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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十四章 ...

  •   杨士街的人群都散开了去,西面再转两个巷就是教司坊胡同与勾院胡同,人散去后,车马络绎不绝。一人眼角有些乌青,表情讪讪的,使得他整张脸都发青起来,咧着嘴恨声道:“我哪知他会亲自动手啊?始初也就两边家人动起手脚,往日莫不是这般?谁曾想他会自贬身份,像个市井无赖。他不要体面,本小候爷可是要的,改日非打得他哭爹喊娘不可!”说话这人便是之前堵街人之一,威远候世子卢月诸,字下土,带着几个受伤的小厮和林志云,徐文谦站在马车旁说话。
      林志云讥笑几声,引来卢月诸很大的不满,给了他肩膀一拳,林志云拔开拳头,仍乐不可支的道:“我倒是看不到你把那厮弄的哭爹喊娘,我只知兄弟你,今晚定是会哭爹喊娘的,哈哈,要不为兄陪你回府,说不定你家老爷子瞧我面上,不与你计较也说不定。”
      卢月诸立刻想到了他家老爷子,脸顿时黑的像炭锅,跳起来骂道:“正巧遇上就讥讽了几句,早知那厮服了五石散,我就让他自个儿发散去。这下可了不得了,回家非脱掉一身皮。”眼珠子一转,盯着林志云嘿嘿笑了一声,友好热情的拍着林志云的肩膀道,“兄弟有难,做哥的帮不帮?”不等林志云开口,立马笑道,“小弟最知哥哥性情,那如此说定了,今晚去你府上。”说完就拉着林志云往安平候府的小巷走去,不忘回头冲着徐文谦大声道:“廷益兄,记得后日蹴鞠赛。”
      见人走远了,徐文谦方才上马,命人快些回府。一群人在天完全黑下来时才进了护国胡同,此时护国街上安安静静,偶尔传来马蹄声和墙根下巡逻的梆子声。半盏茶时,几两马车并一群人行至两只脖系大红花的石狮子大门前并未停下,见门前停着好几辆马车,像是外院有客。门梁上挂着一溜的薄纱灯笼,金漆兽面锡环的三间七架黑漆大门紧紧的闭着,正门匾上几个鎏金大字,上书“护国府”三个大字,乃荣朝开国皇帝荣太祖亲笔,门前左右立着十个持剑劲装侍卫,见一行人也并不理会,直挺挺的站在那儿。
      马车停至东侧门前,从门内出来个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后面跟几个小厮,见马车里出来四名少年,忙上前打躬行礼,嘴上恭敬道:“小的徐福见过七爷,大少爷。”徐世恒叫徐福不用多礼就进了侧门,徐文谦带着黄销何泉跟在他后面听徐福回话也进了侧门,其余的下人们从后门进府,坐骑马车行李自有人处理。“早先门房就打发了人进去禀了七爷和大少爷回来之事,小的估摸着两位主子路程,差不多就这个时辰,刚带人候着,大少爷就回来了。”
      徐文谦停下来说道:“这天寒地冻的,叫下面的人来接就是了,徐管事是个大忙人,哪用的着亲自来接啊,没的冻坏了自己。”说着随手扯下腰上缀着的玉佩递到徐福手里,见徐福推拒,说道:“徐伯曾救过祖父一命,却是施恩不忘报,是个高节的人,你是他儿子,向来是不稀罕这些俗物的,我也不敢给你。这也只是块普通的暖玉,不值钱,这天寒地冻的,拿回去给你儿子把玩。”徐福接过玉佩,眼里透着说不出的喜乐,也不说他父亲的事儿,只陪笑道:“小的替小儿谢过大少爷了!”徐文谦见徐世恒走的没影儿了,递了个眼色给何泉,何泉掏出了几个银角,便温和的说道:“这些银子钱是七爷打赏他们喝酒的。”徐福接过又感谢了一番,便走了。
      东侧门与听竹院离的不远,不一会儿功夫,徐文谦就回到的听竹院,未来得及与多嘴多舌他们说话,就直接回了正房准备洗漱,呆会儿还要去内宅问安。只见正房外原有的黑漆银丝竹帘换成了猩猩毡帘,进到屋内,大小幔子,门帘、桌围、桌套、椅搭、盆影、炕桌、床帐、床裙、被褥等都换了新。宋妈妈等人早就等在一边了,见徐文谦进了屋子,宋妈妈赶紧上去为徐文谦解下外面的斗篷,听雪端着热水进来,行礼后绞了帕子与徐文谦湿脸。徐文谦接过宋妈妈递来的茶,吩咐道:“放上热水,我简单清洗下,便要去内宅请安。”见听雪几番欲言又止,似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他现在却是没功夫理会她的心思,待空下来再问也不迟。
      宋妈妈见听雪这般,就有些不喜,见听荷幽草挑帘子进来,便冷着脸道:“你去净室瞧瞧,有没有落下东西。”又指着听荷她们为徐文谦宽衣。宋妈妈趁着徐文谦宽衣的功夫,回禀道:“大少爷不在府这段时日,府中出了些事,本是不该现在打扰大少爷的,想着大少爷呆会要去内宅请安,老奴也不得不现在说了,也就三件要紧事儿。头件就是,现在内宅当家主事的是大夫人和六夫人,六夫人只是在旁协助。第二件就是老太太的女儿姑太太一家昨日回府省亲,昨日还叫人送了礼过来,大少爷还是瞧一眼,见了姑太太也好话嘴。”说罢就叫幽草去把多宝格上的一尺高雕花红木盒捧进来,又叫听荷去净室去试水温。
      徐文谦见宋妈妈如此,便知她故意调开她们有话对自己说,便披了件外套,坐在炕上听她说来。宋妈妈因说道:“老奴也不是怕她们知道,只是这事关系到她们自身,是不好当着面说的。前阵子因着些事老太太发话,外院少爷们身边不再用丫鬟伺候,之前的遣回内院当差。其他个少爷身边的丫鬟早就换成小童。七爷不在府,红叶她们也早回了内院,只留下通房。”原是为这事,不怪乎听雪那般欲言又止,这话自是不好开口的,便问道:“那些个小的就舍得离了丫鬟?”宋妈妈听这话,不屑的笑了一声,道:“老太太发话了,谁要是离不得丫鬟,就搬回内院住。他们倒是想,却架不住他们亲娘不肯,这要搬回去,还不承心让阖府瞧不起,也是个没出息的,以后谁还拿他们当主子看。”
      徐文谦却实有些不舍这些丫鬟,好歹服侍了他多年,彼此间也有些默契,换了他人,用起来就没这般得心应手,却也不打算留下她们。只是想到以后由着一群男人为他宽衣,就有些恶寒,男人和女人,视觉和精神享受不是相差一丁点儿,是相差了万里远,遂感叹道:“也不知曾曾曾祖父是何等人物,想出这般与众不同的家规。”
      宋妈妈显然知道少爷不是在和她说话,也就没去接话,见幽草神色有些慌张地捧着雕花盒子挑帘子进来,就知她听见了才前的话,让她把盒子放置到炕几上,趁她低头时观察她的眉眼,并未散开,看来是没有伺候过大少爷,也不知这算不算通房。幽草面色有些复杂,却仍听宋妈妈的话把盒子打开来,只见里面分另放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匣子,小心取出来,一一打开。却是文房四宝:斑管笔、松烟墨、云肪宣纸、端砚,也算是上好的,却也不及徐文谦平时用的,便让幽草收起来放去库里,自己披衣去了净室。
      来到净室就见听雪听荷迎了上来,徐文谦宽了衣物,进了黄梨木浴桶,说道:“简单清理一番就是了。”听雪听荷挽起衣袖,一个小心的拿起徐文谦披在脑后的长发,打湿棉帕为其搓背,一个为其擦洗身前。不到半刻钟,徐文谦从浴桶里出来,两丫鬟沉默寡言的上前为他拭干身上的水迹,服侍他穿上白色绵绸亵衣亵裤,便绕过烟纱屏风去了里间,要穿的衣物早就被幽草找出来搁在床上了。少时,徐文谦看着穿衣镜里一身高一米六多的自己,穿着宝蓝色律紫万字穿梅团花绒茧绸交领袍,里衬天青色长袄交领,腰围宝蓝底律紫封边束腰,系兰色如玉丝绦,缀香囊玉佩扇套,脚踩沙堂屐,外罩孝仁帝年前赏下的紫貂裘,头戴点翠白玉束发冠,华贵之极,一见就知是王孙公候,使人不敢亲近。
      听雪眼见徐文谦就要出去,狠命咬了牙根,膝下一屈就跪倒在地,面色坚毅的说道:“奴婢大胆放肆一回,仗着奴婢尽心尽力侍候大少爷这些年,讨大少爷一个恩典。”说罢忙叩了一个响头,已不复先前那般勇敢,脸色苍白的紧,贝齿几乎没咬破朱唇。宋妈妈闻言,当即骂道:“作死的小蹄子,说这些做甚,仗着大少爷平日里护着你们,越发没有轻重了,什么事以后说不得,非要在这时,没的耽搁了大少爷的要紧事儿。”一面骂听雪,一面不停的向她使眼色,一面又陪笑道,“小蹄子有什么要紧事儿?大少爷只管去内宅,这里有妈妈呢!”
      觑她们这般姿态,心下好笑,却也冷着脸问道:“想讨什么恩典?你都说了仗着服侍本少爷这些年,不给个恩典,倒显的本少爷不通人情了。说吧,讨要什么恩典?”屋里宋妈妈,听荷,幽草听徐文谦这般问话,俱都满含担心,却不敢上前为听雪说话。听雪提着半颗心,硬着头皮回道:“奴婢服侍大少爷多年,已然把大少爷拿作终生主子来待,一奴不侍二主,猝然要我离开主子,心下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求大少爷违逆老太太强留下婢子们,只求将来大少奶奶进门时,招婢子们回来侍候大少爷。”说罢接连叩了三个响头,地下虽铺了厚厚的毛毡,却也青紫了一片,她去并不觉得痛。她知道这次回到内宅就相当与失势了,也不知被安排做何等差事,最怕那些踩低捧高的奴才刁难作贱自个儿,现下内宅是大夫人管事,只要大少爷开口,却也不怕被人践踏,何况大少爷来年就十五了,离成亲不远了,只要大少爷念着她的好,终会招她回来的。
      听雪叩头时,死心眼的听雨泪汪汪地打帘子进来,也跪在听雪身边,接着听荷也跟着跪在地下,幽草见此,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这般呆呆的杵在那儿。徐文谦见此,冷笑道:“你们倒个个乖觉的很,不管是表忠心或是耍心眼儿,这个恩典还是准的。听你们要回内宅去,我原就打算请母亲把你们按排到我以前的院子里,我也不是一直住在听竹院的,偶尔回去小住一回,还得你们这些老人来服侍的。说来也算不得什么恩典。”说罢也不叫他们起身,唤过还杵在那儿的幽草和他一起出了正屋,又叫上多嘴多舌打了灯笼去内宅。
      见徐文谦出门了,宋妈妈方才丢下一句:“自作聪明。”便出了外间。听雪先听大少爷早就为她们打算了,本就身心俱裂,听了这话,越发抬不起头来,只恨地上没缝儿让她钻进去,一时羞恼的直掉眼泪。听荷听雨也好不到那里去,只跪在那里抹眼泪,大少爷没叫她们起来,也不敢自作主张的起来。听荷想到这番事都是听雪惹出来的,狠狠的瞪了听雪一眼,啐了一口,没好气的道:“侍候大少爷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大少爷的性情?我看你是糊涂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说,非弄这阵仗?你哪是讨要恩典,是逼迫!你倒是光棍了,连累我和听雨受挂落。”听雪抬起头来,瞪着她,一双眼睛红红的,嘲讽道:“那你跪下来作甚?我求你跪的?”听荷哪听得这话,就要反口相讥,听雨出声打断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处,没得伤了姐妹感情。大少爷既没叫我们起来,就是让我们跪在这儿反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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