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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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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局由徐文谦出题,他见雅间瓶里几支红梅,叫小二取了出来,道:“这局比诗,咏梅。五言律,不限韵。”又叫小二炷了一支计时香,只有三寸来长,有灯草粗细,以其烬燃,便又道,“以此烬为限,如香烬未成便负了。”两人至早已摆好纸墨的桌案前,何子曾来回踱步,突停罢,提笔在纸上书写,这边徐世恒计上心头,也提笔悠悠然写起,还余一寸香时,何子曾已一气呵成,罢毕吹墨,余半寸香时徐世恒这边也罢,交与上桌裁判评阅优劣。
杨极之与徐文谦两人分别阅看,廊上众学子好奇,杨极之便拿起纸笺道:“这是何兄所作《早梅》读于大家知:万木冻欲折,孤根缓独回。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风递幽香出,禽窥素颜来。明年如应律,先发望春台。”语言虽清润平淡,毫无浓艳之气,却耐人咀嚼。
徐文谦又让何泉咏读徐世恒的诗《梅》,只听何泉咏道:“香暗绕窗纱,半帘疏影遮。霜枝一挺干,玉树几开花。傍水笼烟薄,隙墙穿月斜。芳梅喜淡雅,永日伴清茶。”读毕把诗传阅下去,众人听后似闻梅香与清茶香,清淡雅静,两诗各有千秋。
杨极之只觉《早梅》意境高远,尤是最后一句“明年如应律,先发望春台。”语义双关,“望春台”指的是京城,亦说明年大比,在京师独在鳌头,自负有状元之才,把众人都比了下去,这是同来参加明年大比的他无法容忍的,扫了眼怡然自若的何子曾,又细细回味徐世恒的诗,只听有学子高声道:“徐解元的是首回文诗。”扫眼过去,就见许多学子拿眼瞧何子曾,私下议论纷纷,显然也知诗中巧妙。
那人回读道:“茶清伴日永,雅淡喜梅芳。斜月穿墙隙,薄烟笼水傍。花开几树玉,干挺一枝霜。遮影疏帘半,纱窗绕暗香。”学子们大多都道徐解元的诗优于何解元的,看来何子曾犯了众怒,杨极之询问徐文谦之意,徐文谦自是说《梅》好。
第三局乃裁判出题,徐文谦与杨极之商议如何出题,便听后面有人掷地有声的道:“题为:穷兵黩武然否?”徐文谦回头,就见几人,忙站了起来,迎上去。
众人纷纷看向来人,只见三四个平常打扮的人,为首四十来岁的年纪,剑眉寒目,虽一身简洁的石青色素面直裰,却甚是无上威仪,徐文谦回头瞧去,唬了一跳,忙起身上前深深一揖道:“姑父,怎么来了?”
近前的徐文浩瞧着来人,丢下碗箸,恭敬的一揖,口内就要称陛下,又听大哥那般说,遂改了话头,叫了声“姑父。”认得皇上的都起身作揖,不敢声张,众学子只当他是太子舍人的姑父,倒也不曾多放在心上。徐文谦忙让孝仁帝坐来,杨极之听是太子舍人的姑父,早离椅行礼后静默在一旁。
只听孝仁帝说:“我瞧了大会子,既是为明年大比来,吟诗作对倒是其次,朝廷以经义、论、策取士,这局便以策论为题,就以‘穷兵黩武然否’为题。”诸位举子见他言行举止无不让人信服,心生肃敬,又因他是长者,他们又是不相干的人,凭他如何亦不与他们相干,徐文谦为裁判又有官身,便定下此题了,杨极之也只得依从,以一个时辰为准,限五百字。
何子曾与徐世恒去原订雅间,对桌而坐,香案置于一旁的高几上。徐世恒知孝仁帝身份,难得的认真严肃起来,“穷兵黩武然否”此题可作多解,可解为穷兵黩武此举是好是歹,何也?此举是否可行,何也?他心知突厥是大荣的一大忧患,近内突厥屡屡侵扰边境,朝廷对是否出兵有不同的意见,此题应为何以待突厥?脑中闪显平日徐文谦的言行来,便在稿纸上写到:兵法有云上中下三策,突厥之患久矣,屡止不禁,皆其有因,蛮夷穷困......
这边孝仁帝与徐文谦等人去了雅间,徐文谦因见孝仁帝白龙鱼服,笑问道:“姑父私自出来,倒是不惧那些个管事的嘴上功夫?”孝仁帝亦笑道:“只准他们家去过节走亲访友的,就不准我也如此?纵使他们念叨,我只说徐世孙引我去的就成。”徐文谦心下诽腹:你倒推的干净,我便成了奸幸小人,言官们还不处处对我横眉坚眼,挑鼻子挑脸的,索性我不在朝廷作官,也管不了我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蹴鞠完,绎二爷推说有俗务缠身,脱不开来便不与徐世鹏去,带着一干小厮家去,先去了北桥胡同厮混了大半日,才回至护国公府,进了侧门就有人说管事找,便带心腹去了外院回事处。徐世绎在回事处议事厅里喝了半盏茶,就见三位着披风的管事进来,这些个管事也是府中有体面的,没让他们下跪,几位管事立在地下,为各自的差事回话,诸如买办的管事回禀外面一应过节的物什涨价了,来预支银钱,庄园处管事回禀某处庄子收成不好,年贺收不齐整,请示下的。
徐世绎因去北桥胡同受用了一回,心情很好,听管事回话,遂笑骂道:“当二爷我不晓事呢,纵使外面如何涨价,你前回儿支的银钱尽够使的,别都是买黄汤灌你娘的肚子去了。”赵管事听这话陪笑道:“二爷可冤死小的了,眼看过年了,黑心肝儿烂肺的商家都涨了,小的是挪了这处填那处的,银子真不够使。”徐世绎端起茶碗骂道:“放他老娘的屁,我在外厮混还不知行情?就是一半的价儿,也排着队往府里送,你当我不知道你收了多少孝敬钱,还想着法儿捞二爷的钱?忒不知足,没的支。也别叫你那口子去大夫人那儿支,趁早打了这妄想,也别什么次的坏的都往府里来,让人拿主,别怪我不给你脸面。”
赵管事被徐世绎说中了心事,好大的没脸,只得退至一边,老管家上前回道:“前儿大少爷从别庄带回一家子人,本不因这事特意来回的,因那家子六口人,是府外的,只那儿子进府做事,家人却是跟着来的,大少爷让管事安置处住。二爷知道,府中下人都住下房处,凡一家子做事的,倒有小院给住,照理他家人不归府上管,但大少爷发了话,下面管事不知作何安排,便来问我,我才来请二爷示下的。”徐世绎问道:“大少爷回府也有三四日了,这几日作何安置的?”老管家回道:“闲置的院儿一时未能收拾出来,暂与他人挤了个院子。”徐世绎只觉有些不妥,便道:“待我问过大少爷话儿,再另作安置。”
钱管事来时先与陈管事通过气的,笑对老管家道:“那人小的也知道,可是真好笑的。今儿外厨房那儿可热闹了,这事还是你老惹出的笑话,平日我们都劝你爱惜身子,别大小事都要去过问,只交与管事们,没有不稳妥的,你偏一手抓,小的们没有不夸管家,这不,忙的晕了头,竟领了个外三路的小子去外厨房找差事,并由着多舌好生夸了一回,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把厨里一众人都比了下去,这般大才,作个外厨房管事,也是屈了才,该是作御厨的。”
徐世绎听这话,笑道:“还有这番故事?”钱管事道:“这话本不该小的说的,外厨房比不得一般的差事,每日府中往来都是有头有脸的,有个好歹,不稍我们这些作奴才的受罪,就主子面上也不好瞧,出去不知怎么说护国公府。再则外院住的各主子有所闪失,打死人也没用。只不是去做粗活的都应回禀了二爷才是,怎能擅自作二爷的主?”说罢痛快了不少,平日没少受这老驴的罪,因着丢了好些好处,这日终让我抓了错处,非排揎他一顿不可,见老管家此时还气定神闲,并无慌乱,心下来气,越性的说的起劲,“这外院是二爷主事,没有不请示了二爷就暗自插手的,大少爷年轻不懂这些,管家可是府里的老人,自该劝着些,如管家这般行事,改日四爷也来一手,五爷也来一手?难道也不禀了二爷去?外院难不成是管家说了才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