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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无晴却有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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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没有神采的目光,盯住石榴树上最后一朵暗红色的花。
九月,飒飒秋风吹来,蒙上尘土的六片花瓣在风中飘摇颤抖,最终因敌不过秋风而脱枝离节,只余光秃秃的虬干。
那道目光渐渐地缩了回来,落在枯瘦如柴的手臂上从上至下的,一道道瘀青的齿痕,使之一下子失去了焦点。
一波一波蚀骨的痛痒仿佛又在啮噬着我的心脏,痛得喘不过气来,我抓紧了窗框,“砰”地一声大力摔上,粗粗地喘气。
疼痛如潮水,悄然退去,速度快得似乎从来就没有进入过身体,我蹒跚着走回床榻,扶着木框把身子缩成一团。
“可——恶——”喉咙里发出嘶哑不清的咒骂,无意间瞥见铜镜中自己的瞳孔漆黑空洞。
想让我死,为什么不下点砒霜雄黄好一了百了、以绝后患,下白粉一点点折磨人算什么英雄!我双手伸到桌子上,一挥手打翻食盒的盖子。金黄酥脆的糕点还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食盒里,只一凑近便能闻到清香。
诱人垂涎的糕点背后果真开放着迷离诡异的罂粟。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总觉得人也不至于卑劣到如此地步。也许就是这样一次次的“大意”,才让我一步步深入陷阱。
起先还欣然地品尝得有滋有味,然后就觉得身体越来越虚弱,手脚上的力气怎么也使不出来,不过当时也没太在意,直到拿不起写字的笔,才惊觉糟糕,反过去推算一下日期,就已到了不仅仅是四肢无力了的程度了。
从症状上看,和现代中吸食毒品很类似,我不确定在这个时候是不是就有白粉了,也不知道自己所沾染的剂量算什么程度,但肯定是万万不能再碰了。
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在黑暗中呻吟着醒来,手在床榻和桌上的食盒间伸缩,一边是飘然成仙的淋漓畅快,一边是坠入地狱的痛苦,我一度自以为顽强的自制力游走在分崩离析的边缘,难以抉择,更无法用悔与不悔来权衡。
我用双臂抱住头,克制着自己别在去想那些,我怕脑海里只要一出现那些糕点,就可能因为心理作用而全身痉挛。
我不知道这样的我,还能撑多久,还有没有机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很累,却始终不忘,把那个人的名字刻在伤口上,每每痛过一次,亦恨之入骨一分。
蔚翌,你逼我的。
傍晚时分,风大了,从窗缝里灌进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墙壁上昏黄的光影也跟着晃动起来。
草草扒了几口饭,又听见小院外几个女子的哭泣声,我无奈地抓抓发麻的头皮,推开饭碗,吹熄烛火,躺到床上睡觉。
自知夜里肯定会被痛苦折腾一番,另一方面也因为无事可做,我也就养成早睡的习惯。
并不困倦,却总能很快入眠。知道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我迷迷糊糊闭着眼睛,懒得动弹。那敲门声先是犹豫稀落的,似乎极为不确定,叩门的频率渐渐快起来,猛地戛然而止,随即转为大力地拍打和撞击门板。
我嘟哝一声,不情愿地翻身起床,脑子齿轮般机械地转着:送饭送糕点的小太监早来过了,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拉开门闩,敲门声又停止了,外面静静的,唯有风声,打开门,阴冷的风窜进屋子里,我不禁扶门打了个寒战。
我抬头看去,黑暗里,来人的脸孔模糊不清,只能看出坚毅的轮廓,而那双眼睛却出奇的明亮。
风,仿佛停止了,无声地被席卷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四目对视之间,来人的眼中迸溅出火星点点。
我拼命揉着眼睛,想再看清门外的人,手腕已被人大力握住。
“别揉了。”低沉和缓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不是梦。”
震惊犹如一把大锤,把困意击得粉碎。我蓦地抽回手,压低了声音嘶哑地问:“你怎么会来?”
“呵。”季桐安轻笑,口气不快,“你问我,倒是我该问你,你为什么在这里吧。”
我捂住胸口,倒退一步,他已跨进门槛,反手关门。
他用小蜡烛点好灯,转身面向我,抱起双臂,嘴唇抿成一线,“说吧。”
我咬着嘴唇,看着他,信里那个少言的他,那个一直远在千里之外的他,此时就站在我面前,相隔一步之遥。他比四月离开那时瘦了,黑了,衬得面目棱角分明。
“你走吧。”我突然开口,话音落下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住我,半晌面色稍霁,仿佛没听见刚刚那三个字,淡然道:“我在问你——”
“我不想回答。”
“季桐萱!”他眯起眼睛。
“你走!”我打断他,扑过去,不由分说就把他往门外推,他先是没反应过来,一个踉跄后扶住门框,拉开我呵斥道:“你闹够了没有!”
“我丢下大军,两天两夜没合眼,快马加鞭赶到这里来,在藏莲阁等了你半日都不见你,拉了个人问,才知道你在这里,现在你竟然让我走,你什么意思?”
他生气了。
我掩面,头痛欲裂。他大力拉开我的手,“你看着我!”
“别!”收紧在我手腕的力道触碰到那些瘀痕,烙铁碾过般。他忽地松了手,微怔地看向那些齿痕,迷惑不解的眼中闪过一丝凄然。
我把胳膊藏在背后,没底气地支吾了句:“我挺好的。”
“什么?”他低头问。
“我,挺好的。”我说着,心头突然升起一丝对自己的憎恶,“这不就是你想知道的吗?”
“真的吗?”他质疑地拉长了每一个字,“你真的过得很好吗?你为什么住在这里?为什么很久都收不到你的信了?还是你,根本就——”
我突然无言以对。
他咧开嘴,“你在说谎。我亲眼看到了,你却还在说谎。原来你当我那么好骗。”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季桐萱。”
我张了张嘴,还是发不出声音。
“诺言,你的诺言呢?”他冷笑着。
“什么?”我一仰头,又感觉头一阵刺痛。
“非得让我提醒你是吗?好!你说,在我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我们一个在南诏,一个在皇宫,要想尽一切办法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到一丝伤害。在这几个月中,我处处小心谨慎,全部都是为了这句话。可我没想到,如今先背弃这个诺言的,居然是你!”他反常地说出一长串话,性子到还算沉稳。
如今先背弃这个诺言的,居然是你!
我手足无措地睁大了眼睛,一样的,和那个梦里的话,一模一样!那不是个简单的梦,呵……
“既然你做不到,那我何必还要遵守呢?这样才算公平,你说呢?”他竟然沙沙地低笑起来。
“不要!”我惊叫出声。
“不要?”他还是自嘲地笑,“我又不是没受过伤,没流过血,甚至还摔过脑子失过忆,再多缺条胳膊少条腿怎么了,我都不在乎,你紧张什么?”
这人有自虐倾向是不是?“季桐安。”我有些窝火,“你还说!算了,你要死要活随你的便!有的话当我们都没说过,我真是疯了——”
“没说过,呵,凭什么——季桐萱,你怎么了?”他本冷冷的口气惊慌起来。
该死!又来了!我身子软软地站不稳,只能蹲在地上,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睛开始发花,烛火在我眼里,渐渐变成一片昏黄。
“桐萱,你怎么了?”他拖起我,轻摇着我肩膀问。
我咬牙抓着他的胳膊,低喘着说:“我站不住。”
他刚扶我到床边坐稳,便大声追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我使劲睁大眼睛,看到他面色铁青,“小声点,会被人听到的。”我无力地说,“就是疼,有点疼。”
“哪里疼?”他死盯着我问。
“哪里……都疼。”我抬头要擦拭额头上的汗,他已先我一步用袖子抹去。
“到底怎么回事?”他声音微颤,扭头朝向桌上的饭菜,目光落在桌上那盒糕点上,略带疑惑地端详着,少顷,瞳孔一缩。我忙拉拉他的袖子,安慰道:“一会儿就好了。”
“是不是那个?”
“什么啊?”
“我说,是不是这个?”他一把拉过那个食盒,指着里面的凤梨酥问。
“你别问了,我没什么,一会儿就好了。”我边忍着骨骼中钻心的痛痒边轻而快地说。
他深深看我一眼,抓起一块,作势就要往嘴里塞。我惊叫着爬起来,用力推他,扯着沙哑的嗓子喊:“不许吃!”
“真是这个?”他把手中的糕点捏成粉末,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转身凝视着我,声音也有些哑,“谁干的?”
我把脸埋进被子里,牙齿咬得咯咯响,颤抖着在手腕上使劲咬了一口,半晌才缓缓扭头面向他。
一声轻笑从喉咙中溢出,他闻听猛地一怔。
“还能……有谁呢。”
他背过身不再看我,沉默地坐着,僵硬得如同一尊雕塑。
“你……”我刚开口,他幽幽的声音便从头顶上方传来,却显得不那么真实:“多久了?”我还没来得及思考,他又补上一句:“别骗我。”
“不到两个月。”
“现在……还很疼吗?”
“嗯。”
“蔚靖,在我那边。”他顿了顿说。
在我那边……我抱着身体,缩成一团,脑子里还在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我想到莲花般的素颜,想到那温文尔雅的微笑背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光华,一波淡淡的乍喜而悲的潮水在胸口漫溢开来。
“桐萱?”他叫我的名字。我没有应,在朦胧中看到他俯身凑近的脸。
他展臂揽我入怀,暖暖的呼吸拂在耳边,我一窒,下意识地想挣开,手脚软软地使不出力气,反倒引得筋骨又一阵痛痒。
他一根根掰开我攥紧的手指,轻声问:“这样呢?有没有好点?”
“没……”我不安地抽出手指,脖颈后的燥热不知不觉又增一分。
“那……这样呢?”他漆黑的瞳仁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泽,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两片冰凉的柔软已经覆在我嘴唇上。
没有辗转,没有厮磨,没有喘息,仅仅是温柔怜惜的触碰。我眼光落在他垂落在我肩头的长发,呆呆地忘记了呼吸。
身上的痛仍隐隐传来,我缓缓阖上眼睛,深陷入那一瞬间的恍惚。
不对!不对!这是——我仿佛从梦中惊醒,用尽全力推开那个胸膛。
全乱了!
季桐安“腾“地”站起来,快走几步到门边,背过身子,肩膀轻微地抖动。
刚刚那个——是吻。可我们是亲兄妹。,这是明摆着的——
□□!我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我该走了。”他说。他身体微微□□,似乎是想转过身,但最终没再面对我。
我想问问他,刚刚……那是什么意思,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只能看着那个背影,一点点地消失在视线中。
门被轻轻地打开,再轻轻地合上。
不知不觉,白粉的药效已经退去,我长长舒了一口气。蜡烛燃尽了大半,粘稠的烛泪流动着,狰狞刺目。
“笃,笃”的敲门声再度传来。我微诧,起身开门道:“你怎么又——”
喉咙中剩下的三个字,在看清门外人的脸孔后被硬声声咽进肚子里,阴冷的风猝不及防地涌进我的身体,脑海里,有一瞬间被黑暗吞没了。
像是又穿梭于时空之间,只身回到了那个火光弥漫的密闭空间内,浓烟像电影中的慢镜头在昏黄的视线中扩散着,心上某个地方破了个大洞,恐惧的手从那个洞中伸出来,绝望地挥舞着……
“季桐萱,原来你还活着啊。”蔚翌的嘴角牵起一丝诡异的笑,顿时犹如一把刀在我身上缓慢地割开一个小小的刀口。
来杀我吗?有个涩涩发笑的声音从我口中传出。重生后偏偏让我死于奸人之手,命运似乎专门以作弄人为乐趣,早晚都是死,到头来不过是改了个名字罢了。
“你来干什么?”我一扯嘴角,学着蔚兆莲那种骄傲自恃的口气散漫地说。
“当然是来看看你了。”他照例用着冠冕堂皇的口吻,径自走进屋中,环视了一眼,笑笑说:“不然你以为呢?”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桌上的食盒,一种恶毒的想法油然而生。
“我以为你来杀我呢!”我随即冷哼一声,尽力使我的态度平静冷漠,打消了以硬碰硬的念头。
“这怎么会呢?”他呵呵地笑起来,仿佛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我怎么会,怎么会杀你呢?”
装吧你就!我在心里骂道。恐怕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更恬不知耻的人了。
“看到了,我还活着,一定很让翌王爷失望吧。”我不急不徐地说。
他还是笑,“失望倒谈不上,不过总是有一点惊讶的,你似乎并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痛苦。”
“看到我痛苦,你就会很高兴,就会感到满足吗?”我说着,话锋一转,也笑起来,“其实,看到你痛苦,我也会很高兴,很满足呢!”
他微微错愕,眼中的笑意淡去:“你还是这么伶牙俐齿。”全然是赞叹的口气。
“王爷不也是?”我瞪着他顶回去。
他轻砸了下嘴:“不过相比之下,我更愿意做点有些实质的事情,比如——”
“比如设下圈套,害死亲弟弟,栽赃嫁祸,下毒施药,我说得对吗?”我打断他,一一列举出来,不是控诉,但早已胜过控诉。
“哈哈!”他出其不意地大笑出生,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屋子里,经久不息。
我反感地皱眉:“别笑了!”难道别人的生死存亡在他眼里果真就是不名一文,只配付之一笑?
“季桐萱,有些事,你只见表而未察里,怎么就能把这么多罪名往我一个人的脑袋上扣呢?”
我脸色倏忽一变,“只见表而未察里”,“往我一个人的脑袋上扣”,他是什么意思?难道说……
“本王若是要杀人,只会动明枪,却从不放暗箭。你未免也太高估我了,我也是受人指使,无奈而为之。”他颇为遗憾地摊摊双手。
果然还有后台!“可是谁能指使得动王爷你?”我质问着,细细一想,“难道是……”
他一颔首:“不错,皇命难违。”
我连连摇头:“不可能,他怎么可能对七皇子下手?那可是他亲生骨肉啊!”
“哼,那个嘛,是我借刀杀人。我帮他做事,多少也应该捞一点好处,反正蔚祈早晚都要死,不是我也会有别人。”
我深吸一口气,颤声问道:“那糕点也是他授意送来吗?”
“这个……”他沉吟了一下,“告诉你也无妨,是祈妃。”
我呆怔了一瞬,立即大笑不止,抹了一把笑出的眼泪,扬声说:“我竟不知道自己何时也买通过一个眼线。”好端端的又扯上陆昭仪,拜托故技重施之前先为自己的谎言打一个草稿,别把别人都当成是三岁的女娃娃。
“你不相信?”他煞有介事地问。
我笑而不答,不是不相信,而是压根就没听进去。蔚翌和我有怨在先,此时无故地跑来告诉我这些,不是为自己粉饰就是另有别的目的,我是不及他头脑精明,可也还没到真以为他良心发现的地步。
“你可别忘了,她可一直把你当做害死她孩子的凶手呢,再加上她最近思子成痛,神志不清,做出什么事都不是没有可能。残鸩霜是后宫嫔妃专门用来惩治宫女的药粉,我要是给你下,也得先想法子弄到不是?”他微微露齿一笑,接着说下去:“很意外是不是?我承认我是真小人,也不想为自己辩白什么,只不过看到了,你死到临头了都不知道谁才是在背后推的你的那个人,感觉到很没意思而已。”
残鸩霜……我无望地闭上了眼睛,他虚伪,他说得毫不客气,但终究没有错:如今,他的目的达到,我只不过需要一个真相而已。心里空落落的,陆昭仪,那个曾经柔弱和蔼的女子,亦不是可怜的?
“就是……这些了吗?”我嗓子愈发地嘶哑。
“那要看你还想不想知道别的了?”他轻咋声嘴,摇摇头。
“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他抚掌:“这个历史就悠久了,你还记得半年前将军府的那场大火吗?其实这天底下没那么多意外,是人为……”
他呵出的暖气纠缠上来,仿佛就如热浪缠身。我有些麻木地反射着问:“是你还是他?”
他故弄玄虚地缓缓道出:“既然你都已经猜到了,又何必问我呢?要我说出那个名字,总归不太好吧。”
“为什么?”我颤抖着,冷笑着,大声反问。
“集中皇权,分化兵权。这是早有的打算,其实也不为过,这种威胁,自古哪个帝王不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那就放火烧房子?想烧死他吗?”我可不认为这有多大的成功几率。
“当然不是,只是让季家垮台的第一步,找借口让你进宫,作为牵制他的棋子。这手段是不够磊落,但是成功了。”
何止是不够磊落!
“然后呢?”心里有个声音大声地叫停,我还是问出口,似乎对现在的逃避有隐隐的悔意。
“然后就是你看到的,让他出征,再针对你。”
我渐渐地明白了,皇帝是无论如何不会让我,这样的一个被列入到他黑名单里的人,在蔚靖的身边,或多或少地影响着他江山的接班人。只要一日不除我,就不算成功瓦解季家的权利。
我咧开嘴苦笑,我差点忘了,他是太子……
在你面前舞弄真枪实剑的远远不及背后捅你一刀来得可怕。那场大火的蹊跷,我早该注意到的。好个手腕玲珑的皇帝,位居幕后不动一刀一剑,就已经把局势完全控制在自己手中。
“反正我们目的相同,所以也就不在乎谁给谁推波助澜了。”
推波助澜……我一阵发冷:“可我不明白你得到什么好处了?太子之位他没给你,你最想要的他没给你,你不就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不能否认,若没有这推波助澜,我的境遇会比现在强上很多。
“所以,我本来是想把蔚祈一事嫁祸到蔚靖头上,好一箭双雕,狠狠反咬一口——”
“只可惜你算错了时机,蔚靖他根本不在京城。”我截道。
他点点头,目光中说不清是懊悔还是愤恨。
“你非要跟你的亲生兄弟过不去吗?蔚祈那么小,你竟然能下得去手,蔚靖一次次地忍让你,你却还要将他置之于死地——”
“够了!终于轮到你谴责我了是吗?”他一下子被我触怒,粗声吼道,先前挂在脸上的笑意烟消云散。
“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从小就看对方不顺眼,那种习惯性的敌意与日俱增,他一旦当上皇帝,这天下再无我容身之地。我也是迫不得已,这样也有错吗?”他控诉般质问我,眼底的血丝狰狞密布。
迫不得已……和当初蔚靖说出的那番话居然是何其相似。
“他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这样的人?你认为自己很了解他吗?你错了,一个人只要坐到那个高高的位子上,连他自己都不会了解自己呢。”他笑得迷离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