多谢少爷，少爷为什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司雪晨挑眉：“是了，还未请教姑娘闺名？”那女子将头低了低，轻声道：“我叫烟霓，少爷叫我小烟即可。”
　　司雪晨点头，看了她一眼，又坐回桌边拿起书道：“我知道了，小烟，你先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了。”烟霓一怔，面上的错愕一闪而过，乖巧的收拾好托盘低声告退，缓缓走到门边时，嘴唇咬了一咬，还是回身面向司雪晨道：“少爷，小烟还有一问。”司雪晨自书中抬头，颇有涵养的对她一笑：“什么事，你说。”
　　烟霓眼波流转，低了头道：“不知那日一同相救的姑娘现在何处？奴婢也想与她道声谢，不知姑娘是哪房的侍婢？”司雪晨眉头微皱，面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你以为她是我府上的奴婢？”烟霓抬头看着他，脸上有些许怔愣：“不是吗？”不是吗？不是因为是他府上的人，他才出手的吗？虽然她刻意忽略那个女子，可是眼下，那个女子却是唯一能让她和大少爷说上话的纽带，怎么……估计错了吗？
　　司雪晨有些好笑，看着她的眼里多了一份探究：“你为什么会以为，她是我府上的奴婢？”烟霓慌得低头呐呐：“我只是乱猜，想不到猜错了，大少爷息怒，烟霓再不敢问了。”司雪晨挺直了腰杆，看向她的眼神有些莫测：“她不是我府上的人，我那日只是恰巧经过，举手之劳而已，你莫作多想。”烟霓一双眼四下乱转，声音微微颤抖：“是，奴婢记住了，奴婢告退。”说完也不等他们答话，匆忙掩上门离去。
　　司雪墨早已停了笔在一旁看着两人谈话，此时见那奴婢夺门而出，才缓缓开口：“大哥，出什么事了吗？”司雪晨看看少年老成的弟弟，微微一笑摇头：“没什么事，一点误会。”司雪墨眼中好奇，不由追问：“什么误会？大哥向来不近女色，这女子却说是报恩来的，大哥不与我说说？”司雪晨轻勾唇角，冲他勾勾手指：“过来。”司雪墨颠颠凑过去，仰着脸看他，司雪晨不轻不重在他头上一敲：“小鬼头，大人的事，少插嘴。”司雪墨扁嘴，鼓着腮帮子怒视他，司雪晨见他这幅可爱模样不由心中欢喜，拍拍他的头道：“行了，告诉你也无妨，那女子是我前几日无心救下的一个落魄姑娘，想不到她为了报恩竟然自己进了府邸，可听明白了？”司雪墨还是摇头：“那她方才提到的那个女子是谁？似乎她才是关键吧？”
　　司雪晨停了一停，想到那日南霜芷一双淡漠的眸子护着身后的烟霓，一人独对那几名大汉时的从容，他便不由自主的心中一跳，低头看着司雪墨一笑：“是南霜姑娘，那日原是她先救起了烟霓，我不过是后来略帮了一把而已，谁知道这女子避重就轻，跑到我们司府来报恩了呢。”司雪墨哦了一声：“南霜夫子？她倒是像，照大哥你这么说，这烟霓还真是……真是……”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司雪墨皱皱小鼻子，眼里全是不满，司雪晨又是一笑：“行了，此事不必在意，免得爹爹又要揪着由头不放，好好读书就是。”
　　司雪墨低头，大眼睛眨呀眨，突然抬头，一字一句说的斩钉截铁：“可是，南霜夫子说，男子汉大丈夫是该顶天立地，可是在还没成为男子汉之前，是有权利做一个小孩的。她说想以后做好男子汉，现在就要做好一个小孩子。”司雪晨戏谑的看着他：“她真是这么说？难道你愿意听她说的，做一个小孩子？”司雪墨点头，又鼓着腮帮子道：“夫子还说了，她知道爹爹对我们期望甚高，所以，我只可以在哥哥姐姐面前变成小孩子，所以，大哥你要让着我，宠着我，不然我做不好一个小孩子，以后成不了男子汉，都是大哥的责任！”司雪晨嗤笑，轻轻一点他的额头叹道：“是是是，我们家小墨终于是个小孩子了，我真是高兴！”司雪墨见他笑了，也跟着一笑，二人嘻嘻哈哈闹了一会儿，才渐渐收了心性，互相做了一个鬼脸，静静做起自己的事来。
　　南霜芷，心中滑过这个名字，司雪晨嘴角笑的莫名，她真是一个谜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