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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黑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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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燕蓉一进门就止不住惊叹:“哇,骆桐,真羡慕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有什么好羡慕?父母的,又不是我的。哪天骆枫抢在我前头结婚,我就得让出来。”
“姐,我还八字没一撇呢。”骆枫回自己房间放好东西,就忙不迭地帮燕蓉,“你收拾床铺,我来打扫吧。”
“哎,好。”两人十分默契,骆桐插不上手,反倒显得碍事。
“天晚了,骆枫你今晚也在家里歇吧。”骆桐从冰箱里拿了几个苹果。
“不了,今晚老大开会,明早肯定要赶早工。”骆枫接过姐姐递过来的苹果咬了一口,“这次结束,老大说会让我尝试下翻修的活,有机会自己做案子了。”他向燕蓉笑了笑,“你安心在这里住吧,给我姐作个伴。我走了。”
两人一起送骆枫到电梯口。燕蓉说:“骆桐,真羡慕你,有个这么好的弟弟……”
骆桐手搭着她肩,抚着她头,不说话。
“今晚我能不能和你睡?聊聊天。”
“当然好啦。”骆桐笑道。
两个人洗过澡,靠在床上,像大学宿舍的寝室夜谈一样,床头边放着切好的水果块当零食。
“我从小到大,一直想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像这样,”燕蓉环视着骆桐的房间,“不开心的时候,关上门就没人打扰,有朋友来,也可以呆在里面悄悄说秘密。”
“你没有自己的房间吗?和妈妈一起住?”
“嗯。我爸妈离婚后,家里住的是一室一厅的老房子,我从小就和我妈共用一个房间。前两年镇上拆迁,分了新房,两室一厅,但是,还没装修,钱不够。”燕蓉拈颗葡萄放嘴里,“所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攒够钱,给妈妈装修房子。”
简单质朴的愿望。骆桐想:真好,虽然没有从父母那里得到多少,却不忘回报。自己长这么大,有没有想过给父母回报些什么呢?真是惭愧。
她郑重地对燕蓉说:“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到时候有自己的房间,我要过来做客。”
“好啊,欢迎。”燕蓉嘻嘻笑,又恢复以往乐观的形象。
“睡吧。”伸手关灯。骆桐的手机屏幕亮了下,有短信。她划开来看,陌生号码,只四个字:晚安。年糕。
她轻轻笑,想回复:晚安,蛋蛋。觉得不雅,于是改为:晚安,好梦。桐。
接下来的一个月骆桐都为了杨家的婚宴奔波着。
沙益通过与公司沈董的洽谈得到许可,先从庐州府试水,对一楼五个大型宴会厅做调整方案,而承接杨府婚宴的A1厅则可先行改造,进行装修。
骆桐除了自己店里的工作外,隔两天还要抽出时间跑到庐州府监工,晚上回到家,想到不懂的地方就找出骆枫的参考书看。
朱副总说:“看你这着魔的样子,怎么,想调去公司筹备部做吗?”
骆桐好奇:“筹备部是干吗的?”
“就是负责新店开张的相关策划,主要和建筑商打交道。近两年行业形势不好,不敢贸然开新店,主要搞搞翻修整新,旧物改造。”
“呵,我们公司还有这么个部门?”
“你以为呢?一个牌子用到三次以上,就要有自己的风格,当然得有个部门专门策划。听说最近好几家店都要停业装修,又有得忙了。”
“这样一来,倒是大手笔。”
“你好好协助那位沙总把这次的场地改造好,希望我们公司这次的项目能交到他手上。”
“为什么?”骆桐不解。
“因为,他是郑先生的合作伙伴。”朱迪笑语。
“你是不是也很想知道我和郑先生的事?”半响,朱迪抬头,“告诉你也无妨。就像你听到的,他是有妇之夫。我们在一起快三年了。我爱他,他也很照顾我,我想和他在一起。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我不在乎。”
“不想得到保障吗,婚姻的承诺?”骆桐感动于副总的坦诚。
朱迪低头轻笑,“我跟你说下我的故事吧。”
骆桐起身关上办公室的门,按上保险纽。
“25岁那年,我和男朋友分手。他答应娶我,可是家里不同意。因为我不是大学生,生在单亲家庭,当时又只是一个小小的酒店营业部领班,完全没有前途。那年年底他就和相亲对象结了婚,我当时调了新店,他刚好就在那儿摆婚宴,宴会厅外直到酒店门口,摆的都是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婚纱照。宴会开始后,趁着走廊上没人,我掏出随身的自来水笔在照片上的他脸上画。”
“很幼稚是吗?可是我当时真的希望能够像那样,把他的脸涂得模糊一团,辩不出来,彻底地从心里抹掉。涂着涂着,我就哭了起来。”
“然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我后面,他说:你还是很爱他的吧?可是有什么用,里面已经快行礼了,你听见司仪的话了吗?”
“我赶紧抹掉泪回头,看到一个约摸三十五六岁的男人,脸上带笑,但并不是嘲笑。他看着我说:如果不甘心就进去抢人,我乐意陪你疯一次,掩护你撤退。怎样?
“我就笑了,说:你以为是国外呢,牧师宣誓前都能挽回,他们早领了结婚证啦。他继续温和的说:没胆量的话,就大方点放手吧。别做这种没度量的事。”
骆桐微微笑:听起来,开头很戏剧。
“嗯。之后他经常来店里吃饭,我坐预定台的位置,他每次进门都向我点头,出去时要在预定台打□□,几次之后,知道他姓郑,叫郑文建,不过一直叫‘郑先生’,习惯了,改不了口。”
“有一天下班很晚,出门好久没打到车,这时一辆车开过来,是郑先生。他说送我一程。之后这样的情况又发生好几次,渐渐把他当朋友。他从事房地产业,朋友很多,通过他的介绍,我的业务明显好转,一年之后,现在的这家店开业,我就被调过来,成为部门主管,一直升到如今的位置,成为这家店的负责人。”
朱迪喝口水:“当时有些闲言碎语,我也知道他有妻室,开始有意疏远他。直到有一天,我妈高血压引发脑溢血,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一个星期还不见好转,我整个人六神无主,积蓄都快花完了,几个亲戚来看了一回,留了几个果篮和一点钱,连句安慰都没有。那天晚上医生跟我说要进行二次手术,可是我身边已经山穷水尽,当时,蹲在病房门外就哭了起来。”
“当时心里面像掏空了,哭到最后,连个劝的人也没了,泪也干了……”
骆桐静静地:“然后你打电话找他了吧?”
“没有,是他自己来的。见到他时,我眼睛都直着,连哭都不会。他跟医生商量,做决定,然后带我去宾馆,帮我擦脸,坐在旁边陪我。一直到凌晨三点多,我忽然觉得很饿,就跟他说:带我去吃饭吧。”
“那一次他陪在我身边有五天,等我妈醒过来时他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我的心也跟着他走了。”
“到现在,快6年了吧。他是一个稳妥的人,能够给我即使是婚姻也带不来的稳妥感。他有自己的社交圈,有自己的事业,有家庭,却没有温暖。我能够给的,就是在他累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就像当年我绝望时,他陪在我身边一样。”
“你问我要不要婚姻的承诺吗?哈,就算他给,我也还不能要。我太清楚自己的分量,像我,可能是个合格的女伴,但绝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我不能帮他,因此,只能躲在他后面,不能站在他身边。”
朱迪吁口气:“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骆桐静了好久。
“你呢?没看错的话,那位沙先生,好像对你有意思。”朱迪把话题转到她身上:“不过,他也不是普通的人。要想和这类人有发展,首先,得让自己成为配得起他的人。否则,他会厌烦,你会心疑。王子娶灰姑娘,可不只是因为她漂亮。”
骆桐嘟着嘴,半响说:“副总,谢谢你。我先走了。”
她来到三楼开阔的大厅,抱着臂,俯视着酒店正门进进出出的人群。他们大多衣着光鲜,给人一种体面的感觉。可是,每个人背后的社交圈又是怎样的呢?或许,就如朱经理所说,真正能聚到一起的,一定是层次相同,可以经常在同一场合见面的人。像这样擦肩而过的缘分,转瞬即忘。
“在看什么?”一个男声在身边响起。
骆桐偏头,他已经俯身向下张望,姿势夸张,半个身子都送了出去,骆桐惊呼:“小心点!”伸手抓住他臂。
是钟家文。
“想什么心事?我在你后面站了起码五分钟。”
“你怎么来了?午饭时间已过,晚餐又嫌早。”
“特地过来找你。”他说,“打电话怕你推辞,所以当面说比较好。”
“什么事?”骆桐好奇。
“有个酒会,想请你一起去。”他双手插裤袋:“请赏个脸,搭救单身汉。”
“嗨,我才不信你约不到女伴。”骆桐笑着摆手,“我可没资格当黑玫瑰。”
“怎么会?你美丽,大方,典雅,知性,亲切,随和……”
“打住打住。已经过了用排比句泡妞的年代了。你背一本成语词典也没用。”
“我也不是那种酸人,”他掏出邀请函,“喽,后天,天鹅湖大酒店,很正规的一个业内酒会,我不是拉你去当舞搭子花天酒地,说不定你还会觉得闷呢。”他给骆桐指指时间,“6点,我去接你。好吗?”
骆桐想了想,去吧,也看看到底是什么阵仗。世上的人稍微出息点就开始划分等级,忙着和其他人区别开来,一张邀请函就能将大多数阻断,可悲的是被挡在门外的人不知愤慨,只会悲戚。就去看看这另一个世界吧,郑先生之流的世界,让朱副总觉得自卑的世界,可能也是让她认清现实,对沙益压住幻想的世界。
她点点头:“好吧。”
钟家文很高兴:“到时最好穿礼服,你——有合适的吗?”他骚骚头,“像那天你婚宴穿的,漂亮是漂亮,但还不够正式,要压场面的那种。”
骆桐摇摇头:“没有。”心下暗叹:包装永远是第一步。三分长相,七分打扮,才能十分惊艳。
“那我带你去买吧。”他踊跃,“上次提到的,我朋友的那家店,怎样?”
骆桐看看表,“现在去吗?”
“如果你有空的话。”
骆桐想,本来要去庐州府看装修进度的,算了,晚一点也无妨。对钟家文点点头:“事不宜迟,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