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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

  •   暖阁中铺设得齐齐整整,忽闻得一阵酒香扑鼻,不知系何等玉液琼浆,香醪佳酿,让人止不住口角留涎,榛松榧柰满盘盛,桔蔗柑橙盈案摆。徐文谦二人走进来,只见黑漆方桌上茶果点心,林志云坐在侧首的鼓凳上眉眼饧涩,半倚在桌面上,似醉非醉,跟前的小铜炉上温着银酒壶,酒香盈屋,清香异味,纯美非常。见徐文谦进来,嗔怪道:“这是何酒?闻着却似喝醉酒般,浮浮沉沉,都不知今昔是何处。”
      徐文谦鼻中一笑,说:“这酒尘世既无,神仙也喝得,离恨天上老君花了九九八十一年,收集天下无数珍果酿成,只得一瓶,名曰如梦泡影,闻上一口也是几辈子修来的造化。如今被你这蠢物糟蹋,不说叩谢天恩,反倒嫌弃了。你最是好那歌舞声色,现下可是满眼的霞光似彩,衣裙飘飘,仙子起舞?”
      先前林志云心中高兴,询问了徒管家所作安排,已知厨子去了厨房,又让管家招待掌柜二人,才回了怪石院,进了暖阁,见博古架上有一精致华美的酒壶,遂起了好奇,把弄一番,哪知其中有物,便知是酒了,便叫人送了温酒的炉子,其香四溢,幽甜入心,如梦似幻。这时又听徐文谦满口杜撰,虽有些迷糊,口齿却清晰的反讥:“却不是你所说的那般,我眼里只两位翩翩公子,其中一个还正与我说那离恨天神仙酒。可见对方是得道仙人,不知所居何处,所居何职,系何名号,可度我成仙否?”掩下心中惊骇,眼中脑中之所见何人何事却不齿说与他听。
      “尘世未了,不可度也!”徐文谦请了徐世恒坐了首位,自己也坐了侧位。徐世恒拿了荷叶式碟中的桔子,转手递给了徐文谦,徐文谦岂不知他意?遂拿出角边绣凤竹的白帕子掩住手指慢慢剥了桔皮,又听对面之人问,“你可有老君的丹药?赐我一丸,未必成仙,却也能除了我身上之妖孽!”复又把果肉交给了徐世恒,见对方去掉桔瓣上的果线,因说道:“别小瞧了它去,吃桔子之所以不上火,都是它的缘故。”见对方遂住了手,才叫了声“杜若,合璧。”杜若合壁从帘外走进来,又吩咐,“快去端盘冷水来,给你家公子醒酒。合璧,这酒和炉都撤下去。”
      “可是不舍予我吃?”听林志去问,徐文谦又调头,因说道:“这酒适以睡前小酌,也罢,免你说我小气,你就喝上一口,也别等歇晌了,现在就可回厢房睡冷床去了。”作势要叫端炉子下去的合璧回来。
      林志云自是不依,笑道阻止徐文谦叫人的动作:“可真狡滑,那一桌子酒菜,岂不都便宜了你们!还是等晚上再喝那‘如梦泡影’。”说话间杜若顾言果真端了冷水和巾帕进来,林志云也没反对,让他们放在墙角抬架上,去湿了把冷水脸才回到桌上,已经清醒如初。几人吃着茶,品着瓜果,不时说话玩笑几句,就有人来回摆饭了,小厮们提着食盒鱼贯而入,收了桌上果盘点心,把菜一一摆放上去。
      片刻就摆满了一桌,两冷:凉拌木耳,桂花山药。四素:小葱拌豆腐、拌炸茄子、糖醋素排骨、拔丝山药。六荤:肉末茄子、糖醋鱼、土豆烧排骨、莲藕炒鸡、酱爆羊肉、辣子兔。三汤:草茹芥菜汤、薏米菊花雏鸽汤、虫草花山药大骨汤。飘香四溢,幸盛放的都是小碟碗,不然要换张大面桌了。
      林志去见桌上并不都是家常菜,且色泽样式能与京中酒楼相比,虽是普通食材,看起来却让人嘴馋,调侃道:“看来是借了个了不得的厨子!把你厨里的食材都擅用到了。”又见徐文谦为徐世恒盛了半碗虫草花山药大骨汤在跟前,徐世恒安然喝汤,便也说道:“廷益也帮我盛半碗”只听对方说,“我这是孝顺。”拒绝之意显然。他早知会是这个结果,也不和他打趣,提起拣了那糖醋素排骨。
      排骨逼真,色泽红润,酸甜脆嫩,还有淡淡的藕香,令人十指大动。正适合林志云现下的口味,笑道:“这厨子想必是江南人士。”
      徐文谦品尝后,也评价道:“地道的扬州菜。是不是江南人士未可知,不是北方人倒是能肯定。”桌上蜀菜最多,又拣了几样别的,色味佳俱全,说,“在那小酒馆是里倒是埋没了他。”林志云见他如此,虽未明显,却有了那个意思,调笑他说,“可是有了什么好主意!”两人俱相视而笑。
      徐世恒见他们如此默契,把要往口中送的排骨丢到骨碟中,口内嫌弃,“太辣了。”
      徐文谦觑了眼徐世恒骨碟中炸至金黄色的排骨,他早就注意到那碟土豆烧排骨,是他最喜的蜀菜系,土豆和排骨炸得金黄焦酥,配上辣子,令人口齿生津,因笑说道:“蜀地的特色,麻和辣,这土豆烧排骨还好,那辣子兔才真辣,冬天吃,辣得出汗,最适合不过了。来,喝杯酒去去口中辣味。”为徐世恒斟上竹叶青。
      林志云也插话劝说道:“确实如此,辣得直冒热气,不过吃惯北方口味的,吃上一口蜀菜只觉肠胃不适。我这胃被娇惯坏了,既怕嗓子冒烟,又怕肚疼难受,可不敢尝试。徐世叔快快送些热汤进肚,免得难受!”
      本要送酒进嘴的徐世恒听林志云一番好心,心中一堵,伸出去执白玉酒杯的手一顿,改为执箸劲自拣了徐文谦跟前的辣子兔,很是得意的往嘴中一送也不怎么嚼就咽了下去,只觉喉咙处涩辣难忍,似火烙般,恨不得喝上几碗凉茶,强勾动嘴角挑眉斜了林志云一眼,道:“太辣了,才合我意,我这肠胃可不比林大公子娇惯,这兔肉做得很是地道,非赏这厨子不可。”边说边酌了口小酒,素日觉得温和的竹叶青,此是只觉是穿肠药,没减轻不适,反倒又添一层痛苦。
      林志云当然没有忽视徐世恒小得意挑衅的一瞥,还有他那两腮抿紧涨红的面容,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两下,没想到徐世恒是这般活宝之人,低头能从酒杯中金黄透明而微带青碧的竹叶青中看到自己微微勾动的唇形。
      徐文谦生怕徐世恒一个脸没绷好反倒扭曲起来,到时还不成炸毛的猫,真想伸手却帮他顺顺毛,其实徐世恒满脸通红,双眼水汪,强撑正经的样子真是很可爱,却不能因有几分观赏价值就忽略了对方的痛苦,便想让人送茶来解救。徐世恒没等徐文谦动作,强撑着道,“失陪一会儿。”又觉鼻中有物似流水,从东流到西,没能说更多的话,故做风度的抬脚出了暖阁门帘,复脚步加快如跑般去了西次间,也不管几个随从上前问候,直拿了桌上茶壶注满茶碗,在一片“这茶水是凉的,七爷要喝茶,炉上有温的。”的惊呼声中连灌了三碗才罢休,唬得无名无极心慌慌。
      徐世恒吃下茶才方好些,心中早已后悔不迭,只道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才会与不值当的人逞强,自找罪受,还不知被他们心下怎么笑话呢,这么一想也不想再去暖阁了,又不好再让人送一桌菜来,踱步走来走去,只觉无极无名等人碍眼,直叫他们下去吃了饭再来。徐世恒在屋中来回走了几次,又认为自己还是回暖阁的好,不然反显得自己心虚没气度了,他在这儿左相右想,就有人打帘子进来。
      未见人先听声道:“出恭不用特意跑到外面的恭厕去,七叔屋里隔了净室,离得又近,见七叔出来也有小半会儿了,我来瞧瞧,莫不是粘倒在恭桶上了?”徐文谦笑说着走到跟前。徐世恒是个文雅之人,听徐文谦满嘴的恭啊厕啊的,只觉他有辱斯文,加上之前有被他笑话的可能,没好气的道:“你成心来恶心我的吧!还让人想不想着吃饭了?”
      相处久了徐文谦自是摸清了徐世恒的一些小性子,自当不知道桌上发生的事,只说菜快凉了,再热一回可就不好吃了,便请着徐世恒又回了暖阁。林志云也假装不知道自己之前还被挑衅,直夸了徐世恒一番,又自贬了一通,引人发笑。除了徐世恒再不动那些看上去很辣的菜式,偶尔在林志云说笑时故意让筷碗发出碰响声打断,三人还算其乐融融的吃完这顿午膳,见桌上每碟只动了几块,便赏给下人,很快就有小厮把饭桌抬了出去,又把暖阁收拾了一番,方才下去吃饭。
      徐文谦夸这些菜做得不错,又见徐世恒恢复了往日的食量,便让人请厨子来,要打赏一番。很快就有人领着名唤李中洲者的厨子进来,徒管家怕李中洲一身的油烟味冲撞了主子,来之前命人带他去简单清洗过,又换上了小厮的旧衣,这才敢把人领了进来。李中洲一进来就给在桌的人请安,今日被借来掌厨,见主子气势华贵,房宇别致,又见下人们一个个新衣新帽,抬头挺胸,又极有规矩。在厨房时仔细听厨婆子们说话,知这户人家是京中权贵,这里只是主子们偶尔来的别庄,心中一动,便卖力的施展自己的功夫,可惜眼看就要开饭,他也只得做些不费时的菜式,却也极尽做到色香味俱全。待见婆子们把自己所做之菜一一放进做功精致的食盒中捧了出去,心中忐忑,他做的大多是南方菜系,希望这户人家能高看几眼才好。
      李中洲来之前听说是主子要打赏,遂心中升起了几番希骥,态度越发恭敬。徐文谦见李中洲净脸换上府中下人的交领浅青衫,倒是五官清俊,虽没低眉顺眼,却也太度恭维,便赞了他几句,叫人打赏。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何泉递了个赏封,李中洲也没推拒,道谢的收进袖里,又回话说:“敞人不才,学艺不精,各地菜色略懂些皮毛,难登大雅之堂,能入几位公子的眼,是敞人修来的造化,却是当不得公子如此夸赞。”徐文谦等人听他如此回话,甚觉有些意思,且话语中带着斯文,想是曾读过书,林志云便感兴趣的问道:“见你举止不像是操此行业之人?可曾读过书?又说各地菜色略会一二,又是哪方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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