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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深院锁清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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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十二步,横,十二步,四面高墙,围住了这似园非园的逼仄小院,墙角,一株苍虬蜷曲的石榴斜刺里伸出的虬干占据了大半个院落,枝叶上,缀满了殷红的石榴花,似血。
地面是青苔,是荒草,紧贴住墙角疯长着,凝重的鹅卵石隐没在草丛间。头顶上是天空,被切割成块状的天空,有一朵云,缓缓飘过。
“公公,今天发生的事情,靖……太子爷他知不知道?”
“太子爷三天前就离开京城了,应该不知道。”
“那您知道他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们做奴才的怎么知道?”
回想起落水降罪那日在南苑和那个送来的公公的简短对话,苦涩仿佛从脚底生了根,一种无数飞虫扇动翅膀的“嗡嗡”声被斜斜剌进耳朵里。
不仔细想不知道,很多事情都,太巧合了。陆昭仪抱着蔚祈,和我在湖边小憩;陆昭仪被皇帝召去,由我顺理成章地接过蔚祈;然后是“刺客”的出现――一个我自始至终都没看到的刺客;在混乱中落水,被诬陷是凶手,一屋子宫女的矢口否认,甚至还有蔚靖的离京。
一切,都经过精心的安排,周密的部署过,而始作俑者的矛头根本不是指向蔚祈,而是――我。如项庄舞剑,其意常在沛公也。
在这个皇宫里,我只和两个人有过冲突,一个是蔚翌,另一个就是对整个季家都看不顺眼的皇帝,我肯定是前者的几率最大。手足相残,蔚翌又不止做过一次两次了,可以嫁祸于我又可以扫清障碍,于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皇帝再怎么说也是蔚祈的亲生父亲,我相信虎毒不食子。
我被囚禁在这里,很显然地不是他最终的目的,我不明白,人为什么那么自私、贪婪、嫉妒,在物欲和权欲中变得丑陋不堪。此时我也只能呆在这个小院子里,为因我而死的人默默祈祷,静观其变而没有任何还手余地。
我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海若是因为她自己相错了人,意志不够坚定,而蔚祈,他身边的危机从来就不会停止。
可是,如果没有我,他们不会死,至少不会在那么年轻、那么幼小的时候就死。圣洁的风一遍遍擦拭着我多少有些锈蚀痕迹的灵魂,冲刷着我对死者的负罪感。
我还记得,我曾经下定的决心:必须要学会自己修枝打杈寻水培肥,使自己不会沉沦为一棵随风枯荣的草,而长成为一棵葱茏笔直的树,在必须独自穿行的黑暗的雨夜,在没有星光也没有月华的时候,自己送给自己一枝鲜花,自己给自己画一道海岸线,自己给自己一个明媚的笑容。然后怀着美好的预感和吉祥的愿望活下去,坚韧地走过一个又一个鸟声如洗的清晨。
那么我现在,再大言不惭地说着这些,是不是就显得太虚伪了?
当那岁月梳理过的残照,零星如梳齿上的短发,即便是圣人,见过了俗众熙攘无情地践踏着落花去追名逐利,恐怕也无法诗意地去看待生命,看待成败得失,看待生关死劫,不会再有那种从心灵滋生出来的,大雁跋涉般的豪情……
床榻发出咯吱的声响,我用被子蒙住脑袋,有些气恼地翻个身。
一墙之外,女子的哭泣声仍透过一片片破旧的棉絮,爬进我的耳朵里。
这里囚着的都是触怒龙颜的后宫女子,以被冷落的嫔妃和被那些被皇帝临幸过一次就抛在脑后的宫女居多。
我永远忘不了当我衣衫不整地走进这里的时候,那些投射到我身上的各异的眼神:希望,绝望,自怜,探究,孤傲、冰冷,嘲讽,幸灾乐祸,暗藏机锋,鲜有同情。
然后是整晚整晚的哭泣,有时是一个女子隐隐低泣,也有时是多个在一起哭天抹泪。我心思复杂,本就少眠,被这哭声吵醒后好不无奈。
长期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中自怨自艾,扭曲了她们的灵魂,在她们的身上,似乎投射着我未来的影子——因为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是这个小院里的另一株残花败柳。
陈旧的桌椅床榻,布满蜘蛛网的墙角,破了洞的窗纸,凋敝的砖瓦,还有耳边的哭泣,时时都在把四个字深刻进我脑海,今非昔比。我睁开眼皮眨了眨,叹息,低不可闻。
窗外,浓墨染天际,榴花似血,冷月如霜。
清早,不知是谁有节律地叩门,一下一下地,扰人清梦。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一边应声一边爬起来胡乱套了件外衣,迷迷糊糊地走过去开门。
“上官……”我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瞬间睡意全无。“师傅……”
“嗯。”上官康捋须颔首,微微浅笑:“不请我进去吗?”
我后退一步,迎他走进来,转身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只有隔夜的凉茶了,师傅若是不嫌弃……”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上官康突然一口打断我,随之缓缓地凝视着我的脸,久久不发一言。
我无奈地咧嘴:“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杀人如不能举,刑人如恐不胜。”
他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你,才短短的几天,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我?”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我怎么了?”
“面容晦暗,意志消沉,这还是我见到的那个敢在众人面前反唇相讥蔚兆莲的桐萱吗?”
“您说的太严重了,我很好,这里没有一个人比我更好了。”我报以安慰的微笑,面部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着。
他花白的眉毛一挑:“这里?你跟她们比?”
“桐萱,你和她们不一样,她们可以顾影自怜,因为她们已经放弃了自己的本心,可是你能吗?或者说你能甘心被人不明不白地关在这个小院子里,前路尚未知叵测吗?你应该明白‘亲者痛、仇者快’的意思,他们就是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看到你你自己折磨自己,所以,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曾几何时,我也说过同样的话来安慰别人。
“可是我,能做什么呢?”我黯然垂下眼睑。
“我去求过皇上,可是——,为师现在帮不了你,靖儿在这个节骨眼也不在京城,如果赫霖将军能早些回来,那是再好不过的。可是皇上绝对封锁了消息,现在,你的信就算是长了翅膀也不能飞到南诏去。”
我点点头,唯一能够保护我的蔚靖和季桐安都不再身边,而上官康,一个没有实权的老人,还要在为我开脱和明哲保身之间寻找一种平衡,谈何容易?我沦落到这般田地,除了蔚翌,怨不得任何人。
“我们无法预知,那个暗中加害于你的人下一步还有什么动作。可是你只要在这里呆上一天,就要振作地活下去,一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一边去记恨他。行到水穷,坐看云起,虽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怎能因为不确定黑夜过后是否有万里晴空,而一再地忍受黑暗无限地延长下去呢?”
“记恨?记恨有意义吗?一切都不会重来了,他根本不会因为我的记恨而流一滴血,最后伤害的还是自己。”
“桐萱,你的心态没错,”他缓缓饮下一口茶水,眉头微蹙,润润嗓子接着说,“但是你只说对了一半,没有记恨,何来卧薪尝胆,勾践复国呢?”
我心中大惊,卧薪尝胆从古至今都是流芳百世的传奇佳话,勾践以卧睡柴薪,亲尝苦胆来时刻提醒自己不忘会籍之辱,这样的人在历史上也为数不多,我一介平凡女子,怎有资格和他相提并论?
“我——”我刚刚启齿,门板已被人大力推开,身穿盔甲,手握刀长刀的侍卫站立在门口,“上官大人,差不多了吧,她可是要犯——”说着瞥了我一眼:“出了什么岔子我可担待不起!”
上官康扭头和蔼平易地笑笑:“就快了,就快了。”边笑说边从袖子里掏出张面额不小的银票有所示意地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得走了,桐萱,你要记住为师今天所说过的话。”上官康匆匆起身,眼神变得严肃和犀利起来,“还有,不要给赫霖将军写信了,现在完全是徒劳,没有人会给你送信,相反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嗯。”我模模糊糊地应了声,也起身恭送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脱口叫住他:“师傅,桐萱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他眼中有道光一闪即逝,声音因为被刻意压低而苍老嘶哑。
我释然地笑笑:“我的侍女清眉,原是祈妃娘娘那边的人,现在我出了事情,还望师傅能给她找个好归宿什么的。”
“为师尽力。”他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可我注意到他回答的不是“好”“是”,而是“尽力。”,有不免有些难言的怅然。
“尽力”……
雨珠有节奏地敲击在窗棂上,沿着窗沿滴滴答答地滚落到地面上。
我打开窗子,风里潮湿的水气扑面而来,凉意刺骨。
有小太监推门,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手中拿着小蜡烛,欲点燃桌上的烛台。
“别点灯!”黑暗里我一声断喝,吓得他缩回了手,作了个揖,转身跑出去,把门掩好。
漆黑的狭小的空间里,重新趋于安静,只闻得雨声淅沥。
今天,是蔚祈出殡的日子。
我仿佛看见纸钱纷飞在天空中,化成一朵朵雪花,又缓缓飘落下来,凝结成晶莹的泪。
闭上眼睛,听着风中那低低的抽泣声,雨水满面时,似乎又听不到那哭声了。
是心痛吗?是愧疚吗?还是已如止水?我心底似乎破裂了一个巨大的洞,黑暗,深不见底。
夜幕降临,月亮和星星不知躲藏到那里,遥望天际,看不到一丝光亮。
怎能因为不确定黑夜过后是否有万里晴空,而一再地忍受黑暗无限地延长下去呢?
此时,耳畔,上官康的话格外清晰起来。是啊,怎能因为……怎能……
公元1239年七月初十,八皇子蔚祈薨。
金黄酥脆的凤梨酥安静地躺在食盒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我拿起一块放在嘴里,细细咀嚼。糕点带着凤梨的清香入口即化,不真实的甜味在唇齿边漫溢开来。
咽下一块,舔干净指尖的残渣,低头看看食盒里码放整齐的凤梨酥,不禁哑然而笑。
会有毒吗?像是精致迷离的花朵往往会分泌见血封喉的毒汁,为人垂涎三尺的佳肴是不是也会被人下了毒药?
我一下子没了滋味,胃口似乎在抽痛,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我甩甩头,举杯狂灌了几口凉茶,爬到榻上一掀被子,蒙头躺下。
大睁着眼睛烦躁不安地扭动了几下身子,一边慢慢调整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一边自己安慰自己:没什么的,如果他想要给你下毒,早就在平日的饭菜里动手脚了,也不至刻意至此引来怀疑。
心这才一点点踏实下来,阖上眼皮小憩,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仍是漆黑一片,我套上鞋子下床点灯,走了几步,确定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才彻底放心,看来刚刚完全是心理作用在作祟了。
一整天除了那块糕点外粒米未进,此时已饥肠辘辘。我坐到桌前,把没有吃完的凤梨酥吃完,倚着窗户吹了会儿冷风,又感觉到困倦了,头昏昏的,眼皮也沉重得睁不开,索性熄了烛火,躺回去睡觉。
“桐萱。”朦胧中,听见有人叫我,很熟悉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下意识地竖起耳朵,却怎么也听不真切。
“桐萱,你还好吗?”声音渐渐清晰起来,是季桐安的。但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
“真的吗?”他质疑地拉长了每一个字,“你真的过得很好吗?为什么很久都收不到你的信了?还是你,根本就——”
“不会啊,我才刚刚——”我喃喃自语,倏忽戛然而止。我被囚禁在这里,也不过仅十天半月,和我们以前通信的频率相比,算不上很久。
“你刚刚什么?为什么不说了?”他接过话,急促地问。
“你先别急啊,我很好,真的。我……才刚刚……给你寄过一封信的。倒是你,仗打了那么久也没有要回来的音讯,不知道——”
我未说完的话被他几声低低的咒骂所打断,我一下子闭了嘴,他也不发一言,就这么沉默着,知道他低沉的的嗓音再度在我耳边响起:“你在说谎。”
我一下子僵住,不知所措。
“你在说谎。”他的声音笃定到没有一丝温度。“你骗我。”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季桐萱。”
我张了张嘴,还是发不出声音。
“你难道忘了你当初说过的话了吗?我来提醒你好了,你说,在我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我们一个在南诏,一个在皇宫,要想尽一切办法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到一丝伤害。在这几个月中,我处处小心谨慎,全部都是为了这句话。可我没想到,如今先背弃这个诺言的,居然是你!”他反常地说出一长串话,性子到还算沉稳。
如今先背弃这个诺言的,居然是你!
我当初之所以这么说,其实就是变相地要求他趋吉避凶,压根就没想到我还会陷入如今进退维谷的境地!
“既然你做不到,那我何必还要遵守呢?这样才算公平,你说呢?”他竟然沙沙地低笑起来。
“不要!”我惊叫出声。
不要!
我腾地一声坐起来,冷汗顺着额头纷纷滴落,悄无声息地洇湿了大片青灰被面。
是梦吗?是我又做了奇怪的梦?为什么会梦到季桐安?
你真的过得很好吗?为什么很久都收不到你的信了,还是你,根本就——
但是,那吹拂过我脸颊的温热的呼吸,那回响在我耳畔的熟悉的声音,似乎标榜着它们曾经在我的记忆里真切地出现过。
我的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心绪不宁地下了床,懒洋洋地拉开窗子。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涌进胸腔,这才感觉清醒一点。
已是清晨,熹微的晨光从颓坯的外墙照射到狭小的院落里,不觉阴暗了几分。月亮模糊的轮廓隐现在天边,因旭日东升而逐渐淡去。
飒飒秋风撩起松散的长发,我打了个寒战,缩起手脚,关好窗户,无意瞥到院里的石榴树,不禁轻声叹气。
榴花凋零成泥。连这花,都不会陪伴我了吗?
我坐到桌边,研墨铺纸,提笔先写上一个“兄”字。深吸一口气,笔尖触到纸面上,点下一个点,然后竟不知如何开头,握着毛笔的手在半空中僵硬了良久,直到墨色在泛黄的宣纸上扩散成大片。
写什么?到底应该写什么?真到了提笔的时候脑中却空空也,想说的不能说,又是死信一封……罢了!我扯过宣纸,一口气撕个粉碎。
没有什么信了,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了……我想着想着,心中忽地一酸,忙急急擦拭眼角。
重新坐下来,调整有些急促的呼吸,抽一张新的宣纸,一笔一画地写下: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而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者也。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
等我停下来时,纸面上密密麻麻全是字:
山阻石拦,大江毕竟东流去;雪辱霜欺,梅花依旧向阳开。
此刻有一个身影,默默伫立石榴树前,直面花开花落;此刻有一双目光,从容瞩望墙外云天,静看云卷云舒。
其实,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是真正可以伤害你的,只要,你足够地淡然。
……
这才感到胸中的气闷消去了大半,仿佛吐出沉积多时的一口污浊黏痰,呼吸倍感顺畅。
抬头朝窗户看去,天已大亮。
门外传来阵阵喧闹,我也未多在意,毕竟这样的大小骚动在这里时有发生,不足为奇。我端起茶碗啜一口茶水,只听门外一声嘹亮的断喝:“大胆!还敢挡本郡主的路,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那口凉茶,蓦地卡在嗓子眼。
门板大力被人推开,嘎吱嘎吱地来回摇晃了几下,来人站在逆光中,娇小的身子被晨光拉出一道斜斜的长影。
“哼,”她低笑一声,“你果然在这里。”
我把茶碗放在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有些阴暗的脸:“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郡主还是回去吧,免得让你皇伯伯担心。”
“你嘴巴还是那么硬!”她不悦地嚷了一声,随之没有底气地嘟哝了一句:“怪不得会被关到这里来。”
我嘴角衔起一丝弧度:“郡主若是来看我笑话的,现在也已经看到了,若是来诘问我什么的,抱歉,民女无可奉告。”
她一脚迈进门槛,回头把门关好,微仰起头问:“难道你一点也不关心祈妃娘娘吗?”
我默然不语,时间变了,立场变了,死在我怀里的不是别人,就是她的亲生儿子,哪个母亲能够平和地接受,一个被指证了害死自己孩子的人的关心呢?
“她一点也不好。小弟弟下葬那天,她像疯了一样,哭喊着迟迟不肯合上棺木,还是皇伯伯派人把她拖下去的,然后她每天什么也不吃,只是呆坐着流眼泪,请了太医来看说是神经收到了刺激,我想见她一面,皇伯伯也不让了——”
“别说了。”我打断,“我不想听。”
“其实,我总觉得,你不会害死小弟弟的。”蔚兆莲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
我一愣,心中的不可思议逐渐转变为淡淡的讽刺,对她,也是对我自己。“郡主是不相信我会有‘胆子’害人吧?”
“那当然。”她得意地挑眉,“你的能耐也不过是耍点手腕迷惑靖哥哥罢了,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就能得逞,靖哥哥不会——”
“我可以把你言语上的挑衅认为是落井下石吗,兆莲郡主?”我实在听不下去,再次打断她,“我不明白你跑到这里,究竟想干什么?你看不起我,你也不正面指责我,你明知道我现在就算想耍什么手段也耍不出来,更无需和我多费口舌。”
“嗯?”她看着我,表情迷惘,好一会才又回复骄傲的神情:“不过若是你能低眉顺眼地求求本郡主,也许我会相信你是被冤枉的。”
“你相不相信我,很重要吗?”我冲她无所谓地笑笑,“郡主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吧。”
“你什么意思?”她刻毒地瞪着我,扬声问道。
“民女不敢劳烦郡主大驾为民女沉冤昭雪,更不敢奢望郡主相信我什么。说得简单一点,其实你相不相信我,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相反正因为人言可畏,针对我的人很多,也就更不在乎再多你一个两个的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我的眼睛,老天的眼睛始终明亮,那就足够了。”我本来夹带着怨气,说的话不知不觉尖刻了几分,可是忽而一想想她还是个孩子,言语又稍微温和了下来。
见我无谓的态度,蔚兆莲反倒有些无所适从,她反常地流露出极为不解的眼神:“那你为什么会被关到这里来,总该会辩解几句的吧,我看老天爷纯粹是想放你在这里等死了。”
“郡主,你把这个世界想象得太简单了。”我悠悠地开口,声音如同一缕青烟,迅速被风吹散得毫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