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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杯酒清越曼妙舞 勉强低头请王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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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明初年四月初二,四月初始,落英满地,这日,苏州有名的风尘地——赏花楼——迎来了又一批貌美年轻的新人。每年此时,从小开始训练的艺妓们,摆脱曾经枯燥乏味的生活,离开细竹竿的鞭打,站在光彩四射的舞台上,在觥筹交错之中,在万众瞩目之下,在一双双贪婪的眼睛的注视下,开始她们灿烂丰富而又凄凉的新生。
她们在此奋力而舞,尽平生所学,柔软的腰肢,光洁细腻的肌肤,在灯火的映照下,微微泛红,细细的汗珠满了面颊、额头、脖颈、双颊,一张张娇美的笑容,完美地绽放着。凭借一舞曼妙飞上枝头,是多少艺妓的愿望。
各地富商贵胄聚集于此,观看舞池中的美人。夜惊鸿和陆越飞也不能免俗。陆越飞十五岁起就随他的师父于得胜大将军去了边疆,如今回中原不过一年,见这舞池里的女子各个穿着清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夜惊鸿虽然烟花地来得不多,但歌姬也见过不少,边喝酒边品评道:“阿飞,你看那舞池中央的女孩儿,虽说腰肢够软,表情未免生硬,要成为头牌,怕是要费一番功夫。”
突然,一股熟悉的气息自身后出现,二人同时出掌向后,原本被美姑娘险些迷了心窍的陆越飞目含杀气,回身所见,临渊堪堪躲过二人掌风,此时微笑而立,可是苍白的面色还是暴露生死一线的仓惶。
“原来是你。”陆越飞没好气地说:“小孩子家家,来这儿干嘛?”夜惊鸿收起架势,靠在二楼雅座的栏杆上,神色恹恹地看着舞池中人。
“半月前,赏花楼老板让我找赵师师和暖暖姐姐的猫。如今有消息了,所以过来一趟。”临渊微笑入座,毫不在意二人对他的敌意。陆越飞略微汗颜,这找人的生意临渊接他能理解,这找猫的生意他接,未免太没节操。
夜惊鸿淡淡地说:“赵师师既然想逃,大概是要从良。放别人一条生路,也没什么不好。”
临渊不屑一顾,嗑着瓜子道:“七王爷是王公贵族,自然不懂老百姓的疾苦。赵姑娘自小在妓院长大,除了跳舞唱歌,别的一概不会,本少爷是不认为她逃出去能比在这里活得更好。”
“人总有选择的机会。”夜惊鸿嘴角有一丝冷笑:“自古风尘红颜年轻时风光无限,待到年老色衰,门可罗雀,人人唾弃。”
“呵呵,王爷毕竟是王爷。”临渊冷道:“这些舞女的身上衣着,丝衣绸缎,是多少平民百姓想得也得不到的。悲伤也好,寂寞也好,尊严也好,在本少爷看来,无非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
夜惊鸿闻言回望临渊,眼神里有怜悯有悲愤有无奈。
临渊咧嘴露出一个笑容,但眼神依然冷漠:“赏花楼里皆是官妓,她们出身没落名门。整个帝国的烟花场所也都是朝廷默许的。敢问王爷,朝廷都不管的一群人,本少爷为何要管?要怨只怨她们投错了胎。”
临渊看一眼舞池中笑颜如花的女人,叹气,小声说:“何况这样的也未必不好。”
“只要金银未免俗气。”夜惊鸿鄙夷道。
临渊哈哈笑起来:“在下不过是个生意人,有银子赚,我自然来者不拒。我自七岁起行走江湖,要过饭,偷过包子,在这个江湖里最肮脏的地方停留过,若说对这个世道的了解,本少爷不觉得自己比您差。”
夜惊鸿歪头斜视临渊,显然并不认同他的说法,临渊继续说:“如今,本少爷勉强算得上对江湖大小事了如指掌。只待声名鹊起,钱财自来。”临渊说着,手中把玩这白瓷茶碗。
陆越飞心下恍然大悟:“他做这么多麻烦事原来是为了扬名。”
夜惊鸿冷笑:“小公子就不怕本王和大将军杀了你?”
临渊一摊手,笑嘻嘻地说:“要赚钱总要冒些风险,何况,在下以为以大将军和七王爷的品性,应该不会和我这个小人一般见识。”
夜惊鸿哈哈大笑起来,正色道:“凡事总有例外。”杀气腾然。
临渊嘿然而乐,眨眼间不见踪迹。陆越飞和夜惊鸿皆是惊骇,这种功夫闻所未闻。而且,习武之人的气息与他人不同,他二人也凭此确定临渊不会武功。陆越飞急忙扫过整个赏花楼,衣衫翻飞,色彩斑斓,只见,楼下一众美人儿的簇拥之中,小小的临渊,好似降临人间的狐仙,狡黠的笑容挂在脸上,蛮不在乎的微微仰头,看着楼上二人。
陆越飞皱眉道:“这是仙法?”
夜惊鸿无奈说:“仔细想想,他几乎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哼,未免太自负。”陆越飞道:“他会逃就说明他还是怕老子。”
“若真是自负,倒也不麻烦了。”夜惊鸿若有所思。
言谈间,临渊已然摆脱众姑娘的簇拥,食指挂着一壶桂花酒闲庭信步来到二人面前,说:“花姐姐们送的。”
夜惊鸿叹气:“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临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请七王爷记得在下这个小人物,有赚钱的生意不要忘了告诉在下,在下必然感激不尽。”
“先解决这次的事情再说罢。”
临渊闻言略有难色,叹气道:“实不相瞒,百里前辈怕是来不了了。”
“终于进入正题了。”夜惊鸿不屑地说。
陆越飞嘲讽:“这种小事都解决不了,还想立足江湖?临小公子,不觉得托大?”
临渊愁苦道:“百里前辈脾气怪得很,像王妃这样的病症,我都能解决得了,自然入不了他老人家的眼。”
夜惊鸿和陆越飞无言相视,半信半疑,禹王为了王妃的病,请遍天下医学国手,朝堂中的自不用说,江湖中的名医也是访了无数。
临渊见二人不说话,继续说:“禹王带我去探望过几次王妃,我这个治病的手段也算不错,一眼望去,便知道得八九不离十,要是撒谎把他老人家骗了来,只怕……啧啧……我少不得得挨打……”
临渊的样子看起来是真的在烦恼此事,陆越飞好奇道:“你刚才那功夫一使,百里老人家也打不到你吧?”
临渊白了一眼陆越飞,没好气地说:“要是大将军做错事,于将军要教训一下您,莫非您还要跟他动刀不成?再说,百里前辈本来就年纪大,我要是一躲,再把他老人家气出好歹,岂不是作孽?”
陆越飞眼珠转了转说:“那你当初就不应该答应禹王啊!”
临渊长长地叹口气说:“唉,世风日下,我虽知道近年江湖里没多少像样的神医,不过也没想到他们这般不争气。”
陆越飞听着临渊的牢骚,看他一脸发愁的样子,当真惊奇。夜惊鸿看着临渊,哈哈笑起来。临渊一愣,看着笑得趴在桌上夜惊鸿,好似看一个怪物一样。陆越飞拍着夜惊鸿的背,有些无奈。谁又能想到这位小公子的软肋竟是隐世神医?
夜惊鸿喘着气,从桌子上支起脑袋,边笑边说:“说吧,小子,你今天来究竟是想让本王帮你个什么忙?只要不太过分,哥哥看在你长得还算水灵的份儿上,一定尽力。”七王爷心想好不容易找到个调戏这小子的机会,可不能放过。
临渊耷拉着眉毛看看夜惊鸿,清了清嗓子,微微仰起脑袋,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凑到夜惊鸿耳边道:“为了让禹王大人放心以及进一步扩大临少爷的声望,决定请七王爷假扮百里前辈。”
“啥?你这是唬人啊!”陆越飞毫不客气道。
临渊竖起食指,晃了晃:“非也。禹王的目的是治愈王妃,本少爷自可实现,何来欺骗?”
“是哪个说,半月之内,必然请来百里神医的?”夜惊鸿挑起一根好看的眉毛,半调戏半戏谑地问。
临渊一时无言,无奈道:“请王爷给句准话,帮还是不帮吧。”
陆越飞一手勾住夜惊鸿的肩膀,一边笑嘻嘻地说:“我说临大少爷怎么想起找我们帮忙啊?”
临渊闻言,神色一暗,陆越飞笑着问:“莫非你是到处骗人太多,没人肯帮你?”
微皱的眉毛,平整的额头,连皱纹都看不出,一脸受气包的样子。
陆越飞也不由得心软了一下,登时在心中默念:“这小子不是善茬,不能心软!”随即愈加警惕地看着他。
夜惊鸿悠悠地说:“不说实话,本王可不怎么想帮忙。”
临渊忽的起身,竖着眉毛,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倏尔神色如常,带着几分困扰,说:“我,的确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帮我。”
夜惊鸿望着临渊,觉得他的眼睛从未有过的清澈,小孩子的倔强在此时展露无遗,这样的神情,是真是假,是否又是一次精心设计的骗局,夜惊鸿已经分辨不清,只是,虽然没认识多久,但对这个能力超出常人的小孩儿放心不下。何况,夜惊鸿亦有事想找他帮忙。
夜惊鸿伸直手臂,大大的手放在临渊的脑袋上,满满地覆盖住,温柔而又迟疑地抚摸着、揉搓着这个乱蓬蓬的脑袋。
“好,我帮你。”简单的话也许意味着一生的承诺。
可这时的临渊,只是单纯想利用这位心软的王爷达成他某种方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