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散江湖客》风传祭

12、天水一色忆往昔 浩然阁咽少主息（三）

　　井却水颇是勉强地笑着说：“小公子，您也知道这毯子值钱，又都是被钉在地上的，每次……”

　　临渊一摆手打断他的话：“你要是想找到你家少主就听我的。”

　　井却水只是笑着站在原地也不动作心想虽然庄主吩咐要照顾好他二人，但是如此无礼的要求他身为紫金山庄大管家当然不能随便同意。

　　临渊亦是心下不悦地看着他心道：“本少爷穿着是朴素了些，不过也不能这么瞧不起人吧？”

　　两人各有心思，就此僵持。

　　达奚无奈地说：“让别人做事，总要说明白理由吧。”

　　临渊闻言，指着桌子上的砚台说：“这砚台看起来用了很久，发亮的部分就是墨汁干了后凝结在砚台中形成的。这桌子不平，所以，墨汁越来越向一边聚集，另一边凝结的墨水也越来越多。”

　　达奚和井却水边听边细细观察，井却水微微点头，似乎觉得有理。

　　“那究竟是桌子本来就不平……”临渊说到此处停顿，看向井却水。

　　井却水忙说：“紫金山庄的家具向来是最上等的红木制成，韧性好，若有损伤也会立即更换，何况是少庄主的屋中陈设，不会出现此等纰漏。”

　　临渊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又指着放在地毯上涮笔的桶，桶中水已是墨色。

　　“这水面也是斜着的！”井却水不由自主提高了声音。

　　“所以我断定，屋子的地板有所倾斜。”临渊看向达奚道：“这本来也不算什么。地板用久了多少会有些问题。奇怪的是，这些字画。”

　　达奚和井却水闻言都抬头看向那些将烛光阻隔的、自房梁垂下的大幅字画，井却水歪头观察，恍然大悟，只见，卧榻那边的字画底部的画轴与地面水平，而书桌附近的却都与地面呈现微小但是肉眼可见的角度。井却水惊讶而佩服地看向临渊，心道：“原来他刚才问我地毯的事情，是为了确定浩然阁下是否有空洞之处。”

　　“既然浩然阁初建的时候，就发现地基下有天然洞穴，地板因为常年受重而发生倾斜，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达奚缓缓地说。

　　临渊无奈道：“是啊。所以刚才我知道地基洞穴那件事的时候，是有一点点失望的。不过，这恰好解释了，为何这块地毯的毛看起来不如其他地方的柔顺。”

　　临渊蹲下身子，抚摸着书桌一侧的地毯，道：“大概是总是沾上泥土，经常清洗的缘故吧。”

　　“这……浩然阁的仆人从未禀报过会多次清洗地毯……”井却水还未说完就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不由得愣住。

　　“要么是被你们少庄主封了口，要么就是他们根本不知道——你们少庄主自己清洗的。不管何种情况，都是为了不让人知道，他呆在纤尘不染的浩然阁的时候竟然会把地毯弄脏。”临渊嘴角牵出一丝自豪的笑意。

　　“如何，大管家？咱们现在可以把地毯掀开了吧？”临渊起身，拍拍手道。

　　井却水沉吟片刻，从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一把裁纸用的刀子，问：“小公子打算掀开多大一块？”

　　此时井却水蹲在地上，抬头认真地注视着临渊，一手举着刀子，一副跃跃欲试的形容，好似那些一声令下就会飞奔而出的猎犬一样。

　　临渊登时无语扶额，无奈地说：“大管家，你家少庄主应该是经常去这地毯下的暗道，难道他每次都要用刀子搞破坏？”

　　井却水闻言站起来，一手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小公子说的是。”

　　达奚此时默念咒语，衣衫微微浮动，看得井却水和临渊皆是张大了嘴巴，片刻，达奚身上的长袍服帖下来，他走到书桌一侧，三步远的地方，蹲下，用手四处摸地毯，一会儿停下，轻轻一掀，露出地毯下一块四尺见方的木地板。

　　“这是……！？”临渊指着达奚大呼。

　　“算是透视法术的一种吧。”达奚微微一笑道：“要不要跟我去修仙？虽然你是庸才，不过这种体质不见得不能扭转。”

　　临渊不理会达奚，只是看着地板有些发愁。

　　井却水高兴地说：“小公子真乃神人也！”

　　临渊白了他一眼道：“大管家高兴得太早了。”

　　井却水一张笑脸登时愁苦起来。

　　“你看这地板这么光滑连个把手也没有，如果是你，怎么打开入口？”临渊有些不耐烦地问。

　　“机关。”达奚淡淡地说。

　　临渊仰天长叹：“大管家，您家这位少庄主，可真是个人才。连这么高规格的机关都能自己动手做。”

　　“公子过奖。”井却水讪讪地说。

　　三人一时间站在屋子里，陷入沉思。

　　达奚见左右无法，决定四处逛逛，看看能否找到其他异常之处。不过整个浩然阁，最异常的，恐怕就是挂了满大厅的书画了。一幅接着一幅，密密麻麻，毫无章法，整个屋子唯有四个房角和书桌有明灯，此时天色已然完全黑下来，稍微离光源远一点，便掉入昏暗之中。

　　达奚边溜达边问：“大管家，少庄主为何将书画如此悬挂？”

　　井却水闻言恭敬回话：“少爷自认在书画方面有极大的天赋，所以每日勤奋练习。他说，一旦画成的作品，初看之下完美无瑕，须每日观摩思考，才能发现画作中的漏洞。所以，就让人把画都挂起来，说是能天天看，天天找缺点。”

　　灵光一现，本来好似入定的临渊，突然一脸恍然大悟地睁大了眼睛，他来回张望，果然在书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硕大的国画，看起来似乎是用几张画纸连接而成。泼墨山水，点点石绿、花青点缀其中，高空冷月，云烟飘渺，好似仙境。因为那些悬挂的、杂乱的画作，这副本来夺人眼目的作品不动声色地隐藏其中。

　　临渊指指那副画问：“大管家，这副画是……？”

　　井却水顿时眉开眼笑：“小公子可真有眼光，这幅画在这里挂了有几年了，是少爷的得意之作。据少爷说是梦中所见，取名——山水奇缘。”

　　临渊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自信地说：“如果不出意外，机关应该在这副画后面。”

　　“这……”井却水看看《山水奇缘》看看临渊，有些为难。少爷特意嘱咐，无论如何不准动那幅画。他继而又想起刚才临渊让他掀起地毯时，也是这样似笑非笑、胸有成竹的样子。

　　井却水心下一横：“少爷如今不知去向，若是在因为跑去那山洞遇上麻烦，说不定正等着我们去救他。非常时刻，非常手段！”想清楚了，他撸起袖子，咚咚咚跑到浩然阁外，搬个梯子进来，这就要爬上去把画拿下来。

　　临渊苦笑：“大管家，我都说了，这暗道是你家少庄主经常去的，机关也一定会在很容易就摸到的地方。何况，这不是有仙人在吗？”

　　井却水闻言，满脸通红。

　　站在《山水奇缘》一侧的达奚正把手放在画后面。只听见“咔嚓”一声，那块原本光滑的地板的一侧向上微微弹起，高出地板数寸。临渊和达奚连忙前去查看，井却水搬着梯子四下张望，索性将其靠在门边，紧跑过去。

　　一条幽深的地道，一阵阵带着凉意的风吹拂在三人的脸上。一条软梯自上而下。

　　三人相视一眼。

　　井却水道：“我先下去接着小公子。小公子身体弱，伤到就不好了。”说完就第一个进去地道。

　　临渊看着这个一本正经，有时呆呆的大管家，神色里露出一丝温柔。

　　达奚看着临渊，在他这个仙人的眼中，临渊总是笼罩在一片阴暗里，这也是他为何一直坚持要他修仙的原因。过往悲伤的记忆依然占据着临渊的脑海，就好像过去的达奚，司马洞府清心寡欲的生活改变了他，或许也能改变临渊。

　　隐隐的，虽然很微弱，但是达奚在那一团漆黑之中看到了一点光亮——它在那一片片充斥着泪水的片段里，倔强而独特。临渊起身，看了一眼发愣的达奚，撇了撇嘴，就顺着梯子爬入地道。

　　看着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临渊，达奚脸上露出笑容。

　　“这孩子，大概和我不一样吧。”达奚心想着。

　　“喂——就差你了！”

　　临渊清澈的声音传来，达奚松了一口气，双手捻咒，倏然来到地道之中。

　　临渊和井却水又是一脸钦羡地看着达奚，临渊嘴角似乎挂着口水：“真是方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