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花开》卓熙熙

3、第3章

　　钟杨
　　回到病房,熙熙依然在昏睡。视查各项生命体征后,确定暂时没什么危险。她是该多休息,上个月见到她时几乎瘦得脱相,她说她没办法不悲伤,吃不下饭,总是作恶梦,几乎每天睡不到三个小时,导致时常有眩晕乏力。熙熙说的云淡风清,仿佛是在诉说别人的痛苦,脸上依然带着淡然的笑。那是她与生俱来的笑容,亲切温和,似有若无,宛如绽放的花朵,那笑容有种牵动人心的魔力,使人感到安静而踏实,每次见到她总能驱散我一身疲惫,身心放松。一如现在熟睡中的她,也不曾隐去那神秘的笑意,让我如此陶醉。凝视久了就会被她吸引,就像是蒙娜丽莎的微笑,让我捉摸不透又欲罢不能,总是禁不住想要一亲芳泽。正沉浸在芬芳中,她却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惊醒的熙熙眼中尽是恐惧,虚弱的身体被牵动得颤抖起来,我坐到床边扶着她坐在我怀里,为她轻轻扣着后背帮她排痰,"别急,慢慢把痰咳出来,不然会坠积性肺炎的。"护士见她咳不出痰来,立刻帮她用吸痰器吸了出来。熙熙的呼吸终于又缓和了些,伏在我怀里,断断续续的呢喃"我…想你…先出去…要护工…留下…"看着她脸色微红眼帘低垂,猜到她是因为剧咳又失禁了。将抱着她的手臂更加了些力气"乖乖是不是嘘嘘了?不要紧的,生病了尿床是正常的,等病好了就不尿床了。亲亲乖宝宝,不要想了。以后尿床了要告诉我,不及时换尿布是会长红屁屁的,红屁屁的乖乖不可爱了呢。"熙熙越发羞涩,将脸埋在我胸前一言不发。"乖乖不羞羞脸啦,我是医生啊,照顾病人是我的职责呀。从现在起我只有乖乖一个病人,乖乖要听话病才会好,知道吗?"熙熙有点放松了紧张的精神,似乎是不太抗拒依赖我的照顾。"乖乖现在心脏很虚弱,想要便便也不可以自己用力,会引发脑血管意外的,所以每天会定时帮乖乖灌肠。知道吗?"熙熙的表情很明显不愿接受,但她却也知道自己无力抗拒,只好委屈的嘟着小嘴以示不满。"现在乖乖要闭上眼睛继续觉觉,我要帮乖乖换纸尿裤了。好吗?"熙熙的睡意因刚才的剧咳引起的体力消耗而再次袭来,我把怀里的熙熙慢慢放到床上,将她床头调到30度,这是最利于心衰病人的卧位,能帮助加大心脏射血的力量。待护工将热水端来,准备协助我给她换洗时,熙熙早就陷入沉睡。

　　卓熙熙
　　好累却难以入睡,全身都不舒服,无力睁开眼睛,只好闭上眼睛用力呼吸。感觉到钟杨温暖的手轻轻掀动被子,将我身体翻向一边,解下我尿湿的纸尿裤。刚觉得有些冷,他便用温热的湿毛巾为我擦洗起来。"她皮肤敏感,尽快为她准备竹炭尿布,不要再用纸尿裤。"钟杨还是这样细心周到,我可以坦然接受他的照料吗?我值得你这样对我吗?我的心满满的只装着毓航,如今他走了,也如同将我的心剜走一样。这三个月来我一直将痛苦压抑在心里,表面装做若无其事,可我真的很怕很绝望。我是个依赖心很重的人,毓航的离去几乎使我精神崩溃,我没有他根本无法独立生活。钟杨,我可以依赖你吗?你的耐性又能持续多久?或许我的生命也会很快结束吧…恍惚间钟杨已帮我换好了纸尿裤,重新调整好我的身体。他很体贴,努力避免我有可能产生的一切痛苦。"供血不足的卧床病人最易发褥疮,熙熙又营养不良免疫力低下,不可以让她感染褥疮,容易败血症直接致命,要一小时翻身一次。每天要保证20分钟的按摩和关节活动,预防深静脉血栓和肌肉萎缩。利尿剂还是要加量,为她观察好尿量,如果有减少第一时间请肾脏专家来会诊,我担心她肾脏衰竭…"对不起钟杨,我之前一心求死,给你打电话不过是怕没人为我收尸。很怕辜负你的一番心血,从现在起我会努力活着,为你坚强的活着。

　　钟杨
　　熙熙的心跳急促紊乱而又无力,她一定很难受,全身不断在出冷汗,时不时也在无力的咳喘。重度贫血和营养不良使得她消瘦,视力也时有模糊。长期处于半绝食状态下,胃肠功能也有所退化,即便她现在肯听话吃饭,也不敢多喂她。喂过饭,必须要给她按摩胃肠,食物才能消化,否则就会滞留在胃中,过不久就会全部吐出来。她睡得并不踏实,偶尔睁开眼睛空洞的望着窗外的大海。因为利尿剂的作用,她尿量增多,几乎无力控制排尿。从纸尿裤改用尿布之后,更要频繁为她更换,差不多每半小时就尿湿了尿布。这是好的现象,至少说明水肿在改善,肾功能也是正常的,但血压却一直不能平稳。她很配合治疗,抽血,床头x光,口腔清洁,吃饭喝水,擦身,翻身,换尿布…这一切她都默默承受毫不抗拒。或许她只是无力反抗,也可能是不想给医护人员带来麻烦,更多是不想让我担心。她就是这样温和淡漠,如同一株山谷百合安静绽放,不理会世间纷扰,也无视凄风冷雨。傍晚时分喂过熙熙吃饭,给她揉胃的时候,妹妹钟晴打来电话问我怎么还不回家。简单解释了几句,要她帮我准备好衣物日用品等送到医院,熙熙的状况太危重,即使家和医院只有十分钟车程,我也不敢轻易走出熙熙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