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散江湖客》风传祭

16、湖中渔翁遇少年 善心夫妇马车载

　　太湖上，自古以来便是鱼虾圣地，沿岸的渔民自然不少。人民的智慧永远是无穷尽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兄弟发明了用鱼鹰捕猎的方法，至此以后，皮肤黝黑的渔民们，悠闲地坐在长长的竹子船尾，船头站着一排乌黑的鱼鹰，静静地缩着身子，一双晶亮的眼睛，不知盯着什么。到了特定的时间，渔民们便口中吆喝着，用长长的竹竿一撂，原本整齐一排的鱼鹰便跳入水中，开始疯狂的捕猎活动。他们贪婪地将鱼吞入喉咙里。

　　渔民们也忙碌起来，看见吞了鱼的鱼鹰，便连忙将它从湖中捞起，一把掐住脖子，身子一倒，几条银色的活蹦乱跳的大鱼便甩着尾巴掉到船上。渔民随手一扔，鱼鹰又掉入湖中开始新一轮的捕猎。渔民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小小的渔船满了鱼。

　　一场捕猎活动结束，鱼鹰再次回到船头，渔民挑出几条鱼，扔给它们，一阵狼吞虎咽，渔民这才再次坐在船尾，结实光洁的皮肤，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着古铜色的光芒。

　　突然一双洁白的小手“啪嗒”一声搭在船舷上。鱼鹰和渔民皆是一惊，鱼鹰们缩成一团，十几双乌黑的眼睛略带惊恐地望着那湿漉漉的手。船尾的渔民更是面色难看，凡是有水的地方，水鬼的传说都是有的。由于溺死十分难受，也十分冤枉，传闻自古水鬼都是十分难惹。

　　“哗啦”一声，一个赤裸上身的十二三岁少年破水而出一下翻身躺在船上，由于重量的突然变化，船身剧烈晃动，船头的鱼鹰一个个吓得扑棱着翅膀，发出吱吱的叫声。

　　渔民脸色更加难看，坐在船尾，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动作。

　　只见少年微微一笑，洁白的牙齿，一看就是喝山泉水长大的：“老伯啊，我叫孙居易，能顺道载我去苏州府吗？”

　　老伯的神色有些不解，问：“小孩儿从哪里冒出来的？不会是水鬼罢？”

　　“哈哈，老伯，大白天哪里有鬼啊。”少年说着掏出两文钱放在船舱横木上，笑着说：“这是交通费。”

　　既然有钱赚，就算真是水鬼，也是有人载的。老伯也露出微笑，继续摇着船摆。

　　会如此大方地冒用“孙居易”姓名的人，除了临渊，再无第二人选。他从包袱里拽出早就湿得一塌糊涂的麻布长袍，拧了拧水，打了个喷嚏，还是披在身上，随便一裹，便躺在船上，翘着二郎腿，哼着难听的小调，闭着眼睛，满鼻子的鱼腥味，临渊始终觉得，沾满鱼鹰口水和喉部分泌液的鱼略有恶心，所以在太湖周边，他是从来不吃鱼的。

　　临渊上船的地方离着苏州府并不远，不多时便靠了岸边，临渊谢过老伯，便蹦蹦跳跳地跑走了。渔民老伯和一群鱼鹰一起看着这个奇怪孩子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苏州美景甲天下，苏州的美女更是遍地都是。其实论及五官，苏州美人并非最为精致，然，苏州气候湿润、空气清新，美人儿们的皮肤大多如太湖中上好的白藕，加之一双带着盈盈水波的眼睛，有说不尽的温柔，说不尽的韵味。

　　临渊蹦蹦跳跳地走在官道上，看见赶着马车的一家老小正休息，立刻靠过去，摆出一副可怜模样目不转睛地仰着头看着家中的女主人，好似乞食的流浪小猫。这家人看穿着并非大富大贵，但家中必然也是有些闲钱。

　　临渊本就长得比同龄人瞧着弱小，虽然五官不算精致，但一双单眼皮眼睛大而清澈，乌黑的眸子占了眼睛的一大部分，唇色血红好似黏着血水，一双淡淡的横眉略粗，好似青烟一般，散乱的头发在阳光下微微发红。

　　不整洁的衣服，露出平整好看的锁骨，加上白皙的肌肤，瞧起来也确实乖巧可人，的确很容易引起大人的同情与关爱。

　　女主人本来看这孩子浑身湿漉漉的，觉得又是乞讨的孩子，不大想搭理他，但架不住这孩子一直可怜巴巴地冲着自己微笑，心下一软，看了男主人一眼，男主人也被临渊那副可怜样子惹得心下怜惜便点了点头。

　　女主人从包里拿出一块发糕，放到临渊手中，柔声道：“拿去吃吧。”

　　临渊冰冷的小手推了推女主人的手，声音尽量清晰童真：“谢谢姨娘，这糕我不要，只是……只是……”临渊说着背起小手，左右微微晃着略前倾的肚子，低头看着脚尖，好一副为难而娇羞形容！若是被夜惊鸿和陆越飞看到只怕要吐一地了。

　　女主人和男主人相视一眼，男主人叹气，蹲下身子，抱着临渊的腰，柔声问：“只是什么？”

　　临渊抬起的眼睛含着点点泪光，不确定地问：“我想去苏州城朱柳别苑找我爹爹，不知道……姨娘和伯伯能不能带我一程？”这话当然是鬼扯。

　　男主人一听略略惊奇，这朱柳别苑是六禹王在苏州的府邸，自天火变后，六禹王自请辞职，搬离洛阳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朱柳别苑中，他上下打量这孩子，一副闲散不羁形容中倒真有几分贵气。女主人听了临渊的话，也暗暗吃惊，轻声说：“这事儿，咱们要管？”

　　男主人沉了片刻，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孙居易。”毫不迟疑，还带着天真灿烂的笑容。

　　男主人和女主人闻言心下一块石头算是落地，男主人也轻松笑起来，道：“上车吧。”心想：“幸好不是禹王的私生子，就当行善积德罢。”

　　于是就这样，临渊搭了一辆便车。坐到暖和的车厢里，临渊从早上开始被井丞苑惹得不太高兴的心情顿时亮堂了许多。女主人听着临渊肚子咕噜噜地叫个不停，还是把那块发糕递给了临渊，临渊这次也就象征性地推辞了一下，其实口水早就顺着咧开的嘴角流下来，这家人的孩子尚在襁褓中。

　　临渊虽知道，如果展现下自己对这孩子的关怀，能愈加获得这对父母的欢心；但是无奈，临渊自小就不大招小孩儿的喜爱，兴许是未记事孩子确实有一番天生辨别是非的能力，不像许多大人，仅仅为临渊可爱的外表所欺骗罢。

　　女主人摸摸临渊还滴着水的头发，也不嫌弃他，温柔地问：“你父母都在朱柳别苑？”

　　临渊吃着发糕的嘴也停了片刻，仰起一张笑脸，可怜兮兮地看着女主人，同时露出笑容，道：“我母亲临死前，让我来朱柳别苑找我父亲。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父亲离家很久，我从没见过他，兴许，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女主人看着临渊，心顿时揪起来，一阵难受，眼里也泛了泪光，声音都略有哽咽，问：“那要找不到，你打算怎么办呢？”

　　看着前方好似透过马车四壁看向遥远的未来，认真回答：“那我也要继续找。总会找到的。”

　　此时，一边的小婴孩有些不乐意，哇的一声哭起来，女主人还未及感动就只得忙着照顾孩子了。临渊见状继续埋头吃饭。女主人一边哄着孩子，一边看着临渊那饿死鬼投胎的模样，不由得心想：“可怜的孩子。怕是好几天没吃饭了吧。”

　　话说，就这么样子，马车一路来到朱柳别苑，临渊下了马车，象征性地从衣服里摸出一文钱来要给赶车的男主人，男主人见状推辞不要，一扬鞭子，马车慢悠悠地离去。临渊站在后面，象征性地望着马车消失在视野中，望着远处的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