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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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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迁堂是外院的一个议事堂,坐落在正院西侧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院内除了几间上房耳房抱厦,并没有多余的山石花草,空旷得连棵树也难寻,围墙也离得甚远,想要隐藏身影是根本不可能。
议事堂内简简单单,几根漆柱孤零零的并无帷幔屏风门帘与它们相配,正堂挂了些先祖的对联画作,地下一溜对排十六张雕花扶手椅和茶几,椅上坐着几人给堂内增添了些许生气。
徐文谦坐在最下首听着几人谈话,从月凛苑回到外院碰到来寻他的徐世恒,两人一同去了外书房向护国公辞行,被告知护国公去了议事堂,遂二人商议着去议事堂外回过话就成,结果被请了进去。
“镇国公这次算了跌了个大跟头,还不知怎么懊悔呢!”护国公府的大爷一脸笑容。
“未必,估摸着不多久就有人联名上奏让这老匹夫从归朝廷。”护国公可没徐世鹏那么乐观,镇国公可是三皇子不可或缺的帮手,怎么会让他闲至在家呢。
“先不说那个,这次今上点了浩哥儿作十皇子的伴读,你们可有何想法?”护国公问下面几个儿子。
下面静默了一会儿,徐世鹏才说道:“今上刚降旨予镇国公,复又钦点了文浩为十皇子伴读,我想绝不是像今上所说,淑贵妃娘娘见文浩活泼可爱便存了让这对表兄弟一同读书的心思这么简单,里面必有深意。”
“淑贵妃出自护国公府,今上这么做在外人看来,我们是和十皇子绑在了一处,今上是见不得朝廷官员结党营私,应该尽量分化护国公府与十皇子的关第才是,此举真引人深思。”六爷徐世翔也出声了,淑贵妃是她亲姐姐,十皇子是他外甥,他不好置身事外。
“也许今上只是简单的想跟十皇子找个玩伴。我们胡乱揣测行动,反到让今上不满。”徐世恒也不忘发表自己的见解。
“谦哥儿,你这么看?”护国公一发问,几双眼睛都瞧过来,心中都不以为然。
“我认同七叔的话,今上只是为十皇子找了一个伴读,恬好又是出自淑贵妃娘家护国公府而以。”徐文谦故意停顿了片该,果真见几人未必当真。徐文谦复又在他们不以为意到惊讶到不敢置信中继续接着刚才未完之话。
“要说今上没有什么心思也未必,也许是为了试探护国公府的态度。今上前几个皇子都成家了,今上仍是鼎盛春秋,再活过二三十年也不成问题,都说皇家最是无情,你们说今上最担心什么?三弟只需专心陪十皇子读书就行,别的什么也不能做。我们只需忠君爱国就行。”
经徐文谦这一说,几人醍醐灌顶,深觉他说的很有道理,护国公满意的点点头。徐世鹏心下十分欢喜,儿子为他大大长了脸,看来平时对他关心太少,只觉他沉默寡言,不会说话,还不如他庶出的儿子讨人欢心,差点被他埋没了良材。
“谈何容易,我们一天没交出兵权,今上一天都不会完全信任护国公府!”护国公有所感的插了一句,眼睛发亮的盯着徐文谦一动不动,好似发现了稀世珍宝。
“至少也不能让今上猜疑。”徐文谦哪会看不懂护国公眼中的意思,那是希望自己献上良策。他不想说得太多,上面还有几个长辈,他可不想扫了他们的颜面招来不必要的妒忌。徐文谦佯装没看懂,转移话题。
“文谦是来给祖父、父亲、各位叔叔、请安并辞行的。”
“明日出发也不迟,今日这个时辰出发,天黑之前也不能抵达八归山。”护国公不肯轻易放过徐文谦,这小子肯定有主意。
“祖父,要越早越好,并且大张旗鼓。”徐文谦有些为难,眼中却透着你明白的讯息。
“好吧!都散了!谦哥儿你留下,我有几句话交待与你。”护国公一脸不满,浑身散发寒气,几个儿子和堂侄见情况不好,脚底抹油般飞快散了。
护国公待人都走光了,这才收起自己故意散发的冷气,似笑非笑的看着下面的徐文谦。
徐文谦被看得头皮发麻,心里直骂奸诈老狐狸,陪笑道:“不知祖父要交待孙儿何事?”
“接着刚才未完之话。”护国公五十来岁,留着美髯,头发随意用一根不知何玉质的簪子别着,再配上他一身象牙白绸缎直裰,不像个武将倒像个文士。
徐文谦心想护国公肯定是个做军师的人物,在他眼皮子底下什么也瞒不住,索性他也不装了,说不定以后还能用得上他,便郑重的问道:“祖父是想徐府得那泼天富贵,还是长久不衰?”
护国公听出徐文谦话中之意。徐府才是他们的根,护国公府并不一定是徐府,说不定什么时候护国公这个爵位就改名换姓了。
“哦?好大的口气,”护国公也难得的严肃起来,“泼天富贵又如何,长久不衰又如何?”
“前者孤注一掷,铤而走险,成了荣华富贵,败了......”徐文谦指的是从龙之功,但要做到从龙之功,不是简单的事,一个不成就是抄家灭族。
“后者又如何?”
“当今几个世家哪一个是前朝传承下来的,无不是大荣开国百年来慢慢形成的。孙儿说的长久不衰指的是我徐氏家族能经得起更朝换代,不论朝廷姓什么,这是孙儿的一些拙见。”
“你的野心可谓不小。”护国公这才认真的打量着他这个嫡长孙,都说没有千年的王朝只有千年的世家,徐家祖先从没置疑过这句话,前朝不是牢牢被世家大族牵致,甚至到了世家大族随意废帝立帝,无王而王的境地。到了大荣开国皇帝大力扶持寒士兴科举,世家虽不满却也坚信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只有士族才能读得起书,科举并不能改变什么,却不想荣太祖推行造纸和印刷术并施行“摊丁入亩”的土地政策,士族一代代开始走消弱。
徐家虽是下等世族却因第一任护国公大力拥护荣太祖而在所有世族中突起,现如今如王氏谢氏崔氏这些世族门阀早己衰落,徐氏仍稳如泰山。他这个长孙还没接收徐氏族史己经能想到如此,着实不凡,虽他也很是向往前朝世族那般敢给皇室脸色看的地位,但今时不同往时,也只能在心中感慨罢了。“说得比唱的好听,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就当你信口开河,痴人说梦。”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离离原上草,孙儿认为分内外。内说徐氏族人和下人的孩童都应多读书识字,最好能文能武,能考取功名是最好不过。外支助学子读书,都说士农工商,可是缺一不可,如能士农工商都有徐氏族人,可见遍地是草。孙儿也只会纸上淡兵。”
徐文谦说完好一阵子也不见回音,也不知护国公要沉思多久,他也就动动嘴皮子,具体怎么实施想必也用不着他,就如管理一个公司,老板不必事事都懂,只要有几个得力的精英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次去别庄,徐文谦带了一二三等小厮各两人,护卫十几人,护国公又派了十几个劲装侍卫,都由黄销带领,纷纷骑马护在马车四侧。徐文谦的马车由两马换成了四马,后面跟着两辆青昵马车,一辆安置是丫鬟,一辆安置行李。六爷七爷带着几个小厮同行。
徐文浩一早就弃马坐车,正闲适的坐在茶桌旁用功看书,徐文谦则悠闲的躺在小榻上,后倚引枕,手里把玩着一块暖玉。
“七叔,你也不怕伤了眼睛,要用功也不再这一日半日的,何苦来着!”
徐世恒自从昨日被徐文谦讥讽后,下定决心非要得个状元回来,回去后就温书到五更,睡了一个多时辰不到,又起来洗漱请安,现下才得了空可以多读些书,耳边不时传来徐文谦叫何泉泡茶声,逗弄八哥声,喝茶茶盖碰盏声,说话声,他怎能静下心来,早知就该推了这趟差事。
徐世恒拿开挡在眼前的书卷,黑着张脸,指着坐在团垫上的何泉,“你是聋子,没听到狗吠吗?还不去用屏风挡住。”
何泉看看七爷又看看大少爷,真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这还没打架呢,他就成出气包了,你说这们两互相看不顺眼,就不要呆在一起嘛,每次闹了上次又来下次,就像东巷里那只狗和猫。
原是东巷王二家养了只狗,李三家养了只猫,那猫没事就爱在院里的草丛上睡觉,王二家的狗没事就爱用舌头去舔它,那猫可就炸毛啦,一抓子就过去,你追我逃,你逃我追,两败俱伤,隔几天又会来上一场。若那些不开眼的野狗欺负李三家的猫,王二家的狗凶狠得非把那野狗咬死不可,引得众人惊奇不以。
何泉想着就好笑,却不敢表现出来,大少爷眼神可毒了,被他知道自己把他和七爷比作狗和猫,非拔了他的皮不可。何泉左右为难,拿眼猛瞧榻上的大少爷,被大少爷那意有所指的眼神一扫,他更不能过去了。
徐世恒也不管何泉发呆,直从车头走至车尾,拉开一侧的三扇松柏梅兰纹折屏,彻底把徐文谦隔绝在里面。徐世恒这才回到车头的软座上,瞪了何泉一眼,复又拿起书卷接着刚才的地方读下去。刚读了几行,里间就传来指甲刮木的尖锐声,刺得他耳朵生疼,心中烦闷,徐世恒猛啪桌子,大吼道:“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吵得我没法读书。”
车外跟着人听到里面的响动,便骑近镂空雕花窗前,问道:“七爷,大少爷,可有什么事?”
“无事。”简短且冷清的声间从里面传来。
徐文谦看着手中的暖玉,经过刚才的刮划仍是光滑如出,他突然发现逗弄徐世恒,心情会很好,特别是看他炸毛的样子,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恶趣味了?
“小泉子,唱支小曲儿给本少爷解解闷。”屏风内响起清冷的吩咐声。
何泉赶紧用衣袖擦擦额上并没有的汗嘀,哎呦,大少爷你就别为难奴才了,眼下七爷的脸可都快赶上烧红的炭火了,你这再洒上一层油,可是彻底的炸了。谁叫他是奴才,还不得不回答自家主子的问话,他可不想再负重几十公斤跑步,结结巴巴的答道:“大,大少爷,奴,奴才不,不会唱曲儿。”
“胡说,本少爷明明听你唱起过《荆钗记》中王十朋中状元的那一段,你再唱来听听!”
什么《荆钗记》,他听都没听过,更别说胡乱哼两句了。
徐世恒一脚踢倒桌旁的绣墩,打开屏风进到里面,屏风左右摇摆几下方才稳住了脚。何泉只听七爷不悦声,“既然你那么想听曲儿,现在就让你听个够。”里面就传来肉撞声和衣衫摩擦声,不一会儿就伴着大少爷吃疼声和七爷大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