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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决裂 ...

  •   傍晚下人的通铺房里,屋内一灯如斗。
      窗外狂风嘶吼摇晃的树枝哗哗的响,这间通铺总共就住了五个人,两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围着油灯做些针线拉些家常,两个和雪溪相仿年纪的女孩早钻到被窝里说悄悄话去了。
      只有雪溪一个人坐在炕上对着窗外摇晃的树影发呆。
      只听那两个妇人正说道今天的事:“你说这天这么冷,那疯婆子掉进河里还不得被冻死”。
      “活该,谁让她偷了喜公公的东西,打死她也是她应得的。喜公公反正传下话了,谁都不许帮她们,今天就是要活活冻死那死疯子。谁要是救她们就是跟喜公公作对”。
      “怕只怕有的人不长眼啊”。说着还瞟了瞟背对她们坐着的雪溪。
      “不过那疯子,真是丢死人了,亵裤都让人扒了,还当真那么多人的面亮出来我都替她羞的慌”。
      “是啊,真是羞死了。不过那疯子还是有点廉耻的,她捂着脸在那叫的时候还是很让人心疼的”。
      “谁说不是,没有舌头再叫成那样我看了都心疼。不过她也是活该,让人把裤子都给扒了,还死死抓着那个玉佩不放,人家的玉佩为什么不还给人家,还乱咬人”。
      “她不是疯吗?不管怎么说那个疯子是活不过今晚了”。
      雪溪双手抱膝把头深深的埋在腿间,那疯姑姑憨厚的笑脸近在眼前,她捧着那玉佩对她那样信任的笑。
      她不想听到她们说的这些,一点也不想。
      窗外的寒风咆哮着像谁的怒吼,雪溪把头倚在腿上发呆。
      碰,一声几不可闻的声响,有什么打在了窗上,碰又一声是石子打着窗户的声音。雪溪注视着窗户突然飞奔下床,打开门往窗下跑去。
      那窗下,呼啸的北风中。十岁的少年仅着单衣冻的瑟瑟发抖,用微颤颤的哭声道:“姐姐,你去救救姑姑吧,她全身烧的不行了。我以前发烧的时候你不是救过我吗?姐姐你救救她,揽月阁什么都没有,你救救她”。
      雪溪却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他单衣上的擦伤:“内院已经锁了你是怎样进来的?”
      不是不知道这个孩子的自尊心有多强,细想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求她,不到万不得已他又怎么肯。
      雪溪别过头,“我是不可能去救她的,如果我去救她就是跟喜公公作对,喜公公不会放过我的。你、你走吧”。
      晶莹的雪花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雪溪望着他眼里希翼的火光一点点熄灭直至最后淹没在那琥珀色的双眸里深不见底。
      “姐姐?!”
      雪溪喝道: “你快走吧,你难道想看我也被喜公公打死吗?你以为我是谁,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我帮不了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星佑,难道直到现在你还不知道这深宫中生存的法则吗?”。
      “……我懂了,姐姐保重”。
      不知何时的圆月整个挂在天上,比明亮的月光更难以直视的是少年的眼睛。皑皑白雪中,小小的少年越走越远那声藏在唇齿间流连了几次的对不起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明月照沟渠,雪溪仰望着明月不禁泪湿了眼眶,她们命运的齿轮最终还是纠缠在了一起不管是爱也好恨也罢。
      这一年他十岁,她十三。
      明月当空,庭院里空空如也。
      却在刚才雪溪星佑谈话的地方不远的树荫下,黑暗中响起了人声:“干爹,看来那疯婆子是熬不过今夜了,不如把那小兔崽子也一起”。
      小喜子用手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道:“不如把那小兔崽子也一起永诀后患”。
      “不,宫里的人只说让我们折磨他可没说要杀他。如今朝堂上的风向莫测,这几日竟然有几个不怕死的大臣向圣上进言,说这小兔崽子是圣上的亲骨肉望圣上把他接回去。圣上这是动了恻隐之心。才让年有余那个老东西来探个虚实。我们切不可轻举妄动”。
      “那我们就不动那个小兔崽子了吗?”
      “不,我们要等宫里的命令。”
      “若要让那个小崽子回了宫,干爹,咱们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顺公公笑了,“你放心,有人比你还担心”
      “干爹是说?”
      “不可胡乱议论上殿,还有那个小丫头。”
      顺公公用眼神瞟了下刚才雪溪站的位置“她知道的太多了,如果没有什么来历就秘密处理掉”。
      火,温暖的火光在眼前跳跃。好暖和啊。可是怎么可能呢,揽月阁怎么会有火呢。姑姑都死了,又怎么会有火呢?。
      是的,姑姑死了,活活烧死的,她很难受,我知道姑姑很难受,她瞪大了双眼,全身胀成了青紫色,没有舌头的嘴巴快速的张合着,我把揽月阁唯一的一床被子和所有能找到的床幔窗帘都盖在了姑姑的身上。
      可还是没能挽回她的性命。姑姑死了。我抱着姑姑感受着她的身体从滚烫到变成冰冷。又有一个人因为我死了,可为什么我还活着呢,那样冰冷的世界我不要 再回去了,就让我这样一直一直沉睡沉睡下去吧。
      “星佑,醒醒”。
      “星佑,星佑你快醒醒,你别吓姐姐啊”。
      姐姐?是她。
      星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待看清了眼前人,他直直的望着她,眼神莫测。
      雪溪心下不安,“星佑,对不起。没能救姑姑是我的错。姑姑死了。”。
      “是我对不起姑姑,可我也有我的难处,如果我过来救姑姑,喜公公会要了我的命的。我不敢,我家里还有双亲等着我的月银养活呢我……’。
      星佑半侧起身来,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盖住眼眸,看不清他的表情,瘦小的身体却是止不住的颤抖,雪溪轻轻的将手搭着他的肩膀,却被那孩子猛地一下子甩开了。
      “星佑?”雪溪惊讶的望着那个闪开她的孩子。
      星佑低着头,明灭的火光中他的表情冷到了极点,“这个,是你交给姑姑保管的吧?”他手中静静躺着的正是那枚玉佩。
      雪溪一贯和善的脸上一时间表情难以捉摸。这玉佩怎么会在他的手上?
      “就因为是你交给她的,所以姑姑宁死也不肯把这枚玉佩给别人。即使她受到了那样的羞辱,你想必告诉了姑姑你还要来取这块玉佩,谁也不可以给吧!所以昨日她在人群里看到了你,她所走的方向正是你站的位置”。
      雪溪的脸色雪白,诺诺的说不出话来“……你?”
      “哈哈哈哈,你不敢?你害怕喜公公?”星佑冷笑,“要不是那个姓喜的昨天巴巴的跑过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原来你竟跟他们是一伙的!这三年来你与他们串通一气假惺惺的看着我狼狈的样子,你很高兴吧?”
      “你比他们还要恶心,他们欺我辱我万般刁难我我也认了,可你为什么要骗我,骗我姑姑。姑姑她一心信任你,她已经那么惨了你为什么要害她?”
      那碧绿的玉佩应声摔的粉碎。
      “我的好姐姐,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这三年来你接近我,假惺惺的对我好究竟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万般的折磨我,打击我,好对着那帮不是人的东西邀宠吗?你怎么那么下贱?”
      明灭的火光里雪溪步步回退,她从来没有听过星佑说这么多的话,也没有见过他那样的眼神,少年纯净的眼神已经不在,他的眼中满是愤恨厌恶
      “你真的让我感觉很恶心,恶心透了,像吃了苍蝇一样难以下咽,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你滚快点滚!”。
      说着把她拿过来的被子连着火盆一起扔了出去。
      那样的眼神。雪溪无地自容。
      她又被人用那样厌恶的眼神指着,好像她是地沟里一只肮脏的蛆。就像,从前一样。
      她跑出揽月阁,在寒风中奔跑,粗布的麻衣下是一颗破碎的心。
      冷月当空,她哭泣着奔跑直到那堵墙挡住了她的去路,冷月下的雪溪坐在地上,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泪珠落入了眼前的阴影里。
      直到一只手轻落在她的肩膀上,那尖细的声音响起:“你这又是何必呢?自己偷偷在这抹泪。我早就告诉过你那杂种是个白眼狼,养不熟”。
      语毕那双手还顺势在雪溪的脸蛋上蹭了蹭,雪溪连忙转身跪在地上,“公公,您您怎么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星佑了呢?”那雪溪身后竟然是小喜子。
      那小喜子的手还在雪溪的脸颊流连,语气却突然变的危险“我既然肯告诉他自然是因为,你已经没有用处了”。
      感觉到手下女孩的颤抖,小喜子安抚道:“不过别怕,你眼下还是有一点用处的,你这女孩虽然相貌平庸却很大胆,不如就把你当日对我们几个做的再对他们做一遍。也不枉费我昨日恩准你去救那个狗杂种”。
      “不,不。你当日只说只要我答应你你就允我去救他,却并不代表今天你也……”。猜测到他要做什么,雪溪扭头想跑却被小喜子一把抓住了头发。
      “想跑,先陪几位小爷乐呵乐呵再说吧哈哈”他一把抱住了雪溪把她往那一群小太监扔去。
      “不要!”伴随着她凄厉嘶喊的是一道道布帛撕裂的声音和那群太监的哄笑声。
      被包围在人群中雪溪却觉得全身彻骨的冰凉,这样肮脏的身体,恍惚中似乎又看见那位威严的人一脸厌恶的望着她。
      一个已经干裂的馒头滚在了一双小小的镶着玉葫芦的绣鞋旁边,那鞋的主人怕脏往后退了退。
      她却一把抢过了馒头就望嘴里塞,全顾不得那馒头上沾了多少泥土。
      只因为她饿,对于一个年仅六岁却已近十天没有吃过饭的人来说,这一个干裂的馒头却胜过这世间所有的珍馐。
      下一秒她的头被人狠狠的摁在了地上。她在泥土里仰望那个和她年纪相仿却拥有精致绣鞋的女孩,那女孩很美,华丽精致的裙子很美,乌黑发上闪闪发亮的簪花也恨漂亮。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被那人小心呵护在怀里。
      那样威严的人第一次见他露出那样慈爱的笑容却并不是为她。他们一脸厌恶而高傲的经过她的身边,唯恐她弄脏了他们华美的衣服。
      自始至终那个人都不曾回头看过一眼,只听他用慈爱的声音问怀里的孩子:“嫣儿今天乖不乖,知道爹爹今天给嫣儿带了什么礼物吗?”。
      其实,她又有什么好反抗的呢,她这一直肮脏的生命也只配这样的对对待了。嬉笑下流的话语夹杂着衣服撕裂的声音在着寂静的黑夜显得格外响亮,却独听不到女孩的哭喊声,她像死了一样的任人宰割。
      突然,破空的一声响。
      “啊!!!!”那些活跃在她身上的手却都松开了。那几个小太监捂着手望着那暗器袭来的方向。
      小喜子望着来人的方向蹙眉那样强大的气场和内力,今夜是何人闯入了这别院的行宫呢?
      “一帮不能人道的东西,竟然还想着那么龌龊,去欺负一个弱女子。看来该把你们重送入慎行司,好好阉割干净才行”。
      那人影绰绰所有人竟好像瞎了一样看不真切。只知道当前的是一个少年,手执紫玉笛身上披着紫色貂毛披风,面容却看不真切。
      那太监小唐看他独身一人便骂道:“哪里来的小毛孩子,胆敢擅闯行宫别院,还打伤你大爷,坏你爷的好事。你找死唔……”。
      话未说完那说话的小太监已满嘴是血,他望着手上自己掉下的半截舌头险些晕了过去。
      “嘴巴不干净,要它何用”。少年身后的暗影里竟然隐隐浮出一个人形来,只是他一身黑衣刚才又藏于黑暗中不曾看见。
      小喜子见状忙招呼一干人等撤退并嚷道:“有种你在这等着,小爷这就去找人抓你这个刺客”。
      头顶的乌云渐渐散去,雪溪拢了拢仅可以蔽体的衣服。爬到那人跟前,不敢离的太近磕头道:“多谢公子今日大恩,雪溪来日定当相报”。
      那人笑了笑 ,“看你今日如此狼狈,我都要怀疑当日我自己的眼光了,你把自己弄得这样惨又怎么能完成相爷的所托呢?”。
      雪溪惊讶的抬头却意外的看到了一张俊美的少年脸庞,偏好紫衣,和衣角那暗哑的荆棘花
      难道!?
      雪溪震惊的望着少年的脸庞,“不要让我失望,尹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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