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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赐婚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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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宫巍峨的宫殿群是乾都的地标,亦是乾朝的政治中心。高高的宫墙之内,重叠的宫殿深处,一座庄严肃穆的大殿,气势非凡,宝相庄严,殿门上“严正殿”几个大字气势磅礴,震慑人心。
这是朝阳宫的主殿,也是乾朝君王东方任处理国事和接见朝臣的地方,在大殿方圆数百米内,除了负责守卫的禁卫和若干服侍的内侍,所有官员上至太子,下至文武百官,未经宣召均不得擅自入内。
时近傍晚,几个侍女小心翼翼的步入殿中,挑亮殿前的几盏长明灯,步履轻盈未敢发出丝毫声响,忽而王案之后,传来瓷器破碎的脆响,在寂静大殿中分外清晰,几个侍女身形一颤,顾不得弄明白发生何事,倾刻间匍匐跪倒,低眉顺耳,不敢稍动。
离王案最近的那个侍女,已然罗裙尽湿,任帝盛怒之余,随手丢弃奏章,打破案上一壶上好的碧螺春,轻漫的茶香带着滚烫的茶水皆泼于靠近御案的侍女身上,女子被突如其来的热度灼烫得身形微微一颤,即刻跪下,面色似雪,一脸惶恐。
“传东方铭来见朕!”王案后一个年逾五旬的男子,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上位者威慑隐怒,在场众人皆是一震,东方任一甩衣袖看了眼面前衣衫尽湿的女子,有些不耐的道:“下去!”
众侍女如蒙大赦,纷纷敛了衣襟,屏气快速消失于殿前。
只余茶水蒸腾的水汽和东方任在水雾中忽明忽暗的容颜,心绪难辨。
“二殿下到!”严正殿外响起一阵略带急促的脚步声,东方铭身着墨色暗镶金边朝服大步走进殿来,面上的表情几分肃穆,气息沉稳,那抹常带的温雅风韵和洞察人心的锐利,在进入严正殿时,都小心收敛,在殿中躬身恭敬行礼,“儿臣,见过父王。”
任帝执笔的手一顿,并未抬首,直至手下奏章的最后几个字写完,才抬眸打量了殿中垂首站立的儿子,冷声道:“自己看!”
一道金色的奏章,自御案前以一个华美的弧度,砸落在东方铭脚边,他躬身捡起奏章扫视几眼,默然单膝点地,掩去眸中的所有光彩,只余谦卑和恭顺,道:“让父王忧心,是儿臣不孝。”
任帝一道犀利的目光望来,剑眉微挑,帝王威仪尽显,声音却似从极幽深处而来,“铭儿,你身为皇子自然知道这道折子意味着什么,其中利害难道你不懂?巫族退婚,可是儿戏?”
任帝的声音透出丝丝冷意,令闻者一凛,而东方铭却稳稳跪在那里,目露乖顺之色,实则心下了然,在他拒绝璎珞之时,便猜到任帝知晓后的反应,只是没料到会来得如此快。
“是,儿臣知错!”东方铭依旧单膝跪在殿中,身姿挺拔,目光低垂,显出对任帝的恭敬之意。
“铭儿,朕素知你的性子,璎珞公主如此喜欢你,满朝人尽皆知,今日却一反常态要退婚,这里的因由,你最清楚。知错有何用,这道折子朕不会准的!”任帝见殿下恭谨姿态跪着的儿子,语气不容辩驳的道。
“是儿臣愚钝,惹了璎珞公主不喜,只怕如今公主对儿臣已是心灰意冷。”
“铭儿,以你的才智会拢不住一个女人,朕如此安排是何等的用心良苦,难道你不懂?朕的儿子众多,为何偏偏让你娶那巫族的公主,不光是因为璎珞那丫头钟情于你。”任帝叹口气道,用尽仅余的耐心语重心长的道,
“儿臣自然知晓父王厚爱,只是......”
东方铭话语未完,严正殿门口执事宫的声音响起,“太后驾到。”
一个华服的女子步入殿中,虽年逾六十,但岁月在她脸上却并未留下太多痕迹,如今一眼望去,便能想象,那女子年轻时,是怎样的风华绝代,倾国倾城,来人正是乾朝的太后,任帝的生母娄氏,娄氏原系巫族人,献帝五年嫁入乾朝,生下任帝后,便青云直上,由贵妃到皇后,由皇后到太后,极富贵权柄于一身。
任帝自御案后绕至殿前,躬身道:“见过母后。”
东方铭并未起身,只是调转个方向,额首行礼,“见过太后。”
娄太后看到殿中的情景,拂袖拉起东方铭道:“这是做什么,好好的怎么罚跪,阿任,哀家这次来是有事和你说。”
任帝虽以严治国,但于孝之一道却是颇为推崇,听太后所言,面色恢复平和,缓声道:“母后有事尽管说,儿子定然照办。”
“君无戏言,阿任这可是你说的。”
“是,朕说话算话。”
“其实今天是璎珞拜托哀家来的,她是巫族公主,自然和哀家亲近,有些话不方便和你们说,便和哀家说了。她说,这感情一事总是不能强求,以前她虽然很喜欢铭儿,但现在改变主意了,她也知道阿任你必然会因此怪罪铭儿,所以才让哀家将事情讲清楚,这不哀家就晚来一会儿,便看到你对铭儿发火。”娄太后一边慈爱的看着东方铭,一边对任帝缓缓道来,远远望去祖孙三代其乐融融。
“阿任,虽说璎珞和铭儿的婚事很是可惜,但我们还有御儿啊,御儿身为东宫太子,若是能婚配璎珞公主,更不会辱没了公主的身份,岂不更好,你也不必再为此事烦心。”太后将目光转到任帝身上,说道。
东方铭面上亦是恭谨谦卑之色,心头却对娄太后的说法,嗤之以鼻,太子御的生母乃是娄太后的侄女,也是巫族一系,娄太后自然不希望他和巫族的璎珞公主通婚,璎珞公主在巫族身份尊贵,是巫族族主的妹妹,和璎珞大婚意味着什么明眼人都看得清楚,而东方铭之所以会拒绝也因为他不想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之上,他纵有再大的心境,若无万分把握,也绝不会轻举妄动。他拒绝璎珞,无关情爱,更不愿娄太后将巫族的势力通过联姻渗透入他府中,让所有筹谋有任何疏漏。
任帝见娄太后如此说,心下虽颇有微词,但面上却勉强应下,淡淡的道:“既然母后说情,那朕便不追究了,铭儿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不可若世俗人般,凡事必深谋远虑,三思而后行。”
“是,谨遵父王教诲,感谢太后对铭儿的回护之情。”东方铭恭敬道。
娄太后目露慈爱之色,似乎对东方铭这个孙子极其疼爱,拉着他的手道:“铭儿,也大了,也到该成家立业的年纪,若有喜欢的姑娘,便和哀家说,一并求了,免得他再拿这说事。”
东方铭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瞬间没入无边的暗色,转睛再看,目中已一片平静,一个女子的身影悄然漾入心头,清浅笑颜,若浮光魅影般划过心间,他知晓娄氏这样说必有所图谋,但他却并不在意,心头灵光一闪,再次单膝跪下道:“太后,铭儿有所求。”
“但说无妨!”
“铭儿愿求娶沈侍郎的女儿沈思娴为妻,求父王,太后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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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里,思瑶和青儿溜出侍郎府,筹备面馆开张事宜,以思瑶为主导,娄剑岳对外以掌柜的身份接人待物,到也颇为妥帖,思瑶曾尝试将一些账务方面的问题说给娄剑岳听,想不到他一介武生,竟于此道颇有天分,连日来的耐心钻研已可独当一面,面馆的生意也渐渐有了起色。
一日,思瑶和青儿回府时,发现原本清冷的府邸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将侍郎府大门围个水泄不通,来人无不锦衣华服,气度间竟多是些大户人家的管事,甚至达官显贵。
思瑶和青儿对视一眼,均感疑惑,沈侍郎平日为官清廉,是士族中极少数不涉及帮派势力的臣子,又因官职不高,常被排挤在社交圈外,即便因担着女儿为乾都第一才女的声名,府外常有些官宦子
弟或青年才俊慕名听琴而来,于今日这个局面确是前所未见。
思瑶后退几步,将身影隐进暗处,向青儿使了个眼色,青儿这段时间跟随思瑶打理生意,两人间已十分默契,她立即会意,转身混入人群中,拉住个绸衣老者,客气道:“老伯,今日侍郎府怎地这般热闹,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老者上下打量青儿几眼,目光中几分沉稳气势,半响道:“姑娘难道还不知道?”
“恩,这几日有事不在乾都,回来便瞧见这场面,自然好奇,老伯要知晓不妨直言相告。”青儿微微欠身,脸上显出探究的神色。
“早些时候,王上下了婚旨,将沈侍郎的女儿许配给铭王殿下,这不圣旨一到,老爷便命我备了厚礼来贺。”那老伯刻意压低声音道:“我看姑娘是个实诚人,便多说几句,这沈侍郎虽仕途一般,但若做了铭王的老丈人,那便是平步青云了,再说那沈家小姐素有乾都才女声名,嫁做铭王妃,日后难说会不会高不可及,自然要这般热闹。”
“哦,原来如此,多谢老伯提点,受教啊。”青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连连点头。
思瑶和青儿好不容易回到房间,青儿一进门便气不打一处来,收拾包裹的手重了些,弄得瓶瓶罐罐,叮咚作响。
思瑶本欲打理从面馆带来的账本,被她搅乱了思绪,自案旁蹙眉道:“青儿?”
“小姐怎么还和没事人似的,都气死我了,就那个沈思娴,她凭什么啊?还乾都第一才女,她有没有真才实学,小姐最是清楚,就凭她还要嫁给铭王殿下。”青儿愤然道。
思瑶见青儿生气时,撅起的小嘴,红晕的脸庞,也知她是为自己鸣不平,心下感动。
几个月前她因交通意外,穿越到这个架空的时代,穿越到侍郎府的二小姐沈思瑶身上,沈思瑶本尊是个包子,自幼被侍郎夫人凤婉欺负,而自己的生母也因身份低微,在府中倍受凌辱,忍辱负重。忠厚老实的沈幕沈侍郎也就是思瑶的生父,无奈之下将还是孩童的沈思瑶送到连云山拜师学艺。十多年后,当沈思瑶再回到侍郎府,她这二小姐的身份早已被人遗忘,外界并不知沈幕还有第二个女儿存在。无意中,侍郎夫人凤婉发现沈思瑶身怀惊人才艺,便心生计较,一边按压着不让她出人头地,身份暴露,一边又以她生母性命为威胁,逼她多次冒充自己女儿沈思娴,到处宣扬才艺。如此一来,沈思娴便慢慢有了乾都第一才女的称号,每日里上门提亲的王侯公子络绎不绝,几乎踏破府中门槛。
穿越而来的方碧,在摸清事情始末的情况下,思量再三,无奈和凤婉达成协议,以自己的才艺为交换,在不向外人透露她沈家二小姐身份的情况下,获得出入侍郎府的自由。平日里,思瑶除了替沈思娴展示才艺外,凤婉不得干涉她的行动,而她也承诺永远保守替沈思娴展示才艺的秘密。
凤婉本不愿,但又怕沈思瑶故意坏了女儿声名,只得勉强答应下来。
青儿见思瑶毫不在意轻笑着摇头,似乎陷入了思绪之中,压低声音道:“小姐,不若我们揭发她,让她好事落空,以小姐的才智,定然不是难事。”
“铭王妃吗?”那个被乾朝未嫁女子奉若神明的铭王,那个据说乾朝最风流倜傥俊美无双的铭王,此时此刻,不知多少女儿芳心被蹂躏,碎裂无痕,想到此处思瑶淡淡一笑,媚色倾城,她安抚性的拍拍青儿肩膀,道:“你以为铭王妃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沈思娴是什么人,你我最清楚不过;那铭王又是什么人?任帝三年东番和乾朝的那场战役,他以三万死忠武士攻破东番十万大军,追击东番引以为傲的逐日军,落荒而逃,那时他才十八岁;任帝五年他提议整顿吏制,大刀阔斧的将献帝的残留势力一并肃清,乾朝渐现兴盛之势,那年他二十岁。以铭王的精明,沈思娴的结局可想而知。”思瑶叹口气道:“有些愚人,以为无所不能,其实不过是自掘坟墓罢了。”
青儿一脸惊诧的道:“小姐,这些你是如何得知,怎么对铭王的事迹这么熟悉?”
“你以为我平日里只到乾都各处闲逛,如今我们的生意若想继续做下去,自然要明晰乾都的各方势力,即便是小本经营,若想以后有所发展,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若不理清,日后必然会吃亏。”
“小姐,真是深谋远虑。”青儿对思瑶投来敬佩的目光,二小姐自那次失足落水醒来后,仿佛变了个人般,不光性格开朗乐观,连做事都沉稳干练很多,青儿自然为她的改变感到高兴,片刻过后,青儿似乎想到什么,敛了兴奋之色,道:“可小姐,难道就没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过,依青儿看,以小姐的样貌才情,整个乾都只再找不出第二人同小姐比肩,若是......若是小姐和铭王殿下,青儿到觉得定然般配,可小姐的身份,哎。”
思瑶见青儿真心为她着想的样子,心中欣慰,这丫头虽生性单纯,但跟着她慢慢磨练,必会有所成长,最重要的是,她用一颗诚挚的赤子之心对待自己,这点才最难得。
“青儿,不用替我担心,如今我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至于那些令人艳羡的名分地位,我若在意便贵若珠玉,若不屑,也不过一捧粪土。”思瑶将目光自悠远处收回,微风拂过她柔软的发丝,清湛的眸光划过青儿似懂非懂的面容,有丝无奈的道:“看来这几日,不方便出门了。”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凤婉定会约束她的行动,以防破坏沈思娴的好姻缘,况且这几日门庭若市,她若不在背后出手,那沈思娴的才女声名只怕便要败露。
果不出所料,门外传来一阵绫罗叮当的脚步声,有小丫头高声道:“夫人到!”思瑶唇角一扬,隐于无形,她来的到是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