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桐恋上沙》夏末庸

7、礼物

　　下了车，沙益一句话不说就穿过大堂向电梯间走去，骆桐只得跟上。
　　进了电梯，沙益按了“12”。门合上，看着对面自己的影像，骆桐忽然醒悟：“嗨，我们是去你家吧？不是说办公室吗？”
　　“我家就是我的办公室。”沙益不动声色。
　　“我不信你在家里办公！听骆枫说你早上七点就进办公室，肯定有个专门的办公室！”
　　“你倒挺关心我嘛，打听得这么清楚。”他斜了她一眼，“那里面放的都是公司资料，外人免进。”
　　“那我们找个地方。嫌吵，去图书馆也行。”骆桐气呼呼。
　　“我懒得找。喂，你又不是没来过。第一次来就是为了冲澡，表现不是挺自然的吗？这次是谈工作，怎么反倒扭扭捏捏的？”
　　“上次是迫不得已，我没得选！”骆桐气结，“这次不一样，我可以选择去别的地方……”
　　电梯门开，沙益一脚踏上去，不让门关上，偏头看着她，问：“那么，骆小姐，你是选择去我家呢，还是去我家呢？”

　　终归拗不过他，唉，骆桐认输。
　　“哼，没想到他不是木头。”骆桐一边换鞋一边在心里暗道，“这种男人，比钟家文之流更难对付，不是送女人进家门，而是引女人进自己家门，关键是做得这么自然，搞得像对方自愿送上门！”
　　“你磨蹭什么呢？一双鞋换半天。需要我帮你脱鞋吗？”他折回头看着她，作势就要弯腰。
　　“别别！不敢劳驾。”骆桐连忙推他肩，脚上鞋脱了一只，此时正金鸡独立，猛然使劲推沙益，自己反倒站不稳，眼看就要倒下去。
　　沙益一把抓住她手臂，另一只手刚好握住她推过来的手。
　　骆桐微怔，两只脚落地，急忙抽手。
　　“你看，还是劳我的驾。”沙益放开她手臂，握着的手却不松。低头将地上的鞋摆正：“快点吧，骆小姐。”
　　“好了，你可以松手了。”骆桐感觉手心发烫。
　　“先喝点什么，这次有葡萄。”他终于松开手。
　　“那就葡萄汁。”
　　“对了，你给骆枫做的柠檬，很好吃，下次帮我做点。”
　　“好啊。”骆桐说完，感觉不对：什么嘛，命令一样，都不问我愿不愿意，有没有时间，真不客气。
　　他端着两杯果汁出来，“资料呢？我先看下。”
　　“给，”骆桐递过去，“很简单啦，你随便叫个人修改下就行，又不是重建。”
　　“你很轻视自己的方案啊。”
　　“确实不好嘛，我又不是专业的。”
　　“那就由我来点石成金吧。”
　　“切~~~”骆桐嘟嘴。
　　“你看，又不高兴。想怎样啊？”
　　骆桐吐吐舌头，做了个“请过目，不打扰”的手势，乖乖喝葡萄汁。
　　沙益拿着方案书，走到办公桌前。
　　一会，身后有铅笔在纸上划动的声音。骆桐回头，呆住了：他工作时的样子，竟那么好看！
　　骆桐偶尔自己在家画画，总是习惯把水彩颜料摆得满桌，看着就乱；没有见过弟弟手工制图的样子，他多数用电脑，和打字没什么两样。第一次看到男人拿着铅笔在纸上制图，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坐着，呆望着。她想：要是现在在她面前放面镜子，出现在上面的表情，一定就是“花痴”的最形象化注解。
　　“听说，男人工作时的样子最帅，你怎么认为？”沙益并不抬头。
　　骆桐醒转，不自然地清清嗓子：“那要看什么样的男人，最重要的，看他做什么样的工作了。”她转着手上的杯子，“女人对男人职业的关注，超过长相。”
　　“那我呢，你怎么看？”
　　“你？很帅气的职业。”
　　“人呢？”
　　“因为帅气的职业，衬得人也帅起来了。”
　　“挺会伤人。”他笑，“过来，看看。”
　　骆桐接过图纸：“哗，我怎么没想到这种设计？”
　　“要是随随便便就被你想到了，怎么显出我的职业帅气？”
　　“可是这个，对酒店现有格局的改动有点大哎，不知道我们老板会不会同意。”
　　“试试看。你们公司好几家店，都要重新装修。上个月我们就同沈总接洽过，他还在犹豫。趁着这次杨家办事，我就当做实验，让他感受下效果。”
　　“你的意思是，不只是帮个小忙，要全权跟进喽？”
　　“嗯。看来我又得谢你一次，帮我开了扇门。谈不谈得成，就看这场婚宴的效果了。”
　　“下月28号，还有33天。”
　　“这份方案我影印一份，下周，约你们老板见面。”
　　“祝你一切顺利。”
　　“托你吉言。哦，对了。作为回馈，送你一件礼物。”他绕到身后的书架，拿了个盒子出来：“打开看看。”
　　骆桐接过，揭开盖子，是一双裸色四公分高的皮凉鞋！
　　“试试合不合脚。”他笑眯眯地看着。
　　骆桐听话的坐在椅子上，穿上鞋子，站起来，不大不小，相当合意。
　　“你怎么知道我的鞋码？”她惊喜。
　　“不是你自己留的吗，第一次，门口的印子。”语气不存邀功，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年头，送礼物都做得这么自然舒贴的男士真不多见。
　　骆桐走了两步，重新坐到椅子上，左看右看，暗自欢喜。仿佛心底开出花来，带着七彩泡沫噼啪爆裂的声音。
　　“喂，你打算一直这么坐着看到天亮吗？你肚子已经在打鼓了。”他伸指头点了下她脑袋。
　　“嗯？”骆桐回过神，听见自己肚子里又是一阵叽咕，“呀，早上到现在，没怎么吃东西，还真饿了。”
　　“出去吃饭吧，”他站起身，顺手拉她起来。
　　“哦，不了。改天，改天我请你，”骆桐答，她今天没带皮夹，只随身装了两百块现金。
　　“今天不能请吗？”
　　“今天，”骆桐只好两手一摊，“我没带钱包。”
　　沙益噗嗤一笑：“我请。礼物加晚餐，全套。”
　　“可是，我现在穿着的，是工作服，”骆桐指指自己的黑色西装套服，心想：这样子，就不好去太贵的餐厅了吧，“随便找个地方就行。”
　　沙益打量她一眼，也不回答，转身走到卧室，一会，递给她一件自己的粉色衬衫，“换上这件。”
　　“什么？”骆桐诧异。
　　可是他已经扳过她的肩，把她推进浴室，“别啰嗦，把上衣换下来！”他关上门。
　　一会，骆桐走出来。粉色男士衬衫，稍显宽松，有点长，下衣角结个结，刚好。配着自己的黑色一步裙，以及他送她的裸色高跟鞋，气质清爽宜人。
　　“这不就行了吗？”他向她眨眨眼。
　　骆桐终于憋不住笑出来：他总有办法让你对他的要求言听计从，心甘情愿地接受。
　　“走吧。我也饿了。”他回身拿钥匙，手机刚巧来了电话。“喂……嗯……那一小时后办公室见吧。”他回头，夸张地垂下头：“唉，抱歉，可能……”
　　骆桐的手机也响起来：“喂……哦，下班我接你。”她挂上电话，“嗨，我忘了，答应帮同事搬家。”她吐吐舌头，“扯平。那我把衣服换回来。”
　　“别麻烦了。”他拖住她手，“我还有一小时。不介意的话，就到附近的夜市随便吃点吧，很快的。”
　　骆桐点点头。

　　不过百米长的一条巷子，天一黑就会有很多小吃推车集聚，夹杂些卖饰品的摊点，渐渐成了人气不错的夜市一条街。
　　这样的街市城市里有很多，分布在大学校园，住宅区等人口集聚的地方，也算特色。
　　骆桐看到辣炒年糕的摊点，要了一份，和沙益一起，用牙签戳着吃。
　　“好久没吃过这个了，”沙益擦擦嘴角，“大学时有个哥们，最喜欢吃这个。偶尔自己做，用辣酱和番茄酱炒出来，样子像那种糖醋的小排，我们全宿舍人都喜欢吃。后来毕业了，他和女朋友一起，工资都不高，舍不得出去吃饭，连菜也很少买荤的。他就哄女朋友说把辣炒年糕当排骨吃。没多久，女孩和他分了手。我那哥们再也没做过这个，也不吃跟年糕有关的食物了。”他递给骆桐一张纸巾，“普通的食物跟回忆挂钩，想起来，就食不下咽。”
　　骆桐低头擦嘴：“你那朋友，太天真。年糕做得再像排骨，毕竟不是肉。满足不了想吃肉的心，当然也留不住。早分早好。”
　　沙益哈哈笑：“也对。他现在也算熬出头了，却一直没有对象。要是见面，我就这么劝。”
　　“那边有鸡蛋烧。我跟你说个有关鸡蛋的故事如何？”
　　“你说。”
　　“我有个朋友，高一时喜欢一个男生，每天给他带早餐。零用钱不多，所以经常买些煮鸡蛋啊鸡蛋饼啊等等便宜又营养的东西。后来男生出国，没再联系。有一年高中同学聚会，他俩都在，却没说话。有个男生跟他招呼，说：‘XX，你回国啦。记得有个天天给你送早餐的蛋蛋妹吗，你们在一起没？’周围轰一声笑成一片。女生才知道，原来当年那个男孩子并不喜欢她，不拒绝是为了炫耀。她在他心里，连名字都没有，只一个绰号叫‘蛋蛋妹’。”
　　沙益听完，淡淡说：“好故事。”
　　“那我再给这个故事加个更好的结尾吧。”骆桐顿了顿，“我就是故事里的那个女孩。”
　　沙益一怔，忽然大笑，定眼看着她：“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我就是那个年糕男。”
　　“啊？”骆桐大惊，“你被人甩过？”
　　“你以为呢？刚出来做事时，工资低，活又脏，活脱脱是只垃圾股。”他帮她把空盒子丢掉，“所以，我们俩个，也算是同病相怜吧。”
　　真是想不到。两个人站在街角，微笑相对。
　　“唉，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办公室。你到前面拦车吧。”沙益抬腕看看表，“下次再约。”
　　骆桐向他挥挥手，低头往前面走。没几步，一个人影横在前面。
　　“姐，真是你？”骆枫一脸不可思议，“你怎么和老大来这里？”
　　骆桐的脸唰的红了：“刚好，遇上，凑巧而已。我要回去了。”
　　“等等，一起。我正要回家一趟呢。”骆枫指指手上的小行李包，“上次宿舍遭了贼，贵重点的东西还是放家里比较好。”
　　“刚好，先去我公司。有个同事要借住，帮她搬行李。”
　　上了车，骆枫还是不住盯着骆桐打量。
　　“你有什么话直说，盯得我心里发毛。”骆桐别过脸。
　　“姐，你穿的，是老大的衣服吧？”
　　“才不是。网上买的，大了点，嫌麻烦就没换。”
　　“骗谁呢？我们老大的衬衫很多是定制的，领口有名字缩写，看这，SY。”骆枫伸手拈了下右侧领角。
　　骆桐摸了摸，可不是。她的脸滚烫，急急说：“只是借了下，马上还，你别误会。”
　　“我巴不得误会。”骆枫嘻嘻笑，“每段美好的姻缘，都是由误会引发，再衍生出一系列的误会，扯不脱时，就恋上了。姐，你要努力多制造点误会。”
　　骆桐啪一声打到骆枫手背。
　　车在应燕蓉宿舍楼下停，燕蓉已经在等着了。
　　骆桐招呼弟弟下车帮忙。
　　“咦，是你？”燕蓉看着骆枫，吃了一惊。
　　“原来是你呀，”骆枫一向大方，“怎么，你那个弟弟，又给你惹祸了吗，急着搬家？”
　　“你们认识？”骆桐站在两人中间。
　　“嗯，他就是我说的，抓到我弟弟送回来的人。”
　　“呵，世界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