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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妄言承欢子夭折 心狠手辣为哪般(二) ...

  •   “你来做这个孩子的父亲吧。”那是一个安静的夜晚,两人相对而眠,菡萏夫人睁着一双美丽的眼睛,笑着说。

      “可是,我——”井丞苑不知如何应对。

      “我不想这个孩子没有父亲。你愿意为了我们,为了正雨,扮演一个男人吗?”菡萏夫人眨动着长长的睫毛,有些恳求有些撒娇地说。

      井丞苑面色微红,想了一会儿,灿烂的笑起来,说:“好!我来做阿爸!”只好似,这是一场孩童间的过家家。

      那一晚,菡萏夫人一夜未眠。没有人会陪着井丞苑走下去,只有她菡萏,如果没有她,井丞苑只能孤独一世。

      “我已经失去了正雨,我这一辈子,除了正雨,不会爱上任何人。而她,不过是个可怜人。她为了他,单枪匹马来救我,就当是我,替正雨还她。”菡萏夫人这样想着,嘴角露出笑意。

      那一年,她随着井丞苑回到紫金山庄,带着已经四岁的井鸣浩。两个本应该柔弱似水的女子,扛起了井家大业。从井丞苑的姑姑、姑父手中夺回庄主之位,其中的计谋,其中的血腥,其中的狠辣,渐渐让井丞苑从一个天真的少女,变成一个真正的紫金山庄庄主,她老练,不动声色,静静地坐在那个位置上,看着自己脚下的“江山”。菡萏夫人一路陪同她走来,早已分不清,她究竟还是否是当初那个笑得天真的女孩儿。

      曾经往事历历在目,似乎才刚刚发生。菡萏夫人曾经感激她给她的一切,可是如今,鸣浩的死好似一把利剑将这一切打碎,再也无法重来。

      “我要让你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菡萏夫人目光冷峻地看着井丞苑的背影,继而恢复一副悲伤面容,缓缓地走过去。

      井丞苑低沉的声音,因常年伪装男声,早已听不出女子的痕迹,颤着声音问:“你不怪我吗?”她心下已经决定,如果菡萏夫人真的因为井鸣浩来杀她,她会毫不犹豫出手,绝不留情。紫金山庄不能没有她井丞苑。

      菡萏夫人沉默许久,泪无声地流了满面,沙哑的声音:“是鸣浩不懂事。可是,他是正雨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即使不顾及我,你怎么忍心……”

      “那要如何?”井丞苑苦笑,低声说,似乎在自言自语,可夜太安静,幽幽的声音还是传到菡萏夫人耳里:“他要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告诉所有人。要怪只能怪你,为何要告诉他?”

      “鸣浩大了总会发现的。”菡萏夫人强压着因为啜泣而起伏不稳的声音:“你怎么忍心?”

      井丞苑闭上双目,两行泪流下,她狠着心,肃杀的声音好似野兽低吼:“杀伐决断,我们做得还少?他……必须死……否则……我紫金山庄百年清誉何在?我,井丞苑……如何在江湖中立足?”

      菡萏夫人无声地望着井丞苑,心碎,怀疑地看着井丞苑,眸子里闪烁着恨意。井丞苑始终不敢回头,哑着声音问:“你是要继续陪我走下去,还是,离开。”

      “如果我选离开,你会让我走?”菡萏夫人苦笑,泪水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还是直接杀了我?”

      井丞苑无言沉默。菡萏夫人绕过书桌,走到井丞苑身边,温柔地看着她,流着泪说:“我不走。你杀我,我也是一个人上黄泉路;你不杀我,我又能去哪儿?从十四年前,决定让你当鸣浩的父亲开始,我就已经决定要一辈子陪着你。可是,阿丞……如果我们收养了另一个孩子,你能不能答应我,即使是软禁他也好,请你不要杀了他……你答应我好吗?”

      井丞苑紧紧握着菡萏夫人的臂膀,轻声说:“放心,绝对不会再有人发现我们的秘密。”

      “是啊。”菡萏夫人伏在井丞苑的肩头,心道:“不能让别人发觉,否则,我怎么能顺利接管你最心爱的紫金山庄呢?我会等,鸣浩,你在天上耐心些看着,母亲一定会为你报仇的。让这个无情之人受尽折磨而终!”

      话说此时,临渊正步履轻快地从紫金山庄里溜达来溜达去,乌云布天,无月无星,其实也实在没什么好溜达的。不过对临渊来说,与其说他在看风景,不如说,他在看紫金山庄的地形。提着一个小灯笼,哼着小调的临渊,偶尔一个踉跄,伴着两声哈哈自嘲。

      不知达奚湍如何就出现在临渊面前,倚在树上,临渊初见达奚湍着实吓了一跳,不过也只是步伐停顿了下、灯笼摇晃了下的程度而已,定神一看是他,临渊也不理会,自顾自继续走。

      “井丞苑的身世,你如何知道?”达奚跟在临渊身后问。

      “行走江湖多年,替别人做事时候,顺便听了几个故事,又顺便稍微想象了下,又顺便稍微调查了下。”临渊无所谓地说。

      达奚皱眉看看临渊,轻声问:“你确定少庄主的死是他所为?”

      临渊略微沉吟。建立自己的情报网络太难、太花费时间,不如抓住井丞苑的死穴,捡来现成的宝贝。虽然他不喜欢井丞苑的性格也知道她将来会是一个隐患,但既然是同盟还是厚道些的好。

      “少庄主不是意外失足跌落在地的吗?”临渊摇头叹息:“运气可真不好,竟然落在那样尖利的东西上,庄主和夫人可要难过了。唉。”

      达奚略微一愣。

      临渊看着手里忽明忽暗的灯笼,语气微凉:“仙人怎么会和这种心狠手辣的人牵扯到一起?”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达奚叹气。想起昨日种种,不由心生凉意。井丞苑早就知道他不擅长寻人之术,也知道蓬莱仙会之事。当时前来,纯粹是为了给自己找个人证罢。他看看临渊笑道:“小公子足智多谋,将来必名扬天下。”

      “足智多谋算不上,只是比别人多知道一些事。”临渊想了会儿说:“顶多算是,百晓生罢。哈哈。”

      “我出来多时,也该回去了。”达奚湍道。

      临渊抬着一条腿,一个转身,恭敬一作揖,道:“恭送仙人。”

      “这里有两张符,你拿着。需要我帮忙时,只要拿符在手中,默念我的名字,我自会现身。”达奚湍将两张黄色符咒递给临渊,临渊倒也不客气,接到手里,透着灯笼光查看。

      达奚湍看了一眼临渊身后,喃喃地说:“你也算运气好了。”

      “嗯?你说什么?”临渊好奇地仰头看着达奚湍。

      “没什么,告辞。”

      只一眨眼功夫,达奚湍已不见身影。

      临渊拿起符咒,冷冷地说:“不好意思啊,本少爷不信鬼神,也不想同你们有什么牵扯。”言毕将符咒一团,扔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抱怨:“这仙家的东西,一点也不比俗家的好吃。”

      空中,传出一声清啼。临渊叹气,将两根手指放入嘴中,吹了一声口哨,一只洁白的海东青落到临渊胳膊上,临渊一边解下它爪子上的信件,一边嘟囔:“上好的海东青,自从跟我出来后,又瘦了一圈,唉,单单用来传递这些个钱上面的买卖,真是大材小用。”

      临渊从怀里摸出几块牛肉干,放在手心,送到左肩处,海东青低头啄食,临渊心疼道:“回头我给碧管家说,让他给你好好加餐。好了,去吧。”

      海东青似乎能听懂人话一般,歪歪脑袋,扑棱着翅膀,扎入黑色的夜空。

      临渊从鼻子上摸下一条羽毛,打了个喷嚏,蹲在地上,就这灯笼的光芒,展开信,上书:江南东道苏州,朱柳别苑。

      临渊绽露一个满意的笑颜,心想:“啧啧,相待多时了。那日在湖中泡了半日当真值得啊~”

      建明初年三月廿六,这日略有阴云,阳光也并不刺眼。

      临渊在天水阁睡了个好觉,此时正打着呵欠,慢悠悠地往暖香阁走。整个紫金山庄还沉浸在少庄主夭折的凄凉之中,那些在庄中做客的玄学之士十分“识相”的在昨日便早早离开,只有北山子留下,待到头七之日,帮着打理往生之人的最后一道程序。

      路过承欢台,临渊看看那一片悲戚的黑白颜色,神色中略有抵触,顿了顿,还是走进了灵堂,接过仆人手中的三炷香,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九十度的躬。

      “临少爷起得好早。”井丞苑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他与临渊并排站着,仆人递给他三根香,他并未接过,只是摆摆手,示意仆人退下。

      临渊不答话,徐徐走到灵台前,将三炷香插入香炉,口中喃喃道:“还望少庄主一路好走。”回身看见井丞苑,顿时觉得他仿佛苍老了数十岁,原本乌黑的发鬓,多了几条白发。见状,临渊倒是有些惊讶。

      “见到我真的伤心,很惊讶吗?”井丞苑看着灵台中央漆黑的棺材,苦笑无奈。

      临渊皱了眉毛。

      “你毕竟还是孩子。”井丞苑看着临渊的神情竟流露出几分温柔。

      临渊道:“本少爷还有事要做,先行告辞。井庄主节哀。”

      “临少爷不如同井某一起用过膳再走。”井丞苑说着这话时,望着远处,灵堂中白色的丧花随着微风轻轻摇动。

      “唉,此事有些急,在下还是先告辞了。”

      “你年纪小,早上不吃饭,影响身体发育。出门在外,父母挂怀,还是要多关心自己。”井丞苑双眼含泪似乎要融化一般,定定地看着井鸣浩的棺材,微皱的眉头,紧紧握起的双手,声音中似有抖动。

      临渊神色一凛,依然淡淡地说:“多谢庄主,请节哀,临某告辞。”迈步离开,毫不迟疑。

      井丞苑闭目,两行泪滑下,轻声地说:“鸣浩……”

      临渊捂着呱呱叫的肚子从灵堂走出,正遇上门外的井却水,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井却水恭敬地跟在临渊身后。临渊不耐烦地想着:“该死的井丞苑,本少爷本来还想去暖香阁蹭你顿饭,你到灵堂说那么一番话,让本少爷怎么吃得下?井鸣浩明明是你害死的,怎么如今搞的好像是被我害死一样?”头疼得要死,食指揉着太阳穴,微微摇头。

      一路出紫金山庄,井却水也并未超越临渊走在前方带路,即使进入奇门遁甲阵,临渊也丝毫未减速。井却水惊异地看着这个比自己还矮上一头半的小孩子,暗暗心惊,这个阵法,临渊仅仅过了一次,便将其中变化了然于胸,他对奇门遁甲的造诣,的确令人惊叹。

      临渊此时烦得要死,根本不想理会跟在身后的井却水,心道:“也好,本来紫金山庄的地形布置我就记得一清二楚,让他回去报告给井丞苑,算是个下马威。”

      包山位于太湖之中,四面环水,是个岛屿,临近苏州岸边的一处半岛。波光粼粼的湖面,闪烁着耀眼的光辉。临渊站在湖水边,深深吸一口气,脱下衣服,塞进背后的包袱里,紧紧捆在身上,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开始做五禽戏。

      身后的井却水虽然一脸微笑地瞧着眼前的小孩儿,又是盘腿,又是举手,又是伸展,又是弯腰,心下极其惊奇,这么个小孩儿竟然还有做“晨间体操”的习惯,在他眼中,那是只有到了四五十岁的年纪才会有的爱好。

      临渊做了一会儿,觉得浑身活络暖和,半弯着腰,身体绷直,两条瘦弱但是看得出清晰肌肉线条的手臂伸得笔直,冲着湖面,两手上下叠在一起,他深深吸一口气,脚尖微微用力,整个身体向水面倾斜过去。

      他背后的井却水本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临渊做奇怪的动作,如今见他入水,着实吓了一跳,连忙跑去岸边查看,只见层层波纹在清澈的太湖水面荡漾开来,临渊已然不见身影,井却水惊异地看着湖面,自言自语道:“小公子这是要游去苏州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妄言承欢子夭折 心狠手辣为哪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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