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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握在手心的仙人球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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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的秋,色彩张扬,极具层次感。前日走过第四大街时,还是浓密的绿,经一夜,昨日换成了橙黄色。我抬起头想看看天,风沙入眼,再睁眼时已是望不尽的红。四季一一掠过,又从头来过,虽然已不是之前的四季。如同我的人生,让我看得痴迷。
从画展出来,没有目的的在街上漫走,手上拿着展览的访客签名单,没有力气看,也没有力气思考。早上看过好几次的名单,出来时瞥到熟悉的字迹,拿在手上一路都没有勇气去看。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过去?还是放不下后依旧不堪的现在?可能还有未来!
在不知名的街道,来来回回走了三趟后,我意识到自己迷路了。拨通南炎的电话,安心的听着熟悉的声音,不想动也不想说话。铃声不停的响起,南炎又打了13次电话来,才找到我。
铁青着脸看我,我听见他轻微的松了口气,接着二话不说就粗鲁将我塞进车里。
“南炎,我们还没和解么,那你来接我干嘛,来看我笑话么。”在北城见面以来,南炎都没有好脸色。知道他很担心我,还是忍不住向他撒气。
南炎没有理我,启动,倒车,顺利开出一段距离后,又看了几次后视镜,才嫌恶似的看我一眼。
“Sany,不屑我的关心,就不要作贱。我们什么都不是,这可是你说的。我父亲来北城了,来调查作品抄袭事件,你去负责。不要给我们公司带来什么损失,不然别怪我不讲情面。”南炎冷冷地讲,不带感情的语调。
“呵,好笑,南炎你是来告诉我,你是为了利益接的云烟展么。好,好极了,才一年不见,真是刮目相看啊。我一定不会让南老板失望的。”一股气堵在胸口,手按在车门上,真想直接开门跳车。不知道走了多久,现在脚上一阵一阵地酸疼。两颊也被冷风吹得干红,瘙痒。“送我去小李那,不想看到你。”
南伯父看来是低调来访,市上还没有出现新闻。云烟展进行得非常顺利,报道清一色都开始挖掘背后文章。
关于《唯一》的创作灵感,意义。红兰和宁先生的爱情。为什么选择云烟展等等,千篇一律。
出动大佛了,不会是好啃的骨头,既然还没人知道,那云烟展的最后一版独家,就由南城报发表吧。
艺术家的格调,大隐隐于市,北城最繁华的的商业街上,‘老驴茶坊’单开一扇檀木门在这一片闹市中。
茶香氤氲,四年没见,南伯父还是那么威严,更添了些老态。恭敬的代我父母问好,回答了老人家些话,才问起云烟展。
“这个给你,有什么问题联系小晴就好。”南伯父说着,身边的人便将一摞资料推到我面前。看着那依旧纤细白滑的手靠近我时,无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南伯父也已两鬓斑白,身边需要照顾的人,二姐在身边也没什么好诧异的,不知为何潜意识里总将她遗忘了。也不难懂,二姐和南伯母长得很像。
二姐是南伯父收养的女儿,本名陈晴。小时候对我呵护有加,是远远看见就想粘着的姐姐。南伯母在时,也极喜欢二姐。不知是这样么,二姐长的很像南伯母,眉宇间都是神韵。是这样南炎才不想来的吧。
这一摞东西是几个鉴定家和专家的名片,《唯一》的投稿资料,还有一位老先生的信息。二姐清清淡淡的交代我,那语气不高不低地,也像极了南伯母。我不敢多看,应答完就告辞了。
事情并不复杂,南伯父给的资料也非常详细,应该是二姐准备的吧。回来和小李理了一晚上,头绪就都清晰了。
云烟展已经闭幕了,那些作品暂时都放在南炎画廊的展厅里。这两天小李不停的领各种专家来看,我却是今晚才第一次认真停下来看看。红兰的作品摆在正中,月光透过落地窗,投射在画上。斜靠在门口看过去视角刚好,这照片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照片上是一个在街上行走的女郎,一头黄绿色的头发是照片的焦点。黄昏时节,最后一缕光线照射在侧面,发色随光线的变化呈现不同的绿色来。如同油画般,又舒适又扎眼,又柔美又突兀。照片是连续拍摄曝光合成的,主体的身后有几个模糊的身形,那一头黄绿的发色又变幻出不同的绿。女郎的眼神迷蒙又坚定,双脚呈现虚幻的影像,模糊又闪亮的水晶鞋是照片的另一个焦点。
作品简介只有很短的一句:寻找唯一颜色?
很有意思的作品,绿色都是绿色,又都是不同的绿。问号,想要寻找的是不变的唯一的绿么。如同我们都在寻找唯一的不变的爱情,那么坚定美好,其实哪有不变的爱情。
展览的是放大的照片,原件已经送去数据分析了。好几个专家研究了几番,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确定了拍摄时间是在两年前。照片合格,所有后期制作也符合比赛要求。有什么问题的话,便是这张照片到底是不是红兰拍的。
作品的另一个可能作者是一位老先生,70岁,A大物理学教授退休在家。老教授住在北城郊区,起了个大早特地换了双旧布鞋找过去。在我还小的时候,对北城的印象,来自于每年冬天在村口弹棉花的北城人。年年见面都是一个印象,脏乱差。
到了郊区,果然不出所料。坑坑洼洼的地面,垃圾乱飞,又脏又臭,居民房用各种奇怪的材料建成。偶尔遇到的猫,也是怪异的黑色。
老先生的家是一古朴的平房,布局简单整洁。敲了半天门,冒昧进屋。老先生半躺在炕上,听到声响抬头看了一眼,示意我安静,便没再从书中抬头。
我将整个房间的布局勘测了几遍,用眼角瞄尽了小半个厨房,老先生连姿势都没动过。
正挣扎着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大门传来了推门声。探寻地向门口看去。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细雨,宁先生站在门边拍落身上的雨水。安然的看着他,他不负我望地看到我时,露出意外的表情,随即展示那招牌的阳光笑容。稳稳的步子一步步靠近,就像冬日的暖阳慢慢烘去身上的严寒,让人从里到外暖暖的。
“我想找老先生做个剪短访问,可是你看到了,怎么办呀!”俏皮的向他求助。
“这样啊,那只好我去当坏人了。”做了个让我放心的眼神,宁先生三两步走到老先生跟前。
“您好,爷爷,我可以这么叫你么,看到您就觉得亲切。”
“可以,可以,招待不周,小宁去泡茶来。”和宁先生一样温暖的笑容。
“爷爷,我想您帮我看看一张照片,你看,这张照片您有印象么。”从包里拿出那个得奖作品的原件递过去。
“嗯,我看看,这个,嗯,有印象,怎么了,小姑娘。”
“爷爷,我听说您两年前用这张照片,做过色彩主题的讲座。爷爷,这张照片是您拍的么。”
“哦,这个呀。是红兰那个丫头拍的,我看着不错就拿去用。红兰是我的孙女。”
“啊?您不是宁先生的爷爷么。”我小声自己嘀咕道。
在参赛之前,作品在公众面前大面积曝光,导致作品版权模糊。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取消作品的获奖资格。老先生听说后,郑重的向我道歉,向我表示希望我可以帮忙说明。出自私心,委婉的说明了我的能力不足,因为工作需要,我也有难处,希望可以理解。
从一听到红兰的名字开始,人便烧心般烦躁。说话刻意的含糊,不愿说太多的东西,害怕下一句宁先生会接话。
趁着宁先生去厨房的空当,胡乱起身和老人家告辞,逃跑着离开。
“sany,等等,我送你一程。”走到小巷转角,没有大步跨过,宁先生追上了我。
“宁,我说过了,我的工作只是调查,其他的我什么都帮不上忙。”没等他开口,先表明我的立场。
“我知道,举办方若要取消资格,我可以接受。sany,我是希望你可以不要报道这件事。”宁先生温柔的看着我,笑着说。
“宁?这是我的工作,没有报道我会丢饭碗的。不好意思,请你回吧,我可以自己回的。”斗气的跨大步子,面对这个无理又合情的请求,有点生气。
“sany,那天你从会场出去,我跟了出去。我一直跟在你身后,南炎来了,我才走。”宁先生站在原地,对我说。
诧异,那日我虽心情不佳,怎么身后跟了个人都没留意到。放慢了脚步让他跟上来。
“为什么,又为什么。”
“本来是想和你说几句话的,看到你心情不好,就没喊你。后来是因为担心你,就一直跟着。”
“宁先生,你真的好残忍,总是知道我的弱点,总能逼我就范。我不会报道的,也不会让别人报道的。你就这么护她?”我苦笑着说,口气和缓了。
“我原先并不知道她要去参加的。sany,我只是不想你来报道这件事。其他的怎么样都可以。我知道你不好受的,所以希望你不要参与。还有那张照片拍的是我前妻。”
“宁先生。”皱起眉头,提高了音量说。“你不要太贪心了,你前妻?抱歉,我自己可以走的,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的,请您回去吧。”
“喂,南炎,你在哪,我有事找你,你在哪。”行动先于思维,随手拿出电话打给南炎,并没有什么事。
“我在北城酒店,你过来吧。我父亲也在这。”
打车过去,包间里南炎,南伯父和二姐都在。南炎的脸通红,喝了不少酒了。
“sany,来了,坐吧。”南伯父和蔼的招呼我过去。
“是的,伯父。”说着,走过去坐在南炎旁边。
“你来了也好,你和南炎从小长大,你来听听也好。我打算让南炎接手我的产业。”
南伯父也退隐很久了,是该找个接班人了。南炎也太不懂事了,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倔。而接下去南伯父说的话,让我也倔了,很没有教养,直接拉了南炎走了。
“南炎也不小了,身边需要一个人。我想让他和小晴订婚,等我的产业慢慢接手后,再给两个人举行婚礼。”
我拉着喝酒了不言一语的南炎,一直下了电梯,出了大门才停下来。晚风吹散了从包间带来的闷热,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南炎,你没有羞耻心么,干嘛不说话。怎么,你真想娶二姐啊。”对南炎说,我却并不敢看他。
南炎的酒退了大半,清醒了些,没有表情的看着我。
“sany,你拉我下来做什么,我们又不是亲姐弟,娶她怎么了。干你什么事。”南炎用极有礼貌的口吻说着,像是在谈判生意,嘴角却尽是嘲讽。
我被南炎吓住了,没想到他会这般对我说话。我感觉到晚风一阵阵的吹来,生生吹破我的躯体,钻进骨头里,冷得我无处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