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门嫡子嫡孙》简1迷

8、第八章

　　这日，徐文谦才去太太和大夫人处请安回来，吃了早膳，就有门房的回话说有人求见大公子。徐文谦早知是前几日叫来回话之人，便命人领到书房，待自己吃完早膳再去。
　　多舌领着卫杰来到书房，让他进去喝茶等候，卫杰却说不敢，就在书房外等候。多舌见对方不肯进去也就随他，自己退到一边守着。
　　书房隐于千百竽翠竹之间，幽静又风雅，卫杰站在园中见竿绿中隐着曲栏又几处点石，心中满是感慨。想他也是一富商家的少爷，家中为了结交文人雅士标榜自身修养也曾附庸风雅一番，植过一片紫竹，现轮落为人卖命才能衣能遮体食能果腹，何其悲哀！他不会放弃，取得大公子重用，终有一天他能对得起列祖列宗。听人提醒大少爷来了，卫杰收回心中的千丝万缕，远远的瞧见徐文谦已穿过曲折抄手游廊，这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已然是自己的主子，恭敬的立在原地等候。
　　“你随我进来！”徐文谦踏进书房去了东间，落坐于桌案后的太师椅上。一进书房观其全貌，书案、画案、棋案、书柜、椅子、榻、博古柜、花几、花木、字画、笔架、香炉、围屏、笔筒及文房四宝、书籍名帖、古玩器具等一应俱全。桌案近右墙，墙上有一棱形镂空雕花窗，糊轻纱，可见外间翠竹。书案一侧有一只硕大的抱肚描金缠枝梅花书瓶，里面稀疏的插着几支卷轴，另一边是一只红木三足雕花圆几，上搁着一盆建兰。
　　随后何泉奉了茶水进来，一盏放于徐文谦手边，一盏放于茶几上，遂又退回书房外守候。待书房内只有徐文谦两人，徐文谦指着桌案旁的梨花扶手椅道：“坐下回话！”
　　“小的不敢，小的站着就行。”他已经不是往日需要伺候的少爷了，如今成了下人就要谨守下人的本份，不能因为主家和容悦色就忘了身份，好不容易能在徐世孙身边做事，半点差错也不能。
　　“罢了！”徐文谦见身高七尺有余二十四岁的卫杰，头戴逍遥巾，身穿半旧不新的藕荷色纱衫偏襟直裰，想来未落败时的旧衣，眉眼透出苍桑，却是长得极标致的。想站就站吧，可不是他想刻薄员工。
　　“这次叫你来回话，是想知道那边是否一切妥当？”
　　“按照大公子的章程，一切就绪，只等开业，这是筹建期所有文件，请大公子过目。”卫杰从袖袍里拿出一份本子交于徐文谦。
　　徐文谦逐一翻看，很满意，暂时看来卫杰做这总经理还能胜任，正准备签了自个儿的字，表示通过，突又想到财务那部份，便问道：“财务部负责人为何还没落实？”
　　“奴才正要回大公子，有一人适合，人已带来。”
　　“说说他情况！”
　　“此人叫张强，刚及弱冠之龄，十五岁开始在各家店铺作账房，口碑很好。奴才打听了他的家里情况，他上有年迈的双亲下有一弟一妹。听邻里说他小时很聪明，十四岁不到就中了秀才，却因家里贫穷无法供他兄弟二人读书，遂张强把念书的机会让给了他弟弟张平生，虽说如此，家计还是萧条，入不敷出，所以不得不出来操持生计。张强明算一科较好，打得一手好算盘，这才做了账房先生。”
　　“他弟如何？”
　　“他弟十八，现已是秀才，现在家攻读以备之后的乡试。做了秀才之后结交的文士应酬花费自然多了，所以张强才求到小的这里，小的见他是个好的，才大胆带他来见大公子。”不知大公子为何有此一问，但卫杰还是据实以答。
　　“可成家？”
　　“没有，听说之前定了亲，后女方退婚了。”
　　护国公夫妻是有意为小儿子捐官，但徐世恒生来一身傲气自是不愿，一心科举，十四岁得了解元之名，有京城小神童之称，常与有学识之人切磋，更得了一个狂傲小儿的名声。张强虽是个秀才，但也是功名在身，却能抛却身份委身于士农工商的商户工作，此等心胸着实让人钦佩，且具有很强的责任心，当真是个好的。
　　“叫进来让本公子瞧瞧！”
　　半盏茶的功夫，就见卫杰身后跟着一头戴儒巾，穿半旧灰蓝粗棉襕衫的男子，双眼明亮，步伐平稳，一眼就能瞧出读书人身上特有的气质。卫杰快了两步来到桌案前对徐文谦说道：“这就是小的提到的张秀才。”
　　听提到自己的名字，张强来到卫杰身旁的位置，作揖向太师椅上之人请安道：“小生见过世孙！”
　　“你就是谋差的张秀才？”
　　“正是小生！”张强不卑不亢的回答。
　　“本公子怕辱了你秀才的身份，请张秀才回去吧！”秀才二字加了重音。
　　“能与世孙办差，固所愿矣，反没辱没这种说法。”张强再次作揖。
　　看他彬彬有礼，却也不迂腐，回答巧妙有趣，附合自己的心思，徐文谦又问道：“你要知道你求职的岗位可不光是算术厉害就可以，如没有别的才学，就只能做个普通的账房先生，打打算盘，记记账本就行了。”
　　“小生早前向卫总经理已打听明白，小生可以很肯定的说能做到。”
　　“本公子很欣赏有自信的人，但也很讨厌说大话之人。你先试用三个月，三个月后再看你的表现才能定夺你是否胜任。”徐文谦习惯性的双手交插立于桌案上，侧着头把视线定在卫杰身上，“明天开始试营业，就是明天开始接待客人看看效果，开业日期不变。”
　　说完从书架上拿了试营业企划案交于卫杰，“这是试营业期间所做和注意事项条例，你细细看去，往后这些个文案多由你来策定。”得尽快培养现代企业管理人才，他实在是不想事事亲力亲为，也不怕教了白眼狼，所有员工都是逃灾来的孤儿，且签有死契，除卫杰这类有丰富经验的经商人才是活契，又说“不要断了他们的教导。”
　　卫杰和张强走后，徐文谦又拿出人事资料细细看来，宣纸在案，何泉在侧研墨，想到主意时，拿了白玉睡海棠笔架上已润好的鼠须笔蘸了墨记上。忙了一阵之后，就去到窗边欣赏外面的景色。
　　“大哥，在看什么呢？”
　　黄鹂悦耳般的声音在书房响起，徐文谦望向入口处，笑说：“六妹妹怎么来了？”
　　少女身穿绣淡粉色蝴蝶月牙色荷叶薄纱高腰大袖襦裙，腰束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乌发挽成时新的垂云髻，斜插一朵堆纱宫花。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肌若凝脂，腰若拂柳，举止娴雅，见之忘俗。手执绣蝶戏海棠纨扇，丹唇未起笑先闻，怪不得贾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才十三岁的女孩已出落的少女般清雅与妩媚，到了定亲的年纪了。
　　少女名婉玉，徐文谦的嫡亲妹妹努嘴，笑道：“我新做了些香芋斑兰糕，送来大哥尝尝。”唤秋月的丫鬟手中捧的剔彩林檎双鹂图食盒往前一送，何泉赶忙接过，揭开取出来放在桌案上。
　　“三弟那可送了一份？”徐文谦指着花几旁的椅子，见徐婉玉坐下，又屏退左右。
　　“我可不敢少了他那份，不然回头他肯定与我急。”徐婉玉用纨扇掩嘴“咯咯”地笑了起来，真是笑不露齿。
　　“现如今除晨昏定省去往内院，已很久没去六妹妹处坐坐了，不知六妹妹可好？”
　　“我与众姐妹处得还好，前两天还开了个诗社。”
　　徐文谦知道她这是报喜不报忧，深宅大院中那有清静的日子，“我虽不好插手内院的事，但你是我亲妹子，没有不理的，有什么事你只管叫人来告诉我一声，母亲那里你也多去坐坐。”大夫人不是本国人，初嫁到这里有很多规矩都不懂，不知吃了多少亏，她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学得很快，现下也能很好的利用这些规矩来保护和攻击他人。
　　“我省得。说句不害臊的话，女儿家终要出嫁的，到时还能什么事都指望娘家吗？趁妹妹我还未出嫁，就拿府上事练练手，没得将来什么都不懂。”徐婉玉笑着说完，又觉得在自家大哥面前提这事，有些羞涩。
　　徐婉玉脸上飘起两朵粉云，双眼却很明亮清澈，端是明艳照人。徐文谦很喜欢她这性格，开朗大方，自主自强，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不知将来便宜了哪家小子。
　　“六妹妹说得甚是！不过有句话到错了，不管在家还是出嫁，你都是我的妹妹，谁欺负了你，天王老子大哥都敢教训，有事只管来找大哥。”徐文谦佯装不高兴，心道看我不把他打成猪头，最近他的修为又增进了，“别光看《女戒》《女论语》这些女四书，这些都是奴化女子思想的，你只需记脑不记心，懂得擅加作用就是了。我给你的史书看得如何了？”
　　徐婉玉觉得他大哥的思想好生怪异，历代女子皆是如此，女子莫不以无才便是德为荣，也不是所有人家都如她府上这般教养女孩子读书写字的。怎么到了大哥这里就变成了如此不堪，男人不都是希望女子三从四德吗？大哥太独立特行了，且多与圣人之言相违背，不了解大哥的为人还以为他疯魔了呢？做妹妹的本不应该说兄长的不是，但还是婉言相劝。
　　“大哥，跟妹妹说没事，可不要对外说这些话，恐引误会。”
　　见徐婉玉眼中挂着担忧，便郑重的道：“为兄有分寸，这话也只对你说说。”
　　徐婉玉得到保证，也就放下心来，便从食盒底层把书拿了出来交于徐文谦，说道：“刚开始要与张麽麽学习，只能抽空读上几页，如今张麽麽走了才有闲暇慢慢细读。这书昨儿个就看完了，今日便是来还于大哥的。”张麽麽是宫里放出来的教养麽麽。
　　“可有不明白的？”
　　“就是有那些不明白了，看了大哥的批注与评语，再蠢笨也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