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有声》秦燊

3、第 3 章

　　斯丝花了半个月不知怎么的竟走到了敬城的城门前，远远就看见城门下站着两排士兵，虽然这些士兵并没有对过往的人进行搜查，但是光是敬城两字就足以让斯丝敬而远之。果断地往回走，心忖道：明明一直往南走，怎么走到北边了？正这想着的时候，耳边传来阵阵马蹄声，道路上行走的人们纷纷退出官道站在泥土上等着马队先通过。斯丝提前脖子上的围巾包住嘴鼻，不一会儿，眼前尽是满眼尘土。等马队过得差不多时，她低着头往外走，她知道出这里两三里处有个小镇可以投宿。前方马蹄声再次响起，从声音来判断只有一匹，赶跑的人们都也不太在意，各自靠着边上走。斯丝等这马过身后，才把围巾放下来呼吸一口气，一息间，马儿去而复返。
　　“姑娘？“璞魏见眼前身形熟悉的女子，不太肯定她就是自己认为的那个人。说来可笑，直到璞魏在上笼买了匹马赶回敬城半路，才猛的想起一直困扰自己的不对劲在哪里，是了，他竟连搭救过他的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更别说履行谎言呢。只是眼前这名妇人的那身衣衫甚是让他熟悉。于是，他当即下马，走上前，双手一揖，“夫人请留步。”
　　咦，斯丝闻言转过身，竟是他！“大侠，别来无恙？”语气轻快，脸带微笑。
　　果然是她，璞魏没来由松了口气，“姑娘怎么的来敬城了？”
　　斯丝回头看了一眼敬城两个大字，脸上带有窘意，“我……原想去南方，却不知为何来了此地。”
　　“南方？”
　　斯丝点了点头。“大侠如若没别的事，小女子在此别过。”
　　见她真的要走，璞魏又跟了上去，“姑娘现在天色已晚，不如随在下进城休息一晚，明日再走也不迟。”
　　璞魏语气诚恳，斯丝当知他这般只为报答她的搭救，正想告诉他自己不想进城，那边马蹄声又响，斯丝当下又把围巾掩上。
　　“璞卫长，王爷在找您，请速回。”一士兵着装的年轻人待马匹停稳便利落跳下，站在马匹旁边行礼禀报。
　　璞魏点了点头，回过头来，“姑娘，还请随在下进城吧。”
　　“大侠公务缠身，我不宜打扰，若是……”更多的马蹄声打断了她的话语。
　　“璞魏，停留在此作甚？”这一声语气沉稳，声音圆润动听的声音，让人听了甚是舒心。靳文白拉着缰绳控制着马。
　　璞魏立马朝靳文白行礼，“王爷，不知王爷可还记得在下受伤被一姑娘搭救之事？”
　　“本王当然记得，”狭长的凤眼一眯，扫到侧身站在一旁作村妇打扮的女人，“莫不就是你旁边这位？”说着，靳文白翻身下马。
　　璞魏又是一揖，“正是，王爷。”
　　眼前的女人一身粗布麻衣，脸上还用围巾掩着看不清容貌，不过他也不在意，当下双手抱拳，“靳某多谢夫人搭救之恩。”
　　只是这妇听到这贵为王爷之尊的谢意，竟一动不动，就像没听见一样。
　　正当璞魏尴尬之际，只听见斯丝颇为无奈地轻呼一口气，转过身时把捂在脸上的围巾拉开，露出一张灰暗的脸，但因双眼彤彤有神使得整张脸竟意外地吸引人。“王爷别来无恙。”
　　靳文白双眼触及到那张脸时，神情一敛凤眸也变得狭长，当即让人觉得压迫无比。“是你！”转眼一想，脚步一迈人便站到离斯丝不到半步，“我早该猜到是你了，只是没想到你竟会出现在山野之中。”
　　斯丝神情从容，淡淡笑道“安身立命罢了。”
　　此话一出，靳文白的脸似乎更凝重了三分，“你是……”
　　“小白。”斯丝轻摇头打断他的话，“我们也算久别重逢，往事就不提了。”
　　璞魏受伤回府后便向主子交待自己失踪的前因后果，靳文白则命人彻查追杀一事，不过半月便锁定了那舞龙帮，王府立马请旨清剿此邪恶组织，直到今天他们才得以归来，璞魏本想待此事一了便专程携礼回笼，没想到竟在这敬城门口撞上了，更没想到这姑娘竟与王爷认识，而跟随王爷多年的他从未见过靳文白如此紧迫逼人，情结如此波动外露，让他不禁担心这姑娘会不会在下一刻便丧命，只是他的这些担心被她已然无礼的称呼给化解了。这姑娘竟唤王爷为……小白！王爷的名讳怕是连王妃也不敢用，更何况这称呼听上去甚是亲昵，璞魏打量的目光小心地在两人之间流转。
　　因这两字，靳文白敛了敛情绪，高贵从容淡然重新回到这个人身上，他伸手抓住一只柔荑，脸上带着点得意的笑，“可是回来找我的？”
　　对方脸上的得意之色她岂会看不出，抽回自己的手，“不，我正要出城。”
　　“出城？”笑意一敛。
　　“对。”
　　两人竟当着众人互看彼此，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都有骄傲都有自己坚持，然一男一女这作的举止是极为不合礼教的，璞魏一个眼神扫向旁边的士兵长，那人领悟地让手下在外围作了一道人墙，暂且能挡些过路人或好奇或研究的目光。
　　“牵马。”靳文白扬起一手，立马有人把他的坐骑牵了过来，直到他坐上马背目光依旧没有离开过斯丝。“上马。”
　　斯丝又是摇头，“王爷公务缠身，小女子不打扰，就此拜别。”
　　“我要你上马，随本王回城。”这一句硬生生的命令，语气不容他人违抗，一只修长的手固执地伸向她。
　　斯丝依旧摇头，“王爷这是要再置我于悠悠之口中么？”
　　靳文白沉默，然姿势不变。
　　斯丝见状便抑头看了看天色，这么一耽搁怕是天黑之前赶不到那个小镇了。她朝马上之人一拜，“王爷如此盛情，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了。”转身朝一直站在旁边的璞魏道，“大侠可否为我匀出一匹马儿。”
　　“你何时学会骑马？”她竟向他人求助也不愿与他共用一骑。
　　靳文白突如其来的难缠让斯丝甚是苦恼，正想着其他办法便听见马嘶声一响，靳文白缰绳用力一扯便调了个头，“璞魏，你陪着她回府。斯丝，本王在王府恭候。”说完，大吼一声，马蹄翻飞掀起一片尘埃。
　　“你们跟上。”
　　“是。”众人齐声应道。
　　璞魏与斯丝始终保持着五步之差，从王爷的态度他看得出这位姑娘与王爷之间关系不浅，“姑娘，请。”两人走了一段路，许是刚刚在原地待太久，路上不时有路人好奇的目光投向她。斯丝忍着心中一丝浮动，把围巾重新捂上，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似是失神又似在思虑。总之，“敢问姑娘芳名，姑娘之恩在下定会好好答谢。”
　　“我姓斯，单名丝，丝绸的丝。大侠不必言谢，若我知你与那人有关联，大侠恐已成一缕野魂。”
　　这样的语气是自与她接触以来都冷淡的一次，之前尽管保持着疏离，但语气还是平和的。看来王爷跟她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王爷刚刚说的话虽是强硬，细查之下却是多带无奈之意，刚刚离去时说的那话，更有警告她的意思，难道王爷在担心她不会去王府？推断出这样的结论，璞魏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见她表情除了冷漠似乎还有些抗拒，璞魏不愿再想下去，便一跟落后半步地跟在她身后，看她行走不慌不忙竟是知道王府的方位，当下心中又多了一层想法。
　　两人花了将近三刻钟才走到王府门口，此时王府大门已停留了许多人，为首的除了王爷，还有王妃以其他家臣，看他们眼中个个都好生奇怪。其实这开始靳文白在王府门前下了马后拾阶而上，却突然往城门的方向看去，然后便站在门口。王妃听说王爷回府自是欢喜地前来迎接，然一翻行礼及问候之后，王爷却不愿入府且一直往一处看去，王妃开口询问无果只能一直陪着，然后管家及护卫便自觉地站在后面。众人心中无一不在猜想，王爷这般远迎，难道是皇上要来了？
　　靳文白弄不明白自己这般为何，不过一女子而已。所以在看到她站在石阶之下时，再也压不住心绪的翻滚拂袖走入王府。
　　王妃自从认为那村妇是斯丝之外，惊讶得杏眼大睁，这倾府之迎竟是为了她！不甘充斥她的心间，尤其是自家王爷的态度，既要亲自远迎又何必在迎到时拂袖而去，又爱又恨吗？高贵的她从小便受教育心事不外露，再苦再恨也不能让外人看去。当下隐藏在宽袖中的玉指紧紧纠在一起，努力保持着她优雅的势态，“竟是斯小姐，一别多年可还好？”也不等对方开口，径直朝旁边的侍女吩咐，“斯小姐是王府的贵客，你安排人把南苑的静波阁收拾收。”说完转身跨入门槛。
　　除了管家，其他一众人跟着王妃进入王府。管家大步流星而下，“斯小姐，真的是你！”
　　斯丝从头到尾的表情都没改变，她盈盈一拜，“权叔，许久不见。”
　　“你怎么突然失踪了，你可知……”文权话语一窒，“权叔这就进府给你安排用度。”说完连忙抬步向上，真真来去勿勿。
　　璞魏无法理解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切，看着那身粗布衣从容地拾阶而上，他觉得自己脑海里真是混乱极了，他自少就跟在王爷身边，这王府的事他虽不如管家精通但也决不是知之不少，怎么他不知道王府曾经有过这么一位住客。难道……章显三年，北边的邻国进犯，那一战历时一年多，也是唯一他离开王爷身边的一次，只是现在已是章显七年了。璞魏见斯丝已经跨入门槛连忙跟上，脑海里还一直回响着，她迈步上阶时说的一句话。
　　真真让人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