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到尘埃里》给我一场倾盆大雨

40、放手一搏

　　萧若尘生日那天天气很好，太阳比平日晚了半小时才落山，血红的残阳把天边渲染得很美。方轻扬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那团火红完全沉没才意兴阑珊的看看手表准备下班，办公桌抽屉里放着一个表盒，白色表盘，棕色表带，和她手上的款式相近，乍一看像是情侣款。
　　挑挑眉拿起盒子，她就是那么恶趣味，他越是想逃避她，她就越是想要捉弄他。幻想着他脸上可能出现的表情，方轻扬情不自禁笑出来。
　　几乎是和余薇一家同时到家，方妈妈小声斥责，“也不知道早点回来”。方轻扬吐吐舌头，当着大家的面把礼物递给萧若尘，“哥，生日快乐”。说完乘着他接礼物的间隙偷偷在他脸上轻轻一吻，看着他躲闪不及又不能太明显动作的样子心底偷笑，挑衅的向他抬抬眼。大家旁观笑笑，虽然觉得亲密，也都只当他们是兄妹间玩闹。
　　萧若尘打开表盒眼光一闪，又合上并没有戴上手表。方轻扬在那一瞬间对上他的眼睛，蓦地就想起了那句广告词，“And after all this time，you’re still the one I love”。经过这么长时间，你仍是我爱的人，她是这么想，也知道他一定是懂了她要表达的意思，所以才那么慌张的收起表盒，甚至都不敢试戴。
　　方家与楚家历来交好，听说萧若尘生日楚妈妈也带着礼物和楚楚上门。席间气氛融洽，双方父母也聊得很开心，方轻扬和楚楚坐在桌尾也隐约能听到他们谈起结婚这样的字眼，两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俨然两个世界。
　　一顿饭楚楚也心不在焉，好不容易楚妈妈撤退了才拉着方轻扬偷偷往外走，“反正你也不想在这里，我们去找江衡”。“好啊，我先跟我妈说一声”，“别，万一你妈跟我妈说我就完了”，楚楚一溜烟坐上车，躲在后座探着头还不忘看看四周有没有熟人。
　　车子开出大院好远楚楚才松了口气，坐直身子。方轻扬好笑的看着她偷偷摸摸的样子，“你怎么回事，做贼啊”。“没有啊”，楚楚郁闷的撇撇嘴，“我们被发现了，现在我被禁足，不准出去”。说完楚楚絮絮叨叨的解释，他们一家三口是怎么被发现，楚爸爸又是多生气江衡又有多惨。
　　方轻扬听着觉得一点都不惨，幸灾乐祸的直笑，“你今天偷跑出来要是被发现不是情节很严重”。“嗯”，楚楚郑重的点头，“所以我们快去快回”。
　　车在前坪刚停稳楚楚就迫不及待的冲出去，方轻扬跟在后面，刚进客厅楚楚已经解着江衡的扣子咋咋呼呼的要看他身上的伤。江衡压着她的手不让她看，捞着人抱在怀里哄，“真没事，你要是心疼就亲亲我”。
　　“啧”，方轻扬浑身鸡皮疙瘩，头皮发麻，抖抖手臂打断他们，“我还在好不好，别这么肉麻”。江衡这才发现她，爽朗的笑出声，毫不避讳亲了楚楚一口，笑着调侃，“嗯，轻扬吃醋了”，楚楚也跟着起哄。方轻扬头痛的直摇头，受不了他们两个，转身直接上楼去看小寒。
　　呆了两个小时楚楚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坐在车上脸上都是毫不掩饰的甜蜜，眼角眉梢都是笑，看得方轻扬嫉妒。“其实我觉得若尘哥哥对你肯定是有感情的”，楚楚撑着下巴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安慰安慰她，“虽然他今晚没有正眼看你，可是我明显感觉到他眼角的余光有偷看你”。
　　“那又怎么样，你不是也听到了，等老太太身体好一点了他们就准备结婚”，虽然没有去注意，方轻扬却奇异的把那些话听得那么清楚。“那你是准备放弃了吗？”，楚楚心里说不出的心痛，明明这是最好的结局，可是她心里竟也觉得不甘，替她不甘。
　　方轻扬的落寞那么显而易见，低头的侧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语气却显得尤为清冷无奈，“他从来没有给过我回应，我不想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其实只是一厢情愿她也坚持了那么多年，很多时候她都会想，她是为什么爱上萧若尘。是因为他给了她少女时代该有的所有幻想，还是因为他给了她无法忘怀的刻骨温柔，总之不管是什么，都已经渗透进她骨子里，无法分割，即使经年累月岁月的洗礼，也磨灭不了。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坏女人，处心积虑想要破坏别人，明明是小三还理直气壮。要拆散他们，余薇无可挑剔，无从下手，可是余氏却不是。不同于一个小助理，在总助的位置上她有更多的权限，甚至有时候可以不通过萧若尘单独决定。
　　新的项目弃余氏而不用，也许有人会说她忘恩负义，可是她不是萧若尘，并不用承余氏的恩情，无止尽的报恩。从商业角度，选择更有利的合作伙伴，无可厚非，抛除已经到期的五年合约，余氏并不是首选。
　　余氏被拒的当天下午就有电话直接打到办公室，是总裁助理，想也知道背后是谁。指尖缠着电话线绕圈，方轻扬却不拐弯抹角，“生意场上我只管公司利益，以前是以前，说起情份，如果余氏成为我们的客户，一定比其他公司更优惠。有一句话也希望您转告，余氏也并不是无私付出，所以回报，我想这五年已经够了，我们并不做慈善”。
　　余氏是以实业为主，这些年一直想进军IT、互联网行业，以轻扬为跳板，以前可以，以后却不行。许钧说她是带着目的和企图心来的，她确实是，也不吝承认。
　　没想到萧若尘会那么快收到消息，新鲜出炉的合同摆在她面前。方轻扬扬着头想笑，食指有节奏的敲着桌子，平淡的阐述，“江山的资源更优，条件更好，而且更有前景，我想不出为什么要退而求其次，还是你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最后一句的隐喻不言而喻，萧若尘责备也不是，辩解也不是，默了默说，“随你吧”。“我只是坚持你的初衷”，方轻扬也低垂着眼，嘴角的弧度渐渐下压，看不出情绪。
　　他的初衷一半是为了梦想，另一半却是为了她。他的第一个程序是为她设计，简单的游戏外挂，开公司似乎也是她随口一言的玩笑，所以放弃高薪和优沃的环境毅然回国创业。有太多是关于她的因素，最后他却走失了，迷雾丛林里找不到她，或者是他放弃了她。
　　两个人都沉默，呼吸和心跳似乎都变沉重，方轻扬收回手放在膝盖上，抬起头表情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其实这是你的公司，我只是一名员工，你想怎么做都与我无关，如果你不赞同可以开除我，我绝对不会强留”。
　　萧若尘蓦然笑了，笑容却很苦涩，也很无奈，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呢喃，“轻扬，你不要逼我好不好”。方轻扬陡然一笑，却格外凉薄，抬抬眼像是讽刺，“我有吗？”。
　　萧若尘摇摇头走了，方轻扬并没有任何赢了的感觉，失力的靠在椅背上，手背贴着额头感觉是无止尽的疲惫。眼睛闭上，面前像是有个黑洞，挣脱不了，也疲于应对，太阳穴隐隐作痛。
　　她是在逼他，逼他面对，逼他决定，甚至逼他放弃原来的生活轨迹。她不知道有没有用，也不知道会不会适得其反，可是不放手一搏总是感受不到那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和萧若尘之间的相处变得很诡异，她在公司的任何决策萧若尘都不会反对，无条件的认可。开发引资、合作外包，择优用之，却是彻底的把余氏排除在外，如果除却之前的五年，余氏似乎与他们毫无瓜葛。私下多是讨论方轻扬是什么身份，不到一年取代和公司一路走来的许钧，不到一个月肃清与余氏的关系，彻底的独立却又高傲的睥睨天下，是她，也是她的态度。
　　公司底下传得沸沸扬扬，余薇自然也收得到消息，沉静半个月才站在她面前，方轻扬不知道该说她沉得住气还是太沉不住气。浅灰色的套装勾勒出姣好的身形，举止大方得体，脸上笑意温和，一看就是教育良好，气质出众。
　　方轻扬突然有点自惭形秽，又觉得痛快，她是学不会那么温柔乖巧，索性恶劣到底。
　　余薇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坐到方轻扬面前，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真诚，只是眼底多了一份捉摸不透的狐疑。
　　方轻扬其实一直不讨厌她，只是偶尔嫉妒，收回自己跑远的思绪轻轻一笑，“余薇姐找我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余薇抿了口咖啡，姿态优雅，眉眼一挑放下杯子拇指抚着杯沿，“黑咖啡，跟你哥口味一样。若尘这些天心情不好，天天熬夜，咖啡也喝得多，轻扬，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方轻扬心里微微一痛，不去猜测她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不去猜测他为什么心情不好，脸上风平浪静的说着昧良心的话，“好像没有啊，可能他气我胡闹吧”。
　　她已经提到，余薇还是绝口不提余氏的事，唠叨了两句最后让她有空劝劝萧若尘。劝？她自己才是症结，怎么劝，余薇不动声色就把问题都丢给了她，还让人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