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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七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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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何为‘阳气’?”
道人继续解释道:“取男子身上四两股肉,炖汤而饮之,年纪越小者,其药引功效越佳。”
众人听闻至此,皆是惊愕相望,最后目光一致朝向站在不远处不知所以的李良。
“不可以!”柳可西高声反对道,“人肉入药,实在荒谬至极,绝对不可以!”她更想说的是绝对不可以李良作为所谓的药引。
“采用人骨血筋肉做药自古有之。《本草纲目》中列出人身上三十七味可入药之物,这人肉便是极佳的药引,并非如这位小姐所言无一道理。只是此法取自他人血肉,未免不仁,若非万不得已,贫道也不愿提起。故而若无自献肉身者,万不可以此方法!”
李良似乎明白了众人的目光,便主动跪在地上,抬头望向守在床边的柳夫人:“李良愿意割肉,以救三小姐!”
在场的柳府家仆听他如此说,无不反对,赵三婶更是在柳夫人身边劝说道:“这孩子也是冲动过头了,夫人,不妨再问问神医,可还有其他方法可解?”
道人回应:“本教一向以行医治病为尊,汇编的医术中的千方万略更是涵盖古今疑难杂症,可针对蛊物而言,仅有此法能解百样。贫道这还有一药房尚可暂时抑制这蛊虫,但只是缓兵之计,依小姐中蛊情形来看,作用不了三日。而若想根治,唯有这两个法子,夫人还是早些做决定,勿要耽误了小姐性命呀!”
柳可西拦在李良面前:“娘,不要听他的!难道你忍心看李良割下自己身上的肉吗?!”
柳可松也缓缓开口:“神医,西海教慈悲向善,我身为其教徒,又怎能以这种方法折损他人。不要说是李良,就是拿街上任意百姓,小女也万万不愿用他人骨肉换自己薄命!”
“好了!”柳夫人替爱女擦去额发间的汗水,柔声道,“为娘不会拿李良做药引,也不会取用他人。可松你先躺下,刚才神医不是说过,还可以从寻找虫蛊下手吗?”说罢,柳夫人先让西海教的神医替柳可松施针,令她入睡,又重新安排看护的奴仆,见时辰不早,才请那道人留下一起用晚饭。
入夜,柳府上下仍对白天发生的事耿耿于怀。
柳夫人自从诞下长子柳慈安后就一直身体抱恙,之后产下的几个孩子幼时均卧病在床,而其中在生下次子后,怀上的一胎双胞胎姐妹更是因其体弱胎死腹中。柳夫人往日对子女要求严厉,但同样比任何人都急切于保护自己的孩子。如今她闭目沉思着,唯有赵三婶一人守在旁边,而跪在地上的,正是李良。
“所以,夫人就请允许我这自私的决定吧。我不会告诉三小姐、四小姐,也不会让其他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件事。三小姐是我的主子,李良更是将她视作自己的姐姐一般尊敬,实在不忍心再看她痛苦下去了!若用我一小块肉便能够换来三小姐的性命,那就是成全了我报答老爷、夫人对我兄弟二人的养育之恩啊!”
柳夫人仍是沉默着。方才一直是她手边的赵三婶极力劝阻李良却被他一一驳回。最后,她终于睁开眼,露出一副疲惫不堪的容色。
“我明日就派你去京城给二少爷送书信,你先回去准备罢。”
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苏州城内早已进入宵禁时辰,街道上静谧一片,丝毫看不出白日里的喧嚣的痕迹。靠近城中央的一处隐蔽仓库内,简易的竹床上躺着一白衣少年,他先前一直处于昏厥状态,微弱的烛火将他苍白的面孔与密布其上的细小汗粒隐藏在黑夜之中,但却无法遮掩住这一屋子的血腥气。
李良无力地睁开眼睛,目光涣散许久,才集中在那摇曳不定的烛火上。周围的一切变得好模糊,他顺着桌案看向窗外窄弄的砖墙,隔了许久,才能够看得清晰些。
刚才那一刀下去,真是险些要了自己性命,明明经过施针能减免痛楚的,可似乎作用却不大。李良伸手去够腿上的伤口,指尖还未触到,即倏尔收住。
疼,钻心刺骨般的疼。
看来,这一晚定是无法入眠了。
“你醒了?”屋门被推开,走进一个李良从未见过的女孩儿,约莫七、八岁,她端着一碗泛着热气的汤药来到李良身边,冲他笑道,“你不要动,腿会疼的。”
柳夫人今日午后便下令派李良前去京城协助柳慈贤,但事实上这些人已是达成协议,李良当晚即接受昨日那西海教神医道长取“药引,”而一直到自己完全恢复,他都要留在这远离柳府的仓库中由其他人照顾。如今,这仓库内或许只剩下自己与这负责看守他的小姑娘了。
“你叫什么名字?”李良想分散下集中在疼痛上的注意力。
“点点。”
“你平日也在这里看管仓库吗?”
女孩儿摇头:“你快把这碗汤药喝下吧,这是道长吩咐下来的,有生血的效果,我要看着你喝下去。”
李良想坐起身来,可他刚撑起手臂,就牵扯到大腿上的伤口,疼得竟咬出声来。
“我帮你——”女孩儿当即放下碗,扶着李良慢慢坐起,“你腿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布带上全是血!”
李良低头,这才发现缠在伤口外的白色棉布竟全被染成了殷红,并且有继续扩散血迹的趋向。
“不小心磕着了。”他盯着那明细凹陷一块的伤口处,心里冒出一丝委屈。
“那你还真是不小心!”女孩儿模仿起长辈的口吻,“身上的每一根毛发、每一片肌肤都是这么珍贵,是绝对不可以轻易受伤的!如果受了伤,父母就会很难过很难过!”
李良道:“所以我说是不小心。”
女孩儿仍旧不肯罢休:“并且娘说过,万一伤到脸蛋就一辈子也别想嫁出去了。”
“。。。。。。”
“呀,药快凉了,你还是赶紧喝下吧。”
李良接过药,闻到令人作呕的苦腥气味,眉头随之皱起。
凉风扫过屋檐,窗口处发出轻微的声响。李良将药碗送到嘴边,深吸一口气刚准备喝下,却听见从远处传来的马车疾驰声,似有七八个人同时健步跟进,最后全都停在窗外附近。只听其中一个男子低声道:
“已经是第二日,黑衣人会放松警惕出现吗?”
又一人道:“他连续二十一日都没有动静。”
“不算上回现身扬州便是十六日。”
“黑衣人若再不出来作案,我也要以为他要转移目标了。”
“苏州城肥水之地,他岂会这么容易就放手——或许被官兵追赶地生了疾病。”
“若真如早日死掉反得安生。此人仗着无故的‘侠盗’名声处处行窃,最是令人深恶痛疾——”
话音未落,这人便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李良清晰地听到外面的人慌乱起来,有利刃抽出的声响,接着便是刚才说话的其中两人惊喊道:“黑衣人杀人了!!!”
少年大惊,连拉过浑身打颤的小女孩儿捂住她的嘴,又对她做出不可言语的手势。女孩儿惊慌错乱地盯着李良,双手挣扎着,一时又拍到对方的伤口,害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回瞪对方令她安静下来。
“放跑了一个!”窗外又传来未曾听过的声音。
“一个就足够了。凭这些商行之人也想联合官府抓住黑衣人,的确是值得嘉奖的勇气,只是可惜,黑衣人即将被‘放出来,’并且他手中又多出八条人命。”
“不,是十条——”
!!!
只见从那半人大小的窗口突然跃入一个黑衣装扮的蒙面人,若不是仔细看,定会将他与黑衣人视作同一人。李良吓得浑身颤栗,却无意识间将那小女孩儿拉至自己背后。眼见黑衣之人举起剑锋便要刺来,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却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了。只是未曾料到,对方下一瞬即丢下那手中利剑,错愕地转过头看向窗外。
毫无打斗之声,屋外的那群人却全部掉落下手中兵刃。那个站在月光下的玄衣男子,静静地一步步迈向对面三个神色骤变的人,虽无法看得十分清楚,但李良仍坚持地认为此人便是黑衣人无二。
屋内的男子连翻出窗子回到同伴那与黑衣人拳脚相交,只是同他们一样,稍许便一败涂地地躺倒下来。
黑衣人站在原地不再动作,等那四人站起身时也并未出手,而是任他们撤退直至消失于巷弄。
“哇——”女孩儿终于回过神来,吓得嚎啕大哭,任一旁的李良如何安慰都无济于事。
“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黑衣人站在窗外对着李良问。
李良不知该如何回答。
黑衣人翻身进来,对着仓库扫视一番,才重新朝向他:“这地方不能继续呆下去,现在便跟我离开!”
点点大嚷道:“你是谁?我才不要跟坏人走!”
黑衣人冷笑道:“刚才那些人一会儿都会追回来,杀你父母邻居、掳你兄弟姐妹,把你们全卖进妓院天天被凶狠的老鸨抽打,她们都会用一条用长满尖刺的绳子拴住你双手,你越是挣扎,绳子就会缩得越紧,把长刺扎进你血脉,无论怎样都拔不出。而你若再问我是谁,我就划花你的小脸!”
“哇——”女孩儿哭得更凶了。
黑衣人连点住她几处穴位,令这小姑娘再也发不出一个音,同样动弹不得。他无视对方怒气冲冲的目光,直接将她背至背后,又同李良道:“你还能不能下床?”
李良犹豫了下,只是摇头,却被黑衣人一下子点住身上穴道,也同那个女孩儿一样、被直接丢到身后。他开口欲言,可思量了下,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由黑衣人带离仓库,一路上尽管疑惑重重却十分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