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先生》淡情

17、惊变之四

　　“左相大人，听说你找我？”苏染人还未进来，声音便已经先传了进来。坐在上首的司雪晨捧着茶杯微微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品饮起来。苏染笑意盈盈的走进来，对着司雪晨微微行礼：“左相大人，你找我有事？”
　　司雪晨举着杯子一顿，唇角勾出一抹浅笑，笑眼弯弯的看着她：“苏小姐，今天叫你来是想确认一件事情，不知你有没有兴趣知道？”
　　苏染见他如此专注的看着自己，不由脸上一红低头道：“左相所言何意？”
　　司雪晨唇角弧度上扬，勾出一抹冷笑：“来人，将人带上来。”
　　一名侍女被两名侍从押着推了进来，在苏染脚边噗通跪下，苏染低头一看，不由大惊失色，急急扭转过头不敢看她。
　　门外又步近一名女子，娉娉婷婷的路过她身边时顿了一顿，颇有姿态的行了一礼道：“苏小姐。”来人正是烟霓，清秀的脸上带着隐晦的笑意，走到司雪晨身后站定，目光淡然的看着她。
　　司雪晨扬着笑脸看着她道：“苏小姐……可认识这名婢子？”
　　苏染咬紧了牙，脸色难看的盯着他道：“你知道了什么？”
　　司雪晨淡淡一笑，双眼沉静的看着她：“全部。”苏染紧紧咬着下唇，直咬的嘴唇泛白，最终冷笑一声松开手道：“可惜啊，她命大，竟然让她活了下来。”
　　烟霓哼了一声道：“想不到你外表文静娴雅，内心却如此黑暗阴毒！”苏染沉着脸，攥紧了拳头。
　　司雪晨见她已经承认，不由拧眉，啪的一下放下手中茶杯，起身缓缓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道：“苏小姐，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染慢慢仰头，看着他清冷一笑：“女人的嫉妒心，永远比你想象的更加强烈，在你眼中不值一提的小事，也许对于女人来说，是比天塌下来还要重要的事。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容忍别的人觊觎她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不允许。”
　　司雪晨终于冷笑，盯着她的眼睛道：“可惜，那只是你的想法，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苏染冷哼一声转身道：“是么，看来我是遇不到了。”
　　烟霓慢慢走近她抬手抚上她的肩道：“苏小姐，喜欢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种方法，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极端方式来表现呢？”苏染冷冷回身看她一眼，笑的有些意味深长：“是啊，喜欢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种方法，可惜，我选了最笨的一种，我认了，不过……有些人的方式，也不见得如何高明啊！”
　　烟霓目光一冷，森森看着她，司雪晨皱了皱眉，看着她们沉声道：“该说的，留到大理寺再说吧，来人，将苏小姐带下去。”看着苏染被押了下去，烟霓轻轻叹了口气，对司雪晨道：“大人请不要动怒了，对了，听说南霜芷醒了？我想去看看她，毕竟，她与我有恩。”
　　司雪晨点了点头，便径自出了厅堂。
　　穿过亭廊，烟霓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向南霜芷的卧室，推开门走了进去。
　　感觉到有人进入，南霜芷慢慢睁开眼睛，闻见一股淡淡的木菱花香，南霜芷转向花香处，微微一愣，缓缓笑了一笑，开口道：“小烟姑娘。”烟霓几步奔向床边，握住她的手哽咽道：“姑娘，你终于醒了，真是……真是让我担心死了。”
　　南霜芷安慰的一笑低哑着声音道：“有劳了，我没事了。”
　　烟霓抹抹眼角，微微皱着眉汪着眼泪看她：“姑娘昏迷了这么多天，公子可是一直日日守护，若你再不醒来，只怕公子也要撑不住了，所幸老天有眼，好人终是有好报的，姑娘，你醒过来，我太高兴了。”
　　南霜芷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的眼泪一颗一颗的滴落，面上是掩饰不去的哀愁，情真意切，心中暗暗叹口气，南霜芷微微一笑开口道：“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有侍女推门进来送药，烟霓殷勤的端过药碗，轻轻搅动着瓷勺送到南霜芷嘴边笑道：“姑娘，药来了，我服侍你喝吧。”南霜芷点头，烟霓一手扶起她，一手放下药碗为她垫了一只枕头在身后，拿起药碗吹了一吹，舀起一勺递到她嘴边。
　　闻着浓浓的中草药味，南霜芷厌恶的皱了皱眉，轻声道：“好难闻，可不可以不喝啊，人常说，药补不如食补，我既然都醒了，不如就让我多吃些，也许比喝药还管用呢，对吧？”
　　烟霓却是嘻嘻一笑，依旧举着勺子道：“姑娘也会怕喝药啊，可是不行哦，这可是公子亲自买的药，他叫我一定看着你喝下去呢，姑娘可不要浪费他这一番好心喏。”南霜芷再次抬眸，眸光淡扫她的脸，唇角轻勾，垂下眼睫去，敛去双眼黯然。
　　亲手喂完一碗药，烟霓抬手擦了擦她的唇角，浅笑道：“姑娘可乏了？还是先睡会吧，这会儿刚过正午，等晚上我再过府来看姑娘，可好？”南霜芷顺从的躺进被窝里，暖暖的一笑道：“好，有劳烟姑娘，那我就不送了，姑娘慢走。”烟霓含笑点头，捧着药碗转身走了出去。
　　床榻上的南霜芷盯着帐顶半晌，慢慢松开左手，手中一颗连海珠，已然发黑。
　　下意识的把玩着连海珠，南霜芷碰到左手上已凝固的伤口，微微一嘲，低声呢喃道：“碧海笙花，天下至毒啊……连连海珠都只能勉强吸收毒性，真是不容小觑……只是……为什么？哼……毫无道理……”
　　司雪晨来时，南霜芷正闭着眼睛睡着，司雪晨温柔的一笑，靠着床边坐下。南霜芷慢慢睁开眼睛，见他眼含笑意的看着她，不由弯了眼道：“你怎么来了？”
　　司雪晨挑了一挑眉：“怎么，不欢迎？”南霜芷摇头，笑道：“怎么会。”司雪晨勾唇，转向门口看了一看，咦了一声道：“今日的药还没送过来？”
　　南霜芷眸光一暗，勉强一笑道：“应该快来了，这几日真是辛苦烟儿了，你让她天天随侍在侧，让我怎生消受得的起……”
　　“我让她随侍在侧？我怎么不知道？”司雪晨打断她的话反问道。南霜芷眼中微微一亮，接过话茬道：“你没有让她这么做？”司雪晨摇头，继而皱眉沉声道：“为什么她总是这般自作主张？”
　　南霜芷微微叹口气，闭上眼睛，敛去眸中波动的水光，片刻后睁开眼睛，一室清亮。暗暗捏了捏手心里的连海珠，南霜芷瞥向司雪晨道：“算了，总是她一片好意，我心领了。”
　　正说话间，外屋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烟霓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走了进来：“姑娘，该喝药了……公子？”司雪晨站了起来，目光微沉，烟霓扯出一个笑脸看着他道：“想不到公子在这，烟霓唐突了。这是姑娘的药，公子你看……”
　　司雪晨静默片刻，让出位置来。烟霓羞涩的一笑，端着药碗坐到床边对着南霜芷道：“姑娘，药来了，我喂您吧。”
　　南霜芷却轻轻推开了面前的药碗，抬头看着司雪晨道：“我想出去走走，这药，先放着吧。”烟霓扶起她笑道：“好，姑娘怕苦，那我们便出去逛一逛，一会儿叫婢女端些桂花糖来给您去苦。”
　　南霜芷微微一挣，浅浅笑道：“你连日操劳，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行了，我想吃豌豆黄，不知烟儿可否去膳房吩咐一声？”
　　烟霓一顿，水眸忽闪，笑盈盈道：“好，那姑娘等我过来再出去，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罢起身冲司雪晨矮身行礼，娉婷而出。
　　司雪晨走上前扶起她低低一笑：“不过找个借口不喝药，还要这般大费周章。”
　　南霜芷抬头，目光沉静，面上早已没了方才的笑意，她缓缓伸出手，亮出手中的连海珠：“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司雪晨一愣，捻起珠子仔细看，不由微微一惊：“连海珠？怎么变成黑色了？”南霜芷苦笑一声转过身去，眸光幽暗：“每日的汤药里，都有一味碧海笙花，要解此毒，唯有连海珠，可是，这颗珠子的作用已经到了极限，再不能用了，而天下间，连海珠已难出其二。”
　　司雪晨凤眸一冷，缓缓握紧拳头：“天下至毒？你说每日的汤药里……”似是想到什么，他一把抓过南霜芷的手细细查看，在看到左手食指上的伤口时，眸中隐隐爆发出一股火光：“你既然知道有毒，为什么还要喝下去？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这样很有意思吗？！南霜芷，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担心！”
　　南霜芷回转身，看向他的眼睛里隐隐藏着笑意：“你很担心我？”司雪晨一噎，目光深沉的看着她，突然一把将她拉进怀里，闭上眼睛道：“是，我很担心你，比你想象中，还要担心。我知道，我逾矩了，可是，看到你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的倒在床上，我的心都不会跳了。我不想看到你受伤，一点也不想。我知道，陛下想册封你，一定不是因为他爱你，那种眼神，我分的出来，那不是爱，是利益，是对你的利用价值的一种肯定！”
　　南霜芷静静的呆在他怀里，默默的浅笑，司雪晨自顾自说道：“南霜，不管全天下人怎么对你，我司雪晨，绝对会站在你的阵营中，一心一意守护你。”
　　南霜芷轻勾唇角，终于缓缓伸手回抱住他：“我知道。从那壶梨花白开始，我就知道。”司雪晨忽的睁开双眼，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推开南霜芷看向她的眼睛，那双眼，清澈，纯净，清楚的倒映出他的脸。嘴角的弧度慢慢放大，到最后已是倾喜若狂，狠狠抱住南霜芷，司雪晨连声音里都带了笑：“南霜，南霜，我的南霜！”
　　门外乒乓一声，是瓷碟碎裂的声音，二人互看一眼，司雪晨走出门外一看，只有一地瓷片碎屑和狼藉的糕点，转角处，一袭粉色衣角消逝。
　　入夜，南霜芷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木菱花香，一下警觉的睁开眼睛，烟霓正木然立在她床头不远处，一脸平静。
　　南霜芷微微一惊，拥被而起低声道：“烟霓？你怎么……”
　　烟霓忽然冷笑一声，歪头看着她：“你有什么好？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围着你？我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他从来正眼也不看我一下？”南霜芷皱眉：“烟霓？你……”
　　烟霓的表情慢慢有些狰狞：“为什么？无论我为他做多少，他连一瞬的目光都不曾停留？为什么！”南霜芷目光清冷的看着她，慢慢开口：“所以，你在我药里下了碧海笙花？”烟霓冷笑一声昂头道：“是啊，那么珍贵的东西，却依然没毒死你，你的命，不知该说大呢，还是该说贱！”南霜芷平平一笑，面上没什么表情：“苏家的小姐，也是你撺掇她来下毒的吧，可惜，她生性鲁莽，中了你的计，让大家的目光稳稳落在她身上，从而忽略了你，不过苏小姐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只消微微一想，便知道个中缘由，所以最后才会说那句话，是吧？”
　　顿了顿，她终于开口：“那些杀手，也是你雇佣的吧，昏迷前，我闻到了木菱花香，我身边的人，只有你用这种香。”
　　烟霓慢慢抬手，手中一道寒光闪过：“是啊，全中。苏染是我撺掇的，就凭她也想妄想左相正室之位，哼，我等了五年的东西，岂容他人觊觎？她不行，你，更不行。一次杀不死你，我便会开始第二次，第三次”寒光再闪，南霜芷看清那是一柄匕首，微微动了动，烟霓冷笑着看她：“是不是感觉浑身无力？看来，这迷香还是有些效果。南霜芷，我容忍你够久了，今天，去死吧！”
　　当的一声，没有预期刺入肉里的声音，烟霓一愣，下一瞬却被人凌空一点，木在当地，门被哐当一声推开，一群侍卫涌了进来，一人慢慢转到她面前，目光严厉的看着她，烟霓腿一软，眼中已有了泪光：“公子……”
　　司雪晨皱眉看着她：“为什么？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如果知晓你会变成今日的模样，当初是不是不该救你？”烟霓知道大势已去，慢慢笑出声来，泪水肆虐：“哈哈哈，是啊，救什么救，从头到尾，我都是骗你们的！所有的事，都是我事先安排好的，不然，你们以为以一个弱女子的体力，能从青楼里跑出那么远么，哈哈哈，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纵使我心机算尽，仍然不能达成所愿啊！哈哈哈，报应，报应！”看着她已进入癫狂的状态，司雪晨皱眉，挥手让侍卫押了她下去，屋内清净后才转向南霜芷：“你没事吧？”南霜芷敛了眸，淡淡摇头：“我实在无法理解，会有一个人，为了这样的理由去害别人。”司雪晨叹口气开口道：“抱歉，都是我的错。”南霜芷摇头闭上眼睛：“算了，福祸不由人，个人业，个人造，不是你的错。我想休息了，你先回去罢。”司雪晨点头，上前为她掖好被角，脚步停了一停，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