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一夏》匹诺曹三三

6、第 6 章

　　第六章
　　默默转过头茫然的看着姜恒，大大的眼睛失了焦距，空洞而忧伤。
　　姜恒再也无法忍受般冲上去抓住默默冰冷的手，用力的握紧，女孩的手被勒出鲜艳的红色，却也依旧冰冷。
　　“默默，你在怪我吗？因为我，顾笙才会躺在这里，都是因为我，所以你在报复我，你在折磨我，对不对？”姜恒把头埋在默默黑色的发间，声音沙哑“默默，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好不好？顾笙会好起来的，我们也会变成以前的样子，对不对？我会照顾你，给你开心，给你快乐，给你所有我能给你的，你仍旧是以前的默默，是不是？”
　　他奢求的不过也就是这么多而已，给她自己能给与的一切，而这，似乎也变得奢侈了。
　　默默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姜恒的头发，她怎么会怪姜恒呢？报复，折磨，这样的词语她又怎么可能对姜恒做的出来？她只是很累很累了，心痛的好像要死掉，再也没有力气去悲伤或者是哭泣。
　　所有的情绪都不能很好的表现，只能沉默。。。沉默。。。和更加沉默。。。
　　这个世界总是很奇妙并且蛮不讲理，它把你推到爱的面前，当你满心欢喜想要抓住这种世界上最奇妙的感情时，上帝轻轻摇着他高贵充满光辉的脑袋残忍而又温柔的告诉你说：“我可爱的孩子，我只是想要让你欣赏爱的美丽还有伟大，却并不打算让你拥有。”于是你只能看着它离你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你拼命的伸出手，想要抓住，想要得到，却只能看着它越来越渺小，直至消失，直至不见。然后你开始哭泣，声嘶力竭，痛彻心扉，声音变得沙哑，眼睛因为流了太多的泪水而变得浑浊，可是这又有什么用，你所失去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你的。
　　顾笙睁开眼睛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刺眼的白色，混合着消毒水味道的房间让他很难受，动了动嘴巴想要说话，喉咙的灼热感让他甚至连沙哑的声音都无法发出，正在打点滴的手扯动了药瓶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顾笙，你醒了？”姜恒男孩特有的嗓音从门口飘进顾笙的耳朵，掩不住的惊喜，似乎还夹杂着如释重负的叹息。
　　“。。。”顾笙动了动嘴唇，依旧无法发出声音。
　　姜恒几乎是小跑着倒了一杯水递到顾笙的嘴边，无尽的小心和关怀，顾笙突然觉得，心情很好。
　　“我睡了很久？”被水滋润过的喉咙终于不再燃烧。
　　“十五个小时三十分钟。”默默轻轻的说到。
　　顾笙看着默默，女孩眼睛闪烁的是他不明白的情绪。
　　“谢谢你来看我。”顾笙真心觉得感谢，只是这个女孩太过安静，若不是她说话，只怕是就会忽视了她的存在了。
　　“不是来看你。”默默摇摇头轻轻的说道“我一直在这里。”
　　顾笙狐疑地看着眼前的的女孩，一直，，，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顾笙，我喜欢你。”默默看着顾笙的眼睛一字一字认真的说道。
　　姜恒握在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啪’发出清脆的声音，晶莹剔透。
　　你看，这个世界总是喜欢无理取闹。
　　顾笙就知道晚上十一点不在寝室的姜恒只能在这一个地方——图书馆楼顶，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地方。
　　顾笙犹记得第一次看到姜恒和默默时的样子，细细碎碎的吉他音，姜恒独有的少年干净的嗓音，默默宛如鸟儿般轻灵的声音，让他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伟大。
　　而此刻的姜恒抱着吉他零零碎碎的弹着，没有林默默的姜恒显得孤独而又悲伤。
　　“我们学校晚上的景色很美。”顾笙自顾坐到姜恒旁边的空位。
　　“默默也说过这句话，她说像另一个世界。”姜恒低着头继续拨动琴弦，看不到表情“你们两个很像。”
　　“也许吧。”顾笙皱着眉头轻声说道。
　　“你知道我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想的是什么吗？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么漂亮的景色默默一定会喜欢’那是我唯一的想法，事实上默默的确很喜欢，那天晚上她笑的很开心，我想要看到她开心的样子，一直以来，我奢求的也就只有这么多而已。”姜恒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可以做很多的事情让她开心，任何事情都可以，不，应该说我曾以为只要为了默默，让我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可是现在我发现我做不到，我不能忍受默默离开我，当她说喜欢你的时候，我真想让你从这个世界消失，或者永远不要醒来，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我守护了十几年的默默，你的出现那么轻而易举的就夺走了她，你要让我们分开吗？”
　　“我不想让你们分开，也没想过要夺走你的任何东西。”一成不变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只是那握紧的双手沉默的诉说着它主人的不明情绪。
　　“顾笙，怎么办？嫉妒快要让我发疯了。”姜恒把头埋在□□，声音沉闷“我不能伤害默默，所以只能责怪你。”
　　顾笙安静的坐在一旁，越发的用力握紧双手，似乎要把骨头捏碎般的用力，他已经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了。
　　“你想听我和默默的故事吗？”
　　“。。。”
　　“不管你想不想听，我都要告诉你，如果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听就闭上耳朵吧。”
　　“我想听，随便你说多少我都会听。”
　　“那么，就当我是博取同情也好，你一定要耐心的听我讲完。”
　　“好”
　　“我和默默，在孤儿院长大。”
　　“孤儿院？”
　　“嗯，其实孤儿院的生活并不如大家想像的那样艰苦或者幸福，那时候我们还太小，什么都不懂，十几个差不多大的孩子生活在同一个房间。我和默默都是被遗弃的孩子，所有的孩子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遗弃，也从来没想过去找原因。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我和默默就一直在一起，孤儿院那么多的孩子，默默只选择了我，那个时候我才六岁，默默也只有五岁。在孤儿院里面打架是常有的事，孤儿院里的‘妈妈’们都很忙，没有人有心思去管小孩打架的事情。但是那时候我太小了，被几个八九岁的孩子围攻我根本就毫无招架之力，我被揍得很惨，于是我拼命咬住离我最近的孩子的手，不论他们怎么踢我，打我，我都不松口，然后我就看到那个孩子拿起了一块很大的砖头，那块砖头那么大，甚至比我的头还要大，我害怕的要命，以至于僵在那里连动都动不了，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恐惧，我甚至毫不怀疑我会就此死去。”
　　“被人阻止了对不对？所以你现在才会平安的坐在这和我讲你的故事。”
　　“也对，也不对，并不是‘阻止’而是‘代替’。”
　　“默默？”
　　“嗯，谁都没有料到默默会突然冲过来，她平时连话都很少说，是整个孤儿院最听话的孩子，可是她真的就冲过来了，她扑到我的身上，那块巨大的砖块砸到了默默的头上，红色的血从她的头上流下来很快就爬满了她的脸滴在我的手上，我被吓坏了，所有人都被吓坏了，大家尖叫着散开。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血，我抱着默默，她小小的身子就那样安静的躺在那里，好像没有痛苦，也没有生命，新的恐惧开始袭击我，那时的我真是弱小的不像话，也是第一次，我开始憎恨自己的弱小。守在默默病床边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快点长大，我要保护这个女孩’，默默昏迷了三天，孤儿院的‘妈妈’们告诉我说默默可能不会再醒来了，可是我觉得默默一定会好起来然后和以前一样每天跟在我身后，于是默默真的就好起来了，她是坚强的孩子，一直都是。”
　　姜恒低着头，舒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轻轻的揉着太阳穴。
　　“在默默七岁的时候她的爸爸妈妈来了，带了很多好看的衣服和零食，所有人都得到了礼物，包括那个用砖头砸过默默的男生，大家都很羡慕默默——她有有钱的爸爸和漂亮的妈妈，这是我们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可是你知道吗？默默不愿意跟他们走，她拉着我的手任人怎么拽都不肯松开，我能感觉到她的害怕——陌生的一切都会让她感到恐惧，即使现在也是。而她的不安还有恐惧，只有我能懂，也只有我可以消除她的恐惧，对不对？”
　　“嗯。。。”顾笙看着姜恒期许的眼神，觉得很悲伤。
　　“其实那个时候我比默默还要害怕，默默面前的条件太‘繁华’，我怕她真的就松开了我的手，奔向她的‘繁华’。可是她没有，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那个时候我就想好了，如果默默的爸爸妈妈强迫默默跟他们回家的话我就晚上带着我的私房钱还有默默离开孤儿院——那个时候我攒了一点自认为可以离开孤儿院的钱，可是他们并没有强迫默默，也许是因为愧疚，也许是因为看到了默默对我的依赖，也许是别的原因，最后他们收养了我。”
　　“收养？”
　　“嗯，是收养，但是他们并没有让我改成姓林，我依然是叫姜恒，只是那个时候开始默默就变成了林默默，其实我并不在乎我姓姜还是姓林，只要能在默默身边，只要默默不放开我的手，怎样都无所谓。”
　　姜恒拿起刚才放在一旁的吉他，接着说道。
　　“这是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默默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默默是我全部的世界，你能明白吗？可是默默说她喜欢你，她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对任何人都没有说过。。。”姜恒痛苦的皱起眉头，眼睛里闪着复杂的情绪。“顾笙，你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顾笙抬起手将食指放在姜恒皱起的眉间“姜恒，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即使你告诉我你们的‘故事’，即使你让我明白默默对你有多重要，即使你现在痛苦的要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我不会夺走你的默默，所以你也不用这样皱着眉头。”因为我不喜欢你皱着眉头的样子。
　　“你会不会喜欢上默默？不，你不能喜欢默默，你永远，都不能喜欢默默，不要和默默在一起，好不好？”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这样低声下气的姜恒让顾笙难过。
　　“我不喜欢林默默。现在不喜欢，以后不喜欢，永远都不会喜欢。只要是你想要的，即使全世界跟你抢，我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