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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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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就到冬至了,府上很多事要打理,琬玉帮着挑选送往各府的贺冬礼,大夫人帮着指挥人去各府拜访送礼,采办和厨房俱都忙了起来,下人的新衣赏钱也一一清点,府中上下俱为小年忙碌不停时,府上的姑太太一家省亲来了。老太太得了消息后忙叫大夫人开中门迎进来,太太虽不乐意,却因着她这小姑子有三品诰命在身,却是走不得角门的,也只吩咐各儿媳去迎进来,自己稳稳坐在乐泰居的罗汉床上。
大夫人在垂花门前迎进了下轿的姑太太一家子,上前厮见过后去了老太太的聚喜堂。刚打起厚帘子,身披大红绒毛斗篷,头戴金镶红玛瑙抹额的姑太太急步上前,福拜与罗汉床下,口中哽咽道:“母亲,不孝女儿来看您的。”老太太很是动容,直把人拉扯起来抱住痛哭,口内直呼:“我苦命的女儿。”一时两人皆相看泪眼,互相哭泣不停。大夫人等赶紧上前相劝,这才让抱在一处两人分开,老太太用手帕拭泪,笑道:“看我老糊涂了,来人,快给姑太太去了斗篷!”对影上去为姑太太解了斗篷放置在屏架上。
姑太太坐在罗汉床上紧挨着老太太,拭了把眼泪笑着看着地下的儿女,道:“还不上前拜见老祖宗。”话毕,就有三对夫妇并姑娘公子们上前行礼,老太太笑着一一赏了东西,并让人去叫府上的哥儿姐儿们来厮见。那边姑太太一家子又与府上各夫人厮见,这边姑太太忙叫下人把箱子抬进来,说是给府中各主子的礼物。姑太太拉住其中一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穿浅青色领兰花刺绣立领袄,暗花白棉裙,弯眉似柳,眼目若明月,袅袅婷婷,宁静如水,端是极美的姐儿,对老太太说道:“自从大姐儿嫁后,我才知晓女儿的好,女儿和娘是一个心,哪像儿子娶了媳妇,心就野了,感谢上天垂怜,给了我琚儿,承欢膝下,纵使我舍不得也不能留她了!”
老太太听这话一时就想起了当初姑太太还未出嫁的岁月,也感叹道:“是啊,当初你出嫁,我是万般的舍不得,所以给你订了个离府不远的张家,那知没几年你就随立兮外任去了,纵有书信往来,我也时常担心,总算让我欣慰的是你不用侍候公婆,才让我安心不少。”说着两母女又拭起泪来,回忆起过住,最后姑太太唏嘘道:“再舍不得,也是留不住的。”老太太因说道:“你虽心疼琚姐儿,却不能耽搁了她。琚姐儿可是许了人家?你住日来信,也未提及此事,如若你提起,我还能帮你拿注意,不知订了哪家?”
张琼琚听母亲谈到自己的亲事,心下不自在,便说要去嫂嫂处,姑太太便痛快的让她去了,又对老太太苦笑道:“这么重要的事儿,女儿万没有瞒着母亲的,琚儿还没订亲,女儿心下不舍,才耽搁了她,这次回京就要把她亲事订下来了,万望母亲多提点女儿。”老太太喝了口茶,笑道:“你们一家子离京许多年,这亲事却是马虎不得的。”便不说话了。姑太太知道眼下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又见下面二夫人陈氏不住的往她这边打量,不知在打什么注意,她虽有些想法,也只能暗中与老太太通气儿,免得误事。
不一会儿,帘子处禀道各小姐少爷来了,帘子打起小姐少爷们依次进来,纷纷解了身上的斗篷,一色儿的喜庆衣裳,上前行礼。因着府中年满十岁的哥儿们都在外院,现下来的也就是暂时休假的徐文浩和二夫人的小儿子徐文桐,两小子一进来,就跑到老宗祖跟前老祖长老宗祖短的撒娇买痴,哄的老太太乐笑声不断。老太太轻轻捏了下徐文浩白嫩的肉脸,笑说道:“这些日子在宫里上学,我还担心来着,不曾想居然胖了一圈儿,我是瞎操心了。”这下徐文浩就不高兴了,嘟着嘴不依道:“让老宗祖操心了,只是这天太冷,穿的厚了些,才显得胖了,其实我瘦了好大一圈。”说完直扯着身上的大红撒花绵缎袄子的袖子给老祖宗祖瞧。徐文桐凑上前认真瞧了两下,道:“三哥,我穿的与你一般厚,我也胖了一圈儿。”老太太被逗得直乐,直抱着两小子,笑的全身发战。
姑太太听到笑声,走上前去打量徐文浩,只见他一身大红撒花绵缎立领长袄,外罩玫瑰紫二色团花银鼠排穗圆领甲,腰束七彩串珠攒花结宫穗绦,大红鸳鸯扣带,缀香囊,玉佩,翡翠之物。头戴白玉冲天冠,额盘嵌白玉大红抹额,脖上戴着金项圈长命锁,富贵怡人,耀眼之极,再配上那福态的身体,圆润的脸蛋,粉妆玉琢,目似点漆,唇红齿白,端是灵秀可爱,如观音坐下童子,让人喜爱之极。姑太太也跟着老太太笑起来,伸出保养极好的手去抚徐文浩的双脸,笑问道:“这就是大侄儿家的小子吧!生得好福气!”
老太太因笑道:“两只小猴儿,还不见过你姑奶奶。”徐文浩与徐文桐行了晚辈礼,姑太太连声称好,叫身边的麽麽捧上两个红漆盒子作为见面礼,徐文浩和徐文桐身边的大丫鬟赶紧上前接过。老太太见此,就叫两猴儿去厮见表叔表婶表兄弟姐妹,为此徐文浩收获了大量东西回自个院子不提。因着冬至的原由,朝廷官员俱沐休三天,是以老爷和大爷皆在家休息。姑太太从老太太处出来,又去了太太院子拜见大哥大嫂,说了些家常话,大爷复又带几个表弟表侄去外书房厮见。午膳时,男女各置一处酒席,好不热闹。
落日的余辉,在高高的城墙上打下阴影,显的苍桑古老,南城门下大批大批的贺物车队人流排队过关,吆喝声,呵斥声,牲口嘶叫声,不绝于耳。一辆马车随着人群往前挪动,打头的骑着马,不满前面行人车辆太慢,抬手一指,几人打马上前,挥着马鞭驱使前方让出一条道来,排对进城的见这些人凶神恶煞,皆躲开来,虽有不满者,却又不敢在大刀面前硬气,只得在一边愤怒叫骂。刚还大呼小叫不给孝敬不让进,或抓人去南城兵马司,或增收关税的兵士,早已让开路,如此被人拥护的马车快速驶进了城门。留下后方吵嚷抱怨打听声,“凭什么就给他们进了。”一差役啐了口,讥讽道:“你也是国公府的公子,我也让你进。”
城门两端来往的人密密麻麻,多是做小买卖叫货郎们收摊回家,这时天色慢慢黑下来,青石铺就的宽阔道落两旁的店铺上起了木排,人们忙着出城的出城,收摊的收摊,投宿的投宿,回家的回家。马车慢慢穿过杂乱的城南街,越往前走,人越少起来,灯火越亮将起来,再无先前的哄闹吵杂。马车雕花窗缝里透出淡淡的光,原是车厢内两侧厢壁上的高脚玻璃绣灯亮了起来,耀耀生辉。
“为何单说镇国公府,何不说安平候府?你也是受害人之一。”说话人倚着靠背,挑眉看着幸灾乐祸之人,见对方脸上一呆,轻笑了一声。对方似被问住了,又似被人扯开了遮羞布,让人看得清楚明白,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半晌才开口苦笑道:“无不可能,但想不出来为何要一网打尽。”徐文谦不置可否,慢语道:“猜测罢了,不防有人混水摸鱼。何必为此费心思,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以后小心点就是了。”一面说话,一面从高脚的温酒铜瓶里用热水温着的小巧珐琅酒壶提出来,见何泉要过来接手,用眼神阻止,自斟一杯,轻酌了起来,眯眼见林志云脸色放缓,许是不想说家里那些糟心事,也就跟着转移话题,道:“倒是我庸人自扰,你武功了得,我是无法比与的。且不说这些,你可是‘鬼影’的弟子?”说着也拿了一只酒杯往前轻推了一下,徐文谦却是不理会他,只说道:“要喝,自斟了去。”
这时榻上传来说话声,“倒茶来!”耳听见林志云嗤的笑了声,徐文谦眼神就瞟向了一旁坐着的何泉,笑道:“小泉子,去给你家七爷献茶去。”何泉倒没听出个中差异,倒是喝酒的林志云对何泉笑道:“小泉子,你不是你家大少爷的奴才,何时换主子了?”何泉被问得摸不着头脑,手上一边动作。一边摇头回道:“我没换主子。”接着林志云大呼道:“使不得了,你家大少爷在刻薄你,用一分的银钱换你两处使唤,可是大大的亏了,你可不要依了你主子的恶毒心思。”
只听榻上冷冷哼了声,道:“无名,到大少爷那儿伺候去,免得人说爷尽会使唤别人的奴才。”无名在榻边照顾有伤在身的徐世恒,听这话,当真要与何泉交换,徐文谦忙打住,向林志云使了个见好就收的眼色,笑骂道:“别,我可没说这话,都是凌云兄闲着没事儿找抽,你还是照顾七爷要紧,让何泉跑跑腿,也是他的恩典,高兴还来不及。”轻轻飘飘转向何泉,“小泉子,你说呢?”何泉很有眼色的赶紧道:“是极,是极。”把白瓷描山水的茶碗端放到填漆小圆茶托上送了过去,无名起身刚接过,茶碗就在托盘上滑动,他赶紧的用手把好。却是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就听窗外传来黄销冷硬的禀报声,“大少爷,前边有人堵了去路,我叫人去查看了。”
静静坐了一小会儿,就有人回来回话,“回禀大少爷,前面威元候世子与温国公世子带人当街打架,四处百姓围着看热闹,堵的水泄不通,很多车辆都被堵在这儿过不去。”林志云听到这儿哈哈大笑起来,笑道:“那温国公世子,错了,他老子被降了爵,该是理谨候世子才是,这小子端是目无下尘,风流自诩,瞧不起人,却是满肚子男盗女娼,和他老子不承多让。下土兄也是个吃不得亏的,往日两人就不对付,现下撞在一起,肯定是要出事故的。”说着放下酒杯,一脸看好戏的站起来,往车门走去,嘴上还念叨:“眼看天就黑了,不能让他们这么堵下去,我去疏通疏通,早些回家才是。”说着就去拉车门。徐文谦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不是有五城兵马司吗?使不得凌云兄去跑腿。”拉车门的手半缰在那儿,很快回徐文谦一个同仇敌忾的脸色,肃然道:“下土兄是我兄弟,见兄弟有难,做兄长的怎能袖手旁观,我若如此,我都要唾弃我自己,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我的兄弟们。”说完便大义凛然跳出了马车,施施然往人群中去,哪有些许为兄弟救急的样子。
盯着还在摇晃的两扇车门,徐文谦半晌说不出话来,就听有人说了一句:“把看戏说成这般正气浩然,无耻之极。”时紧跟着认可道:“说得极是。”说完才醒觉刚才那句话是徐世恒说的,便笑问道:“七叔,怎会如此认为?”只见徐世恒从榻上坐起来靠着大引枕,丢了个白眼给他道:“你刚才说的。”正想徐世恒何时变得如此聪明了,又听他冷笑道:“他这人就使人信不得。”看来是林志云人品问题,不过这话似乎很有道理,徐文谦轻轻笑起来,棱角分明的脸顿时柔和了许多,衫上他一身青竹色大袖对襟长袍显的温文儒雅,名士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