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匣遗珍》白桉

3、第 3 章

　　崔家二夫人走远了，戚少商才回过头来看顾惜朝。却见刚才还不理人的那人，现在却眼睛眨也不眨的，亮亮的盯着他看。戚少商心里立刻舒坦了：“我还当你真不打算理我呢。”
　　顾惜朝收拾起小板凳，推着小车子要走人。
　　戚少商看他瘦瘦的身子骨，又看看自己的，觉得自己这身力气终于有了用处。走过去拍拍他的手，自己接过小车推起来。
　　顾惜朝抱着板凳，眼里终于像是有了笑意。
　　两人沿着街道走，车咕噜响着，合着两人的脚步，似乎把周围的街市喧闹都压了下去。两人都无话，戚少商是不知道说什么，见顾惜朝也不说话，自己平日对着红泪油嘴滑舌的长处忽然也没了。

　　走了不知道几条街，戚少商还是说话了：“顾惜朝，你家在哪儿？我们这是往哪儿走呢。”
　　却见顾惜朝一扬眉：“我还当你不知道问。”
　　“那咱们走的.....是去你家的路？”
　　“不是。”
　　“那我们.....是要去哪儿？”
　　“不知道。”
　　戚少商一时没绷住：“敢情你顾大官人拖着我遛圈呢？”
　　没想到顾惜朝大怒：“你自己来推车，又没问过我！......当谁稀罕你推！”上来就要抢车把。
　　见这人真生气，戚少商才赶紧拉着人道歉：“是我错是我错，没问你家住何方今年几岁，”将车把护安稳了，继续唠叨，“当心着点啊，忽然冲上来，车子翻掉了多不好啊。”

　　顾惜朝抱紧了凳子，盯着他：“你。。讨不讨厌我。”
　　戚少商一愣。讨厌他？这话从何说起？
　　“你当时，听到我就是顾惜朝，不是在笑话我？”
　　戚少商本来想调笑说哎哟你也知道自己名声不好啊，但是见他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自己看，隐隐的期待，隐隐的自暴自弃。戚少商放下车子，伸手整理好顾惜朝的衣衫头发，拍拍他的肩：“我只是一见就觉得你...一表人才，器宇不凡！”
　　顾惜朝愣住，接着扑哧一声笑了。
　　“谢谢，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
　　戚少商挺挺腰杆：“可不是，两次救你于危难之中！而且我爹说了，我以后一定能封疆拜将，决胜千里，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顾惜朝还是笑着看他，眼里亮亮的。戚少商看他笑得开心，那眼睛黑漆漆的太深，唇尖翘翘的很好看，戚少商垂下头装不好意思，抹一把鼻子，推着小车：“那咱们就是兄弟了，以后可不许不理人。”
　　“嗯。。好。”

　　戚少商要送顾惜朝回去，顾惜朝倒不怎么乐意，戚少商也不勉强。两个人约着下次见面的时日便告了别。之后渐渐腻在一处，你追我打你来我往，戚少商也渐渐清楚了顾惜朝的身世。
　　顾惜朝的娘有一个红遍苏州的名字，顾晚，艺名晚-娘。晚-娘，江南醉红楼头牌姑娘，年轻时狠博了不少文人雅士商家贾人的青眼，据说当朝皇帝都曾亲幸，风头一时无两。晚-娘在楼子里时生下了惜朝，之后便不愿接客。后来拉着懂事的惜朝千里迢迢来到安陵。顾惜朝那时知道原来那栋崔家大宅里住的，就是自己的亲爹。
　　而且他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爹这么有钱。
　　刚来安陵的时候，惜朝的爹还是二少爷。崔家二少爷应该是爱顾晚的，娘儿俩被接入了崔府，虽免不了受人白眼，但日子还算能过。然而好景不长，二少爷很快得了恶疾一病不起，娘儿俩没了照应，崔老爷本就觉得这事丢人，干脆将厢外给看后门的老家丁住的屋子腾出来，把娘儿俩挪了进去。二少爷吊着一口气，顾晚就舍不得离开。后来二少爷过世，顾晚也彻底得了失心疯。
　　“娘本来就喜欢把事往心里放，为了爹忍了多少谩骂欺负，爹走了，她才崩溃。”顾惜朝说这话的时候，手里正翻着戚少商带给他的书。顾惜朝没有钱上私塾，但仍踌躇满志想要自己读书考取功名，戚少商就把自家书房里的书一本一本的给他腾挪出来。
　　戚少商没说，你娘受不了疯了，你却还撑着养家，撑着受气，你苦不苦。
　　但是他没问，他不需要问，他知道他苦。
　　所以戚少商想着可得对他好一点，决不让人再受欺负。

　　戚少商18岁，西夏进犯，安陵岌岌可危。戚老将军战死沙场，杨无邪接任副将。知道消息时顾惜朝打翻了小车，白花花的豆花泼了一地。赶到戚府门前，守卫却拦着门不让进去。顾惜朝在戚家大门外徘徊不去，直至半夜，才见息红泪走了出来。
　　她不认识顾惜朝，顾惜朝却认识她。好不容易见着半个认识的人出来，顾惜朝顾不得了，上前问少商他。。。猛然反应过来这声少商喊得不对，就再也问不下去。
　　息红泪眼圈红红，见来人粗布麻衣，想着戚少商向来朋友不少，也没觉得他有个穷人朋友有什么奇怪。息红泪声音很好听，但带着点锋利：“少商没事。他是狮子，受再大的打击，他还是狮子，不会变。”

　　过了半月，戚少商才来找他，并给了他一大箱书，箱子底下偷偷塞了不少碎银。他是来辞行的，他要参军，要报国仇家恨。此番不知道会去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戚少商辛辛苦苦的搬来书，头上满是细密的汗。顾惜朝不说话，只愣愣的看着戚少商。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很旧很旧的绢帕，挨着戚少商额头，慢慢的擦汗。
　　顾惜朝擦汗的手很轻柔，眼神也很专注。戚少商几乎立刻认出来，那是他曾经丢掉的帕子，曾经他拿那方帕子给惜朝擦过脸，后来被他气急败坏的给丢了，还以为被风吹走，没想到被顾惜朝收着。
　　戚少商忽然就说不出话来，心里满满的复杂的情绪。他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带顾惜朝去做了一身青衫。戚少商说惜朝啊你果然是一表人才的书生，在我回来之前你得穿着体面的去考科举啊，等我回来，我出将，你拜相，我们共赴庙堂，指点江山。

　　（PS：唐宋时代四大姓，其中排头的就是崔啊~据说写崔莺莺故事的人，为什么叫这小姐崔莺莺？因为姓崔的都有钱，有钱的都姓崔，崔莺莺必须姓崔才一看就让人知道这是家大户人家的小姐~~~~所以追命。。。。估计也不会很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