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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二十章(一) ...

  •   “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问,我交给你两件事,你替我办好。”出门的时候,京昇恰好进来,不等他开口,我抢先道,“第一件事,把师父照顾好;第二件事,不要让师父去南海。”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说完后,我也不做停留,急着往外跑。
      “师姐。”京昇突然在后面大叫一声,然后我听到很干脆的扑通声,应该是他的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声音。“师姐,你一定要回来。”还很稚嫩的嗓音,听起来却有千钧的重量,“我和师父等你回来。”
      如果能回来,那很好;如果回不来,那也没办法。没点头,也没摇头,趁着鼓起的勇气,我跑了出去。

      驾着祥云临于南海之上,着眼处只剩了一片墨色。远处的墨色似含了怒意,每次的翻滚都腾起数丈高的浪墙。浪墙砸在河岸上,河岸登时一阵浓烟密布,有东西烧焦的刺鼻气味随即漫开。
      数万天将隐列在离河岸千丈远的云层中。来迎接我的天将说,南海现今已经被魔君施了瘴,等闲仙者不敢轻易靠近。那翻滚着的墨色海水,专蚀仙骨,看现在这个样子,多年前被困在礁石下的赤炎虬龙怕是要趁机逃出来了。
      我大约也晓得了目前的情势。魔族和妖族本来就是天族统治下最难驯服的两个族类,可惜实力相比之下,都比天族逊色几分。如今这两族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天族,两弱交合则变强,这次天族确实是面临着数十万年没有的灾难。
      当年东阳真君和阿爹合力也只能把赤炎虬龙困在南海礁石之下,原本还想借着魔族之力除掉这条恶龙。哪知魔君也不是所想的那么不堪,他肯花上千年的时间将虬龙收为己用,这点倒是很值得天族学习。目中无人估计已是天族统治四海六和八荒养成的本性,这次栽这么个跟头,实属情理之中。
      看眼前的状况,我只能感叹妖魔两族集了天时地利人和所有的有利因素。几陌合了一众妖类围堵清宵洞,我也不相信他是单纯想灭掉我们,凭他们的力量,到底不够。他不过是想暂时困住阿爹,好让阿爹不能腾出手来支援南海。东阳真君又刚散尽修为救了许墨,此番也是指望不上。姑姑远在四海八荒外集五彩石,仙山处的仙者又不是战神,天族能用的将士都在这里,貌似也不管什么用。
      难道三界这次真是在劫难逃?
      “唐促元帅现在何处?”
      “前天海底的恶龙喷出妖火,元帅与之相抗,受了伤,现在正在灜泽中调养。”
      灜泽是瀛洲岛上的一处仙泽,这仙泽的妙处就是可以随身携带,放在任何污浊之地,都能迅速营造出一块芳泽。碧潭上仙一直把它视为珍宝,从不肯轻易示人。莘艾敢把它偷来送给唐促,倒是足见她对唐促的深情厚谊。
      天将带我来到灜泽,唐促正斜靠在一张艾草铺就的草榻上。虽然没有看到莘艾的影子,但整个灜泽散出让我头疼的艾草香,想必她就在附近。可能是为了避人耳目,所以她捏了诀躲了起来。
      “居然是你。”看到我后,唐促蹙着眉头咳了几声,也没太大的惊讶,“我以为许墨会亲自来,嘲笑我一顿,他应该很乐意做这样的事。”
      我冷笑一声,“是啊,他很乐意做这样的事,但是他来不了了,所以让我代他来嘲笑你。”说着,我挑开眼前的花藤,向唐促走近几步,“唐元帅好本事,好胆量,敢拿三界的生死存亡做自己的豪天赌注,等闲人真是比不了。”
      不知是被我的话气到了,还是他的身体果真不好,唐促重重咳了几声。
      “果然是一家人了,说话的调调都一个模样。”唐促撑着草榻直了直身子,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就是狂妄自大,就是不相信我比许墨差,到现在我也这样认为,唐促不比许墨差。”
      “的确,你一点不比他差,最起码你能醒着和我说话,而他连和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想到许墨,心里就酸楚不断。
      “他怎么了?”唐促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看来莘艾并没有告诉他全部的事情。是啊,唐促在她眼里是珍宝,需要好好保护,难道许墨就不是我的珍宝?他就不需要人保护?许墨又不是西天的佛陀,没修得一颗菩萨心肠,凭什么要让他不断地牺牲?我不甘起来——我和许墨本来可以不必如此,大可以让幺媚把南海的事告诉天帝,天帝另选战将、刑责唐促,都是他们的事,与我们什么相干,我们一家人本来还可以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悠悠,许墨怎么了?”我的思想挣扎带来一番沉默,唐促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所以急着追问我。
      “他在家里闲出毛病了,手脚发痒,非要来南海,被我砸晕了。”到底是理智让我没把牢骚发出来,我随口编了个瞎话。
      唐促自嘲地笑了两声,“我觉着应该是他把你砸昏,不让你来才对。这里很危险,你赶快回去吧。你要是在我这里有了闪失,许墨非和我拼命不可。”
      “你有几成胜算?”避开任何无关痛痒的话题,我直奔主题。
      “我会用我的生命捍卫南海。”唐促坚定地看着我,不再嘻嘻哈哈,他也是个很杰出的战将。
      “添上你的命,你有几成胜算?”
      唐促没有回答,只把目光避开我,阴郁地盯着一片空地发呆。
      许墨一直是我嘴上的师父,我心里从未把他当做师父。但和他一起这么久,我确实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他说过的话中,有四个字我记得格外清楚——责无旁贷。自己的责任,他时刻准备好去担当。
      “你不用赶我走。你没把握的事,我有五成的把握。”我说这句话,并不是在夸海口。出门之前,我从许墨那里取回了归真镜。打开玄门,进与不进,可不是五成把握。
      唐促惊异地看着我,显然是不相信我的话。我冲他笑笑,“别看不起我,说到底,我还是许墨的徒弟。有厉害的师父,自然会有厉害的徒弟,我不会给自家师父丢脸的。”
      “许墨在,也未必就有五成把握。”唐促说这话,不知是对许墨不服气,还是仍对我不能相信。但我打心底里知道,他这话,一点不对。如果是许墨在,就会有十足的把握——他总比我有办法、有能力让赤炎虬龙进入玄门。

      轰隆一声巨响适时响起,大地紧跟着颤了几颤。唐促面色大惊,吼了一句:“不好,虬龙逃出来了!”提起宝剑翻身就要跃下草榻。谁知他的身体却被床上一团艾草紧紧围住,动弹不得。我笑看着这一幕,低声道:“你且看着吧。”转身冲出灜泽,身后依稀是唐促嘶力的叫喊:“莘艾,你放开我,放开我!”
      许墨有他的担当,如果不是现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此刻冲在最前面的一定是他。他的担当太重,把他压得很累,我只是想替他分担一点。
      刺眼的火光从赤炎虬龙口中喷射而出,火光后,我隐隐看到那虬龙乌黑狰狞的面孔。飞扬的龙须在风中张牙舞爪,幽绿的眼球似淬了寒冰,锋利的牙齿如磨刀霍霍,被他一口咬住,必是连皮带骨要被啮去一块。
      以我的力量,正面和它抗衡必定要落在下风,相胜它的唯一法子就是引它进玄门。当然,赤炎虬龙也不会傻到我打开玄门,它自己就乖乖钻进去。如此一来,我只好先惹怒它,到时候它追着我不放,那我就可以以自己为诱饵,引它进玄门。我引出原身,在火光中化作一条生猛的白蛇。
      墨色的海水被我们的尾身扫得四处乱溅。好在龙和蛇都有鳞片护体,这蚀仙骨的海水才伤不到我们。
      赤炎虬龙指爪间捏出青光雷电道道向我劈来,除了闪躲,我根本无还击之力。闪躲之间,我已想好对策,饶是这虬龙的法力再强,也经不住这种连环的浪费,只要我足够轻巧地躲开它的进攻,还有机会在它喘息之时给出致命一击。这种方法虽然危险,可行度也不大,但总比坐以待毙要管用得多。
      我不时地从它正面佯攻,在它劈来雷电时,蹭着它的下腹险险躲到它背后。虬龙三发不中,也被我惹怒了,再加上我这计策的重复性过高,饶它不笨,就能识破我的意图。所以它出手的速度越来越快,我躲闪不及,腹尾被它射出的雷电扫中,一阵钻心的疼漫上来,我一个踉跄差点掉下云头。
      那刻钻心的疼痛居然让我想到了许墨,他为我取心时,是不是也这样痛。赤焰虬龙接踵而至的进攻不容我多想,我勉力撑起身子冲入云中。
      云层并不是我的有利战场。墨色的云团把我白璧的身子衬得耀眼,虬龙乌黑的身子隐匿在云层中倒是不易被发觉。我警觉地向四周望了一圈,还没看到虬龙的影子,一团火光直冲我烧来。为了避开火光,我急忙退后,一个没站稳,身子失去平衡,重重从云头跌下来。
      仙力的折损已经不能支持我庞大的原身,跌落时我已被逼回人形。虬龙紧追不舍地从云层中蹿下,狰狞的面孔离我越来越近。它张着大口发出吟啸,尖利的牙齿暴露在外面,可能它是为自己的胜利欢呼、大笑。但它可怖的面容总让人看不出真正胜利者的喜悦。而且,它当真胜了吗?
      是时候了,我摸向腰间,取出归真镜。手掌在自己的剑刃上一划,掌心的鲜血便由珠子连成线,嗒嗒往下掉。镜面盛了我的鲜血,瞬间有了反应,四色的流光从镜子里射出来。我甩手将归真镜抛出,归真镜在乌墨的天际划出一道光,化成一扇盈满流光的门。
      虬龙在我身后穷追不舍,我非但不怕,心里还涌起些许阴谋得逞的快感。我义无返顾向玄门的方向飞去,向着这里唯一的光明,实际却是无尽的黑暗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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