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女人五千年》色琍紫

14、2.1 北齊那些年.2

　　大曹博学。
　　大曹说: “孔子以音乐治世,认为正乐才是乐,引起激动情绪的皆是淫声邪乐,乐的目的在于礼,太死板了。他把人都划在框格中。我却好嵇康“心之与声,明为二物心”。
　　小怜不懂,问道谁是稽康,大曹跟小怜讲了竹林七贤的故事,小怜说她不赞同稽康,阮藉,他们身处在乱世中,却只懂得终日饮酒作乐, 对社会无为,终日甚么老子庄子,她闻所未闻, 都不知为何会流芳百世。
　　大曹没有回答小怜的问题,只是笑笑地背出一断小怜不明白的文字: “接舆髡首兮,桑扈臝行。忠不必用兮，贤不必以。伍子逢殃兮，比干菹醢。与前世而皆然兮,吾又何怨乎今之人。吾将董道而不豫兮,故将重昏而终身。大概就是这意思吧。”
　　小怜说太难了,大曹笑说这是屈原在涉江中的楚辞,愿小怜这生都不明白这意思,这是个福气。
　　大曹多才。
　　大曹说: “古时伯牙有瑶琴,只有柴夫锺子期能听得明他音中之情,说出瑶琴的来历。想不到如今我亦得一子期,不但知音,且共鸣,能共曲共舞,上天对我真太厚实了。”
　　小怜问甚么是瑶琴,大曹说那是上古之琴,很名贵的。
　　大曹说到翌年八月十五日,伯牙等不到子期,问人才知道子期己故,临终前说要将墓临于江边以便赴约听伯牙的琴音。伯牙悲而碎琴。
　　小怜道: “真可惜呀,那琴很值钱的吧!”
　　大曹笑而不语。

　　大曹聪颖。
　　大曹说:”每当弹到<<十面埋伏>>, 便想到虞姬,那一弱女子怎么的对项羽生死相随,不能同生,只愿共死。”
　　小怜说西楚霸王的故事她也听过,那是男人的世界,不关女儿家事。

　　大曹对小怜说她虽出身于卑微,命运却算上佳,先入斛律府,后入皇宫,问她见过外面的世界没有。
　　小怜说她一生只在斛律府及皇宫行走,从未外出,但身处于朝庭重地,自己亦非井底之蛙。她认为如今是太平盛世,斛律光大人连年与周朝战而胜。
　　大曹问: 那么连战连胜的斛律光大人呢
　　小怜回答: “因身为前皇后的女儿冒称生儿子而被诛连。”
　　大曹在小怜耳边问: “你猜这一揭即穿的谎话是饱读诗书,自幼身居重臣之家, 而又年轻的前皇后所讲的宫中的人皆是皇上的人,后宫想要皇后这位置的人何止百千。”
　　小怜有点恐惧道: “你的意思是……”
　　大曹说:”狡兔死,走狗烹。哀的是朝庭还需要斛律光大人,却将其诛!”
　　小怜说:“好在太平盛世。你知吗,国家富裕,皇上就算对宫女们都厚重待之,曾每人赐价值万金的裙及价值连城的镜台。他待人寛厚,不止对皇后或后宫众人的亲人,连太监宫女们都常封官晋爵。”
　　大曹说: “ 外面有许多佃农,一生活在黄土地上,终身勤劳,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按时交粮给地主及朝庭。但当死后,许多人连一块葬身的土地都没有,他们不明白,为何自己一生都在这黄土地上工作,然而,这块土地并不属于自己。他们亦不明白,为何辛苦种粮,因飢而饿死却首先是自己。而那些终日闲闲之人,却连狗也比他们肥胖。他们只能怨自己命苦罢了,期待一生为善的自己,能在死后往极乐世界,或轮回为达官贵人。”
　　小怜一愣,她没有想过宫门外的世界, 对她而言,那太遥远了,虽然她就是从那个世界而来的,但毕竟童年的回忆太遥远了,如同南柯一梦。反正皇宫必然是自己终身所居之所,自己又何必思考外间的事情呢。
　　大曹大胆。
　　她对小怜说现在百姓正处于一个黑暗的年代,孔孟儒家之道不复见,礼乐既坏,君主不修身,怎治齐家,平天下!
　　最吓人的是,大曹对小怜说过,齐开国君高洋主本来就是乱臣贼子,取魏而代之!
　　更把高洋做过的事说给小怜知,小怜第一次听到原来这国家的开国君竟是如斯的…… 不堪!在金銮殿前设锅设锯,日夜酩酊狂醉, 而一醉更必杀人,杀到后来连死囚都不够他杀,还\要把公堂上正在审的疑犯带来给皇上屠杀取乐; 他日夜裸露在街上狂奔,见美人则□□; 还曾经暴打母亲,说要把母亲嫁给鲜卑奴隶; 杀大臣, 夺其妻; 把爱姬辟氏姐妹,一人锯死,一人砍下头来, 把腿骨造成琶琵,自弹自唱:”佳人再难得”。
　　小怜似是听了个最恐怖的鬼故事,掩住耳朵,叫大曹别再讲了,说这庙堂上的事情并非你我所能言,小心被别人听到,惹祸上身。
　　大曹扫了扫小怜的后背,温言道: “别怕, 别怕!以后我不会再说了。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倒觉得女子无识便是福。你是个有福气的人。”
　　大曹的声音很柔, 本身便是最佳的乐器,她一词一字都被小怜无形地谨记于心。
　　某日夜里,大曹对小怜哭诉道原来父亲要把她送给皇上,她不愿意做皇宫中的一花瓶,只想世人听到她的音乐,父亲对她说身为伶人一生卑微如妓,能配与皇上才能提高身份。
　　大曹对父亲说自己的身份必需要由自己提高,自己的价值必需要由自己创造,不需要由丈夫提起自己,何况那是个昏君。
　　父亲听到 “昏君”二字十分震怒,叫小曹按住自己,取针往自己的手指甲上猛扎了数针,十指痛归心,他骂大曹在发白日梦,痴心妄想,不管是盛世或乱世,女人的命运只能由男人掌控! 夫贵则妻贵!
　　小怜的心很痛,有种很难受的感觉,像鱼骨卡在喉咙中,不上不下,她还是很温柔的告诉大曹: “皇上其实很好的,你也见过他对皇后是如何的吧,若你想继续音乐之途,他必如你所愿的。”
　　突然大曹用力抱紧了小怜,小怜一惊,但却惊讶着她竟是如施的渴望大曹的拥抱。
　　这天月亮很圆, 风吹动柳叶,天气清凉,但两位佳人却如火光投进了油中, 把心中那不能见于世人之爱倾诉在此刻的光境上。
　　心.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