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桐恋上沙》夏末庸

6、去他的办公室谈公事

　　熬了通宵，早上五点多终于做好方案。骆桐冲了个澡，直直躺到床上，奇怪，竟然丝毫没有睡意。
　　床头柜上还放着沙益借她的衬衫，她伸手拿过来，贴在脸上磨蹭。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呢？七点上班的话，再过一小时就要起床了吧。自己做早餐吗？还是像弟弟那样，抓瓶饮料充数，中午也随便应付，直到晚上才有时间放开肚皮犒劳自己？
　　才见过三次面，两次偶遇，来店里吃饭那次，更是极小的概率性事件，这个城市有多少吃饭的地方？下次，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朱副总说过：要让客人愿意成为我们的常客，最重要的，不是抓住他的胃，而是抓住他的心。
　　可是，我能抓住他的心吗？骆桐叹口气。

　　朱副总坐在办公室的沙发里，细细翻看骆桐交上去的方案。骆桐左右手紧紧攥在一起，紧张得要命。这可是她职业生涯中第一个挑战，她想，搞得好，真的打算在这行干上一辈子了。
　　“不错，”朱副总低声说，“真的不错，”她抬起头，欣喜的看着骆桐，“场地选择很合理，庐州府虽不如徽宴楼菜品出色，但环境及位置都好；布置上发挥了酒店特色；没想到你还会画设计图，真看不出。”
　　骆桐松了一口大气：“我喜欢画画，弟弟读土木工程，翻过他的专业书。”说着向前欠一欠身，“副总，你的意思是这个方案拿的出手？”
　　“很上台面！”朱迪笑道，“让他们看看，我们也不是光凭一张嘴做生意。现在就传过去吧。”
　　“遵命！”骆桐简直要开心死了，再没有比工作上得到上司肯定更兴奋的事啦，骆桐想。尤其是像她这种，初出茅庐，想要伸拳脚大干一番，刚得到领导委任与赞可，意气风发得仿佛很快就能执掌一方大权。难怪说最高明的激励方式是让员工有自豪感。
　　她脚步轻快起来。
　　“骆桐姐！”燕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什么事呀？”骆桐回头眯眼笑，“咦，怎么了？”她的脸色不大好。
　　“还不是因为我弟的事。”她拉着骆桐，“找个地方说。”
　　“那等一下，我先传份资料，”她扬一扬手，“你到一楼卡座等我吧。”

　　燕蓉的弟弟真打算吃死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了。
　　“昨晚下班，有个男的打电话说，我弟弟在百盛广场附近的宿舍楼里偷东西被抓，要我去领。我赌气说直接送派出所吧，可是对方很礼貌，说不想来的话他帮我把弟弟送过来。看到弟弟之后我给了他300块，让他找地方住一晚，明天买票回家，可是他怎么也不听劝。”燕蓉缓口气，“爸爸和继母都不管，我没法子了。瑚瑚也给我白眼，我决定搬出来住。”她看看骆桐，“能不能收留我几晚？我找到合适的地方就搬。”
　　骆桐笑了：“收留？别把自己说那么可怜。你就住我那吧，我一个人住，怪闷的。你陪我作伴。”她拉了拉燕蓉的手，“你弟再找你麻烦，我替你出头。我练过跆拳道！要是打不过，让我弟从工地上捡几块砖放家里，他敲你竹杠，你也敲他。”
　　“真的？真的可以住你那？”燕蓉高兴得握住骆桐的手使劲摇。
　　“真的真的，”骆桐笑着拍拍她手臂，“你回去收拾下，晚上下班一起。”
　　“骆桐你最好了！”燕蓉猛地搂住骆桐。
　　“嗨嗨，我不是男人，别挂我身上，撑不住！哎哟，鞋跟要断了！”
　　“骆桐骆桐！收到请回答”对讲机里有人在叫。
　　“收到请讲！”骆桐冲着对讲机答。
　　“副总让你在预定台等她。”
　　“好的，收到。”骆桐拔下对讲机耳麦，递给燕蓉：“帮我拿去充电，趁着午休时间还有一小时，赶快回去收拾吧。拜拜。”

　　朱迪带她去怡康百货。
　　“杨董说有细节要面谈。”朱副总一边开车一边跟骆桐简单交代，“看来总体过关了。”
　　“电话上讨论不行吗？跑来跑去的。”
　　“嗨，该打嘴。还没成事呢。你忘了，我们的宗旨是‘像对待病人一样对待顾客’！”
　　“啥，不是上帝？”骆桐叫。
　　“上帝有可能没来由赏赐你，客人会么？我们付出了才有一点回报，得哄着，宠着，迁就着。而且，有些客人就是带点变态，神经质，可不就是病人。”
　　“哇，第一次从你口中听见说客人的不好。以前你总是说‘客人永远都是对的’。知道吗？有员工说副总你不够体谅，不考虑他们的立场。”骆桐偏头观察朱迪的脸色。
　　“我也是从基层升上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的感受？”她直视前方路段，面色沉静，“遇到过蛮不讲理的客人，故意将你支使得团团转，理直气壮说自己花钱买的是服务，要不不如去吃大排档。想想也在理。这个社会上，比端茶递水更卑躬屈膝的事多了去了。指望人人素质高，不如指望自己争口气爬上去。到时候，可以让别人来做你不愿意做的事。你说是不是？”
　　“可是，没有快乐的员工，就没有满意的顾客。还是要把员工摆在第一位的吧？”
　　“真是小孩子思维。哪一行允许员工不高兴就可以给客人摆脸色？立马开除你。这一行，员工流动率大的根本因素是薪酬，你满足不了他们的物质需求，光满足心理需要有什么用？我们这些做管理的，要做的，不仅是努力留住人，更要让人留得久一点。”
　　“经理，听你这么说才知道，我以前做的，都不是管理，而是——知心姐姐。”
　　“切，那是露露的角色。你呀，不适合走群众路线。还是跟着我取经吧。”
　　“哇，求之不得。”骆桐大笑。

　　这次是在杨老头的办公室见面。
　　“策划看过了，不错，比有些交过来让我签字掏钱的案子还好。”杨老头搓着手，“上面提到安排黄梅戏表演，我喜欢。只是你画的那个场地设计图，我不太明白，所以让你过来描述下。”
　　“啊不好意思，我不专业，可能有些标注不合规范。结合我们酒店的地形，要利用到室内喷泉和庭廊。但庐州府内现有的几个庭廊是独立的，所以要稍微搭建几段走道。”骆桐说着，在纸上画着图：“像这样。”
　　杨老头看了看，笑道：“这样吧，我有一个合作的室内设计师，刚好今天在这。你和他讨论吧。到时让他手下人协助你做。”
　　“这个，只是简单的婚礼布置，不用劳动专业人士吧？”骆桐用笔点点额头，“交给婚庆公司就成。”
　　“简单？这可不是我要的效果。市面上有的婚庆公司，到我这里摆货架都不配。我女儿的婚礼，可不只是看着热闹就行。”
　　朱副总连忙笑道：“那可不是？喜庆里头看出心意才成。总得给令千金夫妇留下印象，才明白杨董一番爱女心切。”
　　骆桐暗吸一口气，自己真是太不会说话了。
　　“还是你了解我。”杨老头开颜，“唉，孩子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随便买个玩具就哄得了。为了我们要在家补办的事，老大不高兴。可是，不热热闹闹办场喜酒，总感觉女儿不算出嫁。”
　　“杨董，”骆桐咽口唾沫，决定说出自己的困惑，“既然您这么重视，那为什么，把策划案交给我？不是太不靠谱了吗？”
　　杨老头盯了她一眼，口气和缓：“我一开始，只是让你们在自家公司的名单里选一个场地而已，可没说交给你布置。这个策划案，是你自己送过来的呀，算是，额外奉送？”
　　“啊，我……”骆桐的脸烧起来。
　　“不过很意外，设想很好，正合我意，”杨老头哈哈一笑，“所以，我决定，等11月份我和老伴的30周年结婚纪念也交给你办。你提前帮我想一想吧。”
　　“这，真的？”骆桐惊喜交加，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杨老头，又看看朱副总。
　　“要是再做好了，我们公司的年会也找你办。”
　　“多谢杨董关照！”骆桐喜不自禁。
　　“小骆，这个机会是你自己先找到的，不用谢我。我只是乐得做个好人，顺手给你张通行证而已。”
　　“我一定会用好这张证的！”
　　“有杨董肯定，小骆你可得下死命把这场做好了。”朱副总高兴的向骆桐眨眨眼。
　　“你们等一下，我去打电话叫人过来。”杨董说着站起来，走进另一间房。
　　骆桐和朱迪坐着喝茶，桌子上有水果和点心，她俩都不动。
　　“爸，什么事情这么急？”门推开，进来一个穿淡紫色短裙的女生，接着，又进来一位男士。
　　骆桐一口茶呛在喉咙里：是沙益！
　　那个女孩子对她俩淡淡扫了眼，也不搭理，迎上去挽着杨董的胳臂：“好不容易沙益有空陪我喝咖啡，都被你破坏了。”说着，把头靠上杨董的肩，摇了摇他的臂。
　　“有人在呢。”杨董笑着：“是小女杨阳。这位就是我们公司新项目的设计师，沙益，人家可是大企业工程部的一把手。”
　　沙益早已经看到骆桐了，盯着她微微笑。
　　“沙先生您好，幸会！我姓朱，是郑先生朋友，经常听他提起你。这是我的名片。”
　　沙益接过，“哦，朱副总，上次订餐就是文建介绍我找的你，幸会。没想到朱副总这么年轻漂亮。”
　　杨阳立刻松开挽着老爸的手，走过去，站在沙益旁边，直视着朱迪，问：“爸，今天什么事？不会就是介绍些无关紧要的人吧 ？”
　　“怎么说话的？是你姐的婚事。他们要到下月回来，我这边先拿主意，叫沙益帮着想想。”
　　“他们几时回来，不都您拿主意吗？哪要这么多人想来想去。”说着，又觑了眼骆桐，不禁一怔。
　　沙益笑着，“杨叔有什么意见，说出来借我参考。”
　　“主意拿好了，是这位骆经理的建议，很好，我直接用了。只是场地设计上要你来把把关。不算大材小用吧？”
　　朱迪也笑道：“就是，不介意的话，请指点一二，让我们骆桐偷师几招。”
　　“哪里。要不找个地方吧，杨叔就不占用您宝地了。”
　　“跟我客气什么？只是在这里嘛，你们肯定又要问我意见，还是你们自己找地方商量吧。”
　　“你们准备去哪？”杨阳急道，“我也一起去。”
　　“杨阳你在这，”杨老头威宠并施，“陪老爸聊一会，再回家吃饭。你自从回国，都没好好看过你老爸一眼。”
　　“我哪有？”杨阳嘟着嘴，“结束后沙益你要给我打电话。”
　　“杨叔我们走了。”沙益并不睬，向杨董微点下头，径直向门口走去。
　　骆桐和朱迪连忙道别，快步跟了出去。

　　“对不起沙先生，我可能要先回去了。”出门刚走几步，朱经理就告别，“骆桐，这件事一开始就由你负责，你和沙先生商量吧。”她看了看手机，“你不用赶回去上班了，商量好后直接回家，明白？”
　　“啊？那，副总您小心开车。”
　　“慢走，不送。”沙益举起右手示个意。
　　只剩得他们两个面面相觑。
　　“我们去哪？要不，对面的咖啡馆？”骆桐询问，“其他地方都很吵。”
　　“是很吵。所以，我一般习惯在办公室谈公事。”
　　“那，就去你办公室吧，可方便？”
　　“有段距离，上车吧。”沙益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骆桐只好乖乖得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