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散江湖客》风传祭

21、神医百里四不像 蒙混过关真慌张

　　凌晨时分，即使灯火通明的赏花楼也寂寥无声。守夜的梆子才敲了三下，临渊便从地上爬起来，离他起身处不足半尺，便是一张小地铺。临渊半梦游半清醒地走到床边，一边推床上睡得沉的夜惊鸿一边说：“七王爷，起床了。”

　　夜惊鸿翻了个身，被子往头上一蒙。

　　临渊打着呵欠，揉着眼睛说：“你再不起，我就把茶水倒你一床，让你知道知道尿床的滋味。”

　　夜惊鸿一个翻身坐起来，盯着临渊说：“你这些损招跟谁学的？”

　　临渊拉着夜惊鸿坐到梳妆台前，一边打呵欠，一边开始在他脸上抹抹花花。

　　易容术，是临渊特技之二。当初临渊觉得此乃行走江湖必不可少之技能，故而花了半年有余才勉强学成。利用这个法子，临渊出入了不少“非正常场所”，当然也被人发现了数次，多亏他年纪小，才得以保全性命。

　　待陆越飞饱饱睡了一觉，浑身舒畅地走进夜惊鸿的房间时，天已大亮，只见临渊半闭着眼睛打呵欠，呆呆地拉着一位弯腰弓背的老人，老人白发苍苍，浑身瘦弱，手上干瘪的皮肤，好似一张覆盖在骨头上的纸张，沟壑纵横的皱纹满布面部。

　　陆越飞的嘴巴长得大大的，指着老人，惊讶地问：“这这这，这是夜惊鸿？”

　　“陆大将军可不要乱说，这明明是百里前辈。”临渊埋怨道。

　　陆越飞咽口唾沫，说：“夜惊鸿，你吱一声，不然老子真是真是无法相信啊！”

　　“是我阿飞。”老人笑起来，一张老脸好似绽放的菊花，满是褶子，除了依然干净清爽的声音，和一双灼灼生辉的双眼。

　　陆越飞张着大嘴开始感慨人民群众的心灵手巧。

　　“还请陆将军待在此处。”临渊半睡半醒地说：“另外，王爷，万万不要说话。”

　　“放心。”夜惊鸿答应道。

　　这学老人不算容易，临渊指导了夜惊鸿多时也未能有显著成效，无奈下，也只好将就着让他仅仅稍弯了腰背，走得略微慢点就算了，但形态步伐还是很别扭。临渊也不管这三七二十一，总不能让他上阵来扮演老人罢？要找个现成的老人假扮，临渊又不愿意，灭口吧，他怕脏了自己的手；不灭口吧他又不放心，这件事怎么也是他打响名号的关键一步，如果将来掉底儿，可不是那么好玩的。让夜惊鸿来假扮，除了化妆十分耗费时间，其他的问题倒是不那么严重，被发现的几率很小，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堂堂七王爷会卖给临渊这么大的面子；就算被发现，也会给人造成临少爷同七王爷交情匪浅的假象。左右衡量，临渊才会昨夜去“求”夜惊鸿。临渊想来想去不觉得有什么破绽，可如今看着夜惊鸿这四不像身段，倒是有些失望。

　　跟在夜惊鸿后面的临渊心里叹气：“如此一来，禹王大致一眼便能看出这是假的。如今只好期待禹王不会揭穿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找个群众演员。”

　　两人不多时就从赏花楼来到朱柳别苑，才到门前，值班的李卫国就迎上来：“小公子昨晚去哪里了？王爷找你半天。”

　　临渊微微一愣，问：“王爷找我何事？”

　　“这个不清楚。”李卫国道：“看着挺急的。王爷应该在正厅，你去看看吧。”

　　临渊点点头，迈着步子往里走，背后的夜惊鸿粗着嗓子咳了一声，临渊回头看他，只见他站在原地不肯动，略感奇怪。李卫国好奇地打量起这位“老者”，先是一惊，顿时眉开眼笑，用力拍了临渊后背一下，临渊踉跄一步差点没咳出血来，心里那个冒火啊，刚要发脾气，只听见李卫国大声说：“小公子可真是神人！这才几天就把百里前辈找来了！你等着，我这就去叫王爷出来迎接！”说完一溜烟跑走了。

　　他回头看向此时一脸镇定的夜惊鸿，倒真有几分佩服这位王爷，心想：“没想到这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关键时刻还真有架子，看来本少爷的确眼光不错！哈哈哈！”想着就脸上露出笑容。

　　夜惊鸿以为既然答应帮临渊了，就要演得像些，百里神医的脾性他不清楚，但，凡是名医大概都有些脾气。看临渊一脸傻相地看着自己微笑，又不能说话，只好不停使眼色。可是临渊这时候不知道脑子想些什么，完全不为所动，直到禹王提着衣摆，火急火燎、惊喜万分地从朱柳别苑冲出来。禹王跨过大门的时候，还一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幸好一边的李卫国机灵，才没摔倒在地。

　　临渊听见这小小的摔倒插曲弄出的声响，才回神过来，又恢复往日那一副欠揍的傲然模样。禹王此时双眼放光，嘴巴咧得都快到耳朵根了，看看临渊，看看“百里衋”，搓着双手，连珠炮一般说：“小王夜惊擎，在家中排行第六，久仰百里前辈大名，如雷贯耳，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由于太过惊喜，乱七八糟的恭维之词，倒豆子一般往外蹦。

　　临渊狠狠踩了禹王一脚，禹王疼得大呼一声，看看临渊，临渊此时神情鄙夷，用淡淡的、于己无关的声音慢悠悠地说：“禹王大人，还请好好说话。”

　　禹王完全惊愕不知所措。一时间看着“百里衋”呆住。其实，这也不能怪禹王失态，他虽打算等半个月，但其实并未期待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替他找来五十年不曾现身江湖的百里神医。加之，百里神医的怪脾气天下闻名，最有名的例子是百里神医年轻时被当时的武林盟主邀请去给他家女儿看病，也不知是说错了一句什么，百里神医当即拂袖而去，盟主派人强阻不成，又好言相劝，百里神医也不着急，只说：“盟主不怕我给令爱下毒吗？”盟主闻言一时无法，只好任由百里衋离开。这事情还只是个由头，后来因此牵扯的筱、百里医道大战，使得这家女儿彻底落了一身毛病。武林盟主心中之苦难言难表，而且直到死也不明白究竟哪句话得罪了百里衋。

　　禹王本想说一堆好话让老爷子开心，不想被临渊打断，此时正仔细回想是否有些词语惹了老爷子的忌讳？片刻不及，就汗流满面，生怕惹怒了老爷子，好不容易请来的神医撒手不管。

　　临渊无奈，看一眼疑惑不解的夜惊鸿，走到他身边，努力伸伸脖子，想把耳朵贴到他嘴边，临渊因为个子矮微微踮起脚尖的样子甚是可乐，如不是害怕露馅，夜惊鸿必然好好观赏、嘲笑一番，此时只好俯身过去，禹王见此，一颗心七上八下，生怕神医不满，想问又不敢问，在一旁张着嘴，着实着急。

　　不一会儿，临渊站直身子，对禹王说：“前辈说，废话少说，去看病人。”

　　禹王一个激灵，连忙道：“请！本王……”

　　临渊狠狠瞥一眼禹王，禹王连忙咽下后半段话，前方带路去了。禹王这一段路走得实在没章法，几次险些带错道儿。临渊翻了好几个大大的白眼，夜惊鸿跟在后面，差点没笑出声来，硬硬憋着，腹肌疼得有点抽搐，此时正忍着疼，捂着肚子，那弓背弯腰的身形、稳中带乱的步伐，确实比之前要惟妙惟肖些。

　　一行四人，临渊、夜惊鸿、禹王、朱柳别苑的大管家平安，穿花拂柳，来到王妃卧房前。几个丫鬟早就得知百里神医前来，见四人过来，稳稳地作福迎接，方才体现王府风范。临渊眼风撇过这几个小丫鬟，心下暗暗道：“王妃将门之后果然名不虚传，连身边丫鬟都调|教得这般好。”再看一眼禹王，摇摇头：“禹王溺爱妻儿，关心则乱。”临渊思索间，又想起刚到王府时，替赵顺算的那个“顺”字不由蹙起了眉头。

　　几人步入室内。王妃正室，分为三间房，三房并列一字排开。最西边的屋子是书房，中间屋子一张卧榻，平日接待宾客；最东边为王妃卧房。卧房内纱幔皆垂，影影绰绰看不清其中景象。管家平安立在正门边，不再动作。王妃的贴身丫鬟慧儿刚端了一盆清水掀起纱幔步出，见一行四人，不慌不忙地作福请安，声音不高不低，刚好令室内人可听清，又不至传音过远，徐徐道：“王妃刚醒，慧儿先行告退。”王爷闻言点点头，看向“百里衋”，“百里衋”捻了捻山羊胡，也不说话，径直向室内而去。王爷连忙帮着掀开纱幔，临渊自是一同入内。

　　卧室内，淡淡的薰衣草香气弥漫，一少妇半坐于床，容貌不算天仙下凡，却也独有一番气度；虽有病容，一展笑容，亦是令人倾心。就好像白色的杜鹃花，朴素却不失美艳。

　　王妃徐徐低头，手扶床榻，轻声道：“身在病中，未施粉黛，实在失礼。百里前辈见谅。”

　　禹王见王妃若此，甚是心疼，这就想伸手去扶，只见王妃微微摇头，禹王才惊觉自己失态，退于一旁。

　　此时，夜惊鸿和临渊可是大惊。夜惊鸿看向临渊，心下埋怨他调查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