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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试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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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店真如钟家文所说,全是黑色衣服,不同质地的黑色。装修以白色为主,兼用玻璃,不锈钢等闪光材料,休闲区摆放白瓷工艺品,水晶瓶里插着百合。
一楼是休闲款式,二楼职业装,三楼呈列的全是礼服。
“真想不到,竟然只卖黑色系。黑色不像红绿蓝,还有深浅之分,黑就是黑。可是如此单调的色彩,呈列出来,竟然不显得单调。”骆桐讶异,“这家店的主人,肯定既精明又孤癖。”
钟家文笑道:“背后议论人可不好。不过,倒是被你说中了,她确实给人这种感觉。”
一位店员走上来,不动声色地打量骆桐。过一会,走到货架边,挑了两件衣服,问:“小姐,要是不介意,先试试这两件如何?”
骆桐正愁拿不定主意,连忙点头:“好的,谢谢。”
第一件是收身短裙,背后有束腰丝带,垂下来,行走之时,显得很俏皮。钟家文摇摇头:“还是一种感觉,天真。”
第二件则是规矩的及地裙,丝质贴身,纤腰收腹,裙角拖下来向一侧微喇,正面看相当端庄,侧过身来,后背沿背脊线开到半腰部位,衬着雪白的脖颈,无限诱惑。
钟家文呆了。
骆桐侧身对着镜子看,“这,会不会后面露太多了?”
营业员笑道:“还有整个露背的呢,要不前面开很多。礼服本就是为了突出女性特征而设计的,性感点的才好看。这件的设计,已经很含蓄了。”她拖着骆桐的手转了个圈,“不错,小姐你穿很好看。昨天也有位小姐过来试穿,可是完全穿不出感觉。衣服也在等合适的人。钟先生,你看呢?”
钟家文眨眨眼,回过神:“嗯,嗯。就这件了,再合适不过。”
“可是……”骆桐还在犹豫。
“别可是了。你打算一辈子穿着奶白粉红淡紫的校服系列吗?这件的感觉很好,”他点点头,“脱胎换骨。”
骆桐换好衣服出来,店员已经将衣服包好。
“多少?”骆桐抽卡。
“已经付过了。”店员含笑。
钟家文拎起袋子:“只有我付款才能打折。”他故意装作很得意的样子,“这就算是对你愿意搭救我的一点谢意吧。”
不好拒绝的理由。骆桐微笑,收礼物总是开心的。
但她拒绝了接下来去吃饭的提议,他肯定又会抢着把账付掉,骆桐想:既然没有与他深交的念头,最好不要让他付太多账。接受馈赠和接受帮助一样,是会上瘾的。
她以工作为由与他告别,又花了几句口舌才婉拒了他要送她的好心。男人要是殷勤起来,还真是招架不住呢。骆桐想:看他的样子,八成是个富贵闲人,身后说不定和郑先生一样,有个让普通女人向往而不可及的世界。
打车到庐州府,已经八点多了。
一楼全是大型宴会厅,像这样没有生意的日子显得特别冷清。骆桐找到正在装修的A1大厅,现场灯火通明,七八个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挥汗如雨,焊接的强光夹杂着火花,四处飞溅。
骆桐退到一角站立,靠着一个脚手架,凝视着现场,估摸还需多久能完工。
“站在那里,不怕又被倒一身涂料?”不知时候,沙益来到她身边。
“是你?你怎么在这?”骆桐惊喜。他穿着黑色T恤衫,粗布工装裤,头上戴一个安全帽,一时没认出来。
“出来说话。”他褪下沾满水泥浆的手套,拖着她手,走到走廊尽头的休闲区坐下。
“15号就能改建好,花几天时间布置,25号之前一切就位。”他喝口水。看见骆桐手上拎的袋子,“咦,‘陷阱’?你去过那家店?”
骆桐这才想起来,跟着钟家文进去的,忘记看店名,原来叫“陷阱”,果然够个性。手袋是黑色的,一圈桃红围绕着“陷阱”两字。骆桐哈哈笑:“陷阱,黑色陷阱?原来是桃色陷阱。”
“去买衣服了?”沙益问。
“嗯,朋友介绍的。你也知道那家店?只卖黑色女装。”她故意强调“女装”二字。
沙益会意,轻轻笑:“听杨阳提起过,她要去买衣服,让我陪她。我没空。”
骆桐低头,声音细细:“看出来,杨小姐对你有意思。”
“但我对她没意思。”沙益淡淡地说。
骆桐沉默着。沙益划了下她鼻头:“想什么呢?”
“我在想,‘好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两个人要在一起,首先要互相有好感,就是有意思。可是,如果只有一方有好感,并不断向对方表示,长久下去,没好感的那方,也会被感动继而接受吧。”她伸手拿过袋子,“就像这个LOGO,陷阱,引诱,包围,直到目标陷下去。或许,过不了多久,那个被包围的人,也不想爬出来,甘愿陷下去。因为这个陷阱,是桃红色的,很美。”
“你想表达什么?怕我会抵不住诱惑,投向杨小姐的怀抱?”沙益眨眨眼,“你紧张我?”
骆桐心一乱,连忙打岔:“不不,只是有感而发。想起我一个朋友而已。”
“她被人长期示好把持不住投怀送抱了是吧?”
“嗯。一个很照顾她的中年男人,有家室,给不了她承诺。她却乐在其中,因为那人对她真的很好。但我嘛,心里有些疙瘩。”她扶着脑袋,眨巴着眼:“有点担心。”
“你担心什么?怕她被老大打吗?既然选择了这种生活,她肯定有应付此类状况的心理准备。”沙益仰头喝干瓶子里的水:“饿吗?吃饭?”
“哦不,我想回家,累了。”
“那我送你。”
“哦不,我自己打车。”
沙益站起来,不说话。忽然双手按住她肩,俯下身,凑近她脸,直直地盯着道:“哦不小姐,你怕什么?怕我不断示好设计你掉进陷阱里吗?放心,我做不了。因为——”他的语调低沉下来,脸又靠近了一点,几乎触到她鼻尖。骆桐完全说不出话来,屏住呼吸,耳根渐渐烫起来。
“因为,我不幸,已经先一步掉进你的陷阱里了。” 他右手顺着肩膀慢慢滑到骆桐腰部,左手上移,扶住她的头,手指在她的头发里拨弄,忽然一使劲,紧紧搂住,头一偏,贴着她的耳根低喃:“你不知道吗?傻瓜。”不由分说,一口衔住她的唇。
骆桐一阵昏眩,不自觉地闭上眼睛。
不远处不断传来刺耳的焊接声音,可是在她听来,却觉得好远好远,飘渺虚浮。她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地软下去,软进了沙益怀里……
沙益送骆桐到小区楼下。一路上,骆桐一句话不说。
车停下,骆桐说:“我到了。”就要下车。
沙益按住她手:“喂,感觉像是我欺负你。不愿意吗?”
“你又没问我愿不愿意?”
“那我现在问你,你是愿意呢,还是愿意呢?”
“嗨,还说不是欺负我!”骆桐笑起来,“刚才发生什么,还没回转过来。感觉太快了。剧情急转,一时错愕。”
“那要不要倒带回去,重温一下?”沙益作势就要亲。
“去你的!”骆桐拍开他凑过来的脸。
“骆桐,我不是二十几岁全听荷尔蒙行动的小伙子了,你也不是刚出校门的纯情小白兔,感觉对了,就在一起,有什么快不快的?”他坐回自己的位子,“怎么?得每天送束花,跟在你身边制造偶遇,凌晨扔颗石子敲你窗,对着月光念: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你矜持着拒绝,我为你憔悴,伤心,生病住院,然后你来到我病床前,满眼含泪地说:我答应你,你快好起来吧。这时,所有人都在旁边摸着额头擦汗,说:啊,真好,历经风雨,他们终于在一起了……”他一边说,一边夸张地做着手势,“你说,难道这就是你要的心动的过程?”
骆桐止不住哈哈大笑:“没看出来,你还是半个相声演员!”
“哎,我也不是什么无趣的男人。”他伸手挠着骆桐的后脑勺,“以后,我可能不能天天接你上班,因为我上班时间比你早;可能不能等你下班,因为我有时下不了班;可能三两个月都见不了面,因为我要出差;也可能浑身汗臭的出现在你面前,让你觉得难看。但我保证,我会对你一心一意,不在外头给你找姐妹,也不会掉进什么羊羊啊牛牛啊制造的陷阱里。”他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来,感受一下。感觉到了吗?我的心只会在你手上跳。”
骆桐情不自禁靠上去,脑袋歪在他怀里:“真不知道你从哪学来这么肉麻的台词。九十年代的粤剧?”
“哪里?是八十年代的台剧。”
“哈……”
“不信?给你唱段《飞燕惊龙》的主题曲:我把冰心一片,系上万种缱绻,伴你上穷碧落下黄泉,寻访天地间至善至缘,绵绵密密岁岁年年。我把丹心一片誓向白云苍天,纵然千山万水走遍,寻访天地间真理泉源,再释亘古儿女情缘。”
“好听!没想到你倒挺怀旧。”
他低头亲了下她额角,“走吧,送你上去。”
两人手拖手走到门口,骆桐腼腆:“行了,回去吧,路上小心。”
沙益不动,手撑着门,将骆桐环在怀里,“不请我进去坐一会?”
“嗨,太快了!”骆桐笑,“下次吧。我有同事借住,怕不方便。”
“我又没说要做什么,什么‘太快了不方便’?”沙益扯着嘴角坏笑。
骆桐盯着他看,一句话不说。时间久了,拐角处的感应灯熄灭,走廊暗了下来,沙益抵着门框,渐渐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