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十七章（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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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儿，你现下身子不好，又怀了身孕，要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柳上仙给我搭过脉，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掩上我的手臂。
自我卧病在床以后，阿娘和司桦夫人轮番照看我，补汤补药送来很多。可我一概的态度就是假寐着，不想问她们任何事情，也不想说任何事情。她们大概也体谅我的心情，在我床边站一会儿，便自动出去了。
日子就这样耗着，倒一点不嫌长。每天看着红绸织锦的帐顶，我就想有没有可能我会把它看出一个洞来，然后洞中射出一道强光把我吸进去，就此，我就回到了我失去的那段记忆里。
丰儿的事，零零总总听过一些，我大致也知道许墨喜欢做丰儿时的我。但是喜欢，却逼得我最后投了若水，失了孩子，这会是一种怎样的喜欢？
以我好奇的个性，本来会把许墨和丰儿的事弄得明明白白，但是我没有。这点的原因，追根到底，还是因为我一直对丰儿心存芥蒂，即使我佯装着大度，但那都是骗人骗己的。爱情本就没有大度。我不会莫名其妙地去追问我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的事，既然是过往，好，我们就让它过去，就此不提，就此忘记。
现在又不一样了，那个别的女人变成了我自己，事情已经不能简单地靠不提和忘记来解决。此刻，兴许我才应该找许墨问个明白。但是我又不想，不愿。如果过往只是平平淡淡，谁又会选择抹去我的记忆，强制我忘掉一切。然而，既然不想我记起，又怎么会给我想要的答案。
柳上仙说我有了身孕。放在几天前，兴许我高兴得要命；放在现在，我只能报以一声苦笑。
送来吃的，我就吃一点；送来汤药，我就喝一点。我不哭不闹，把一切的波澜都抹成平静，造出一切安好的假象。于是，安慰无从下手，开导无从进行，软钉子碰多了，大家也就不碰了。阿爹阿娘回了清宵洞，东阳真君司桦夫人回了真君府，柳上仙回了蓬山柳林。其实我算无处可去了，所以只好仍留在若水。
众宾皆散去的若水倒是一派清静。每天除了能见到一两个给我端汤送饭的侍女，别人一概见不到。而这几个侍女，也很贴心地在做完自己的事之后，自动消失了。很感谢他这样的安排，现在，我确实不想人打扰。
不想睡觉的时候，我就去若水之畔转转。若水之畔的藏红花开得很艳，花苞腾出的香气容易让人沉迷。我立在若水边，看着碧色河流汩汩流淌，不自觉闭上眼。当时我也站在这里，对着眼前的一切。当时我在想什么，想到了什么，然后才从这里跳了下去？我试图追索曾经的一点思绪。
微微的风掀起我的裙角，清凉的潮湿感扑在脸上，耳畔似游过几丝微弱的呼喊：“许墨，我是不是该恨你？”我是不是该恨你，似有神思相合，隐隐觉得心口好痛。风依旧在吹，撞在怀里如轻柔的拥抱，我默默向前倾身，迎合一种无形的力量。
“不要！”一声呼喝如惊天迅雷，我蓦地睁开眼睛。腰部被人一勾，身体一个旋转便离得河岸几尺远。他深皱着眉头，孕育着痛苦的双眼死死把我盯上。他几乎一字一句：“你要干什么？”
闭上眼再睁开，我努力摆脱箍着我的东西。环顾周边，碧色的河水流淌，藏红花枝在轻轻摇晃。我的头脑慢慢转醒过来。刚刚我是要干什么？投河吗？
“我，可能是太累了。”仿若真的经历了一场大消耗，我无力地靠在许墨肩上，“送我回去歇一歇吧。”
许墨将我轻轻放在床上，拉起被子给我盖好，轻叹了一声，“你好好休息。”说罢，转身要走。在他转身的一刻，我抬手抓他的衣袖，由于两厢用力，最后我的手便滑在他手上。他反应很快，在我的手将要滑落时，一把握住我的手。
他转身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受宠若惊的惊喜。我使不上力气，只能示意他坐下。许墨很明白我的意思，立马坐在我的床头。他一直看着我，眼神中的慌乱逐渐褪去，沉沉的眸色又回归了海波的平静。他看着我，宁静温柔，若海面皓月清辉流转，闪出粼粼细碎的波痕。那一瞬，恬淡的美好教给了我屈从。
“以前，你是不是对不起我？”没有拷问，没有不满，我就淡淡问他这一句。
他薄凉的嘴唇微微开合，没有说话。他的指腹轻轻划在我的脸颊上，一点一点的游走，似乎总摸不够，总不舍得离开。“以前是我不好。”他喉头微微动了动，轻吐出这样一句话。
“应该很不好吧。”我抓起他的手，贴在脸上，“否则我也不会去跳若水。”
“你知不知道，你的决绝，让人又气又心疼。”许墨忽然暗淡下来的神色透出一股凄凉。明明是他，让人又气又心疼。
我翻个身，半靠着床头坐起来，“可能是我从小被阿爹阿娘娇惯得太好，受不得一点委屈吧。你不要我，我就闹着性子不想活了。”我半笑着和许墨开玩笑，但由于身体无力，这个玩笑开得似乎也不大好笑。
许墨阴沉着脸，死死盯着我。他眼神里没有怒火，全是苦海中挣扎的难耐。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悲哀的眼神，一时间延续刚才的表情，只回给他无力的笑。
一瞬间，他就变成了一头发狂的狮子。他猛扑过来，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扶着我的后脑，狠狠吻过来。他咬着我的唇，似乎在竭力压制内心的情绪，才使自己不把我咬疼。他用力吮着我的上唇下唇，唇齿间不留任何喘息的机会，不同于以往，他在向我宣泄，让我知道自己的任性把他惹得多么难受。
脸贴得很近，明显的潮湿感在我脸上散开，我愣住了。他，是哭了吗？
许墨把头埋在我颈间，粗重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都该发泄在我身上，可你为什么偏要苦着自己？”许墨的嗓音嘶哑，听得人肝肠寸断。
“兴许怕打不过你吧。”我仰起头，忍回即将流出来的眼泪，“我很胆小，对需要自己去证实的事情，总很恐惧，好像怕结局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许墨紧抱着我的手渐渐松开。他托着我的肩膀，认真地看着我，脸上还有清晰可见的泪痕。我笑着给他把脸上的泪痕抹去，“男人都不该流泪的，我可不想保护一个比我还娇弱的丈夫。”
“悠悠，你……”许墨突然如释重负地笑起来，又深深把我搂在怀里，“别离开我，好不好？”
我很胆小，我怕一切未知的结果。我一直都在想，要好好和你在一起，没想过离开你会是怎样的结局，所以我不愿意主动离开。我想，当初我选择跳若水，也许就是不知道没你该怎么办，所以只好选择结束，让死做归宿。
我蹭在许墨怀里点头。又是那个让人百般依恋的怀抱，让人百般依恋的人。现实的温暖让我不愿意多想，什么前尘往事，都去吧，既然我的记忆已经抹去，那就当它不曾发生。毕竟，我们不指着过去生活。
“你说我怎么会把过去忘得干干净净？”最近睡眠很充足，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便和许墨闲谈。
“大概你很恨我吧，恨到一点也不想记起我。”许墨伸来一条手臂，好让我靠在上面。
“不是吧。”我朝许墨侧了侧身子，习惯地抬起手挑开他中衣的前襟。许墨的肌肉很结实，摸上去手感也好，再加上我说话时有乱动的毛病，所以每次和许墨夜谈，我就喜欢伸手在他胸膛上乱画。“难道从前你对我很不好，一直拳脚相向？”我仰起头看向许墨。
他把我不老实的手放回锦被中，认真道：“没有。”
“那你是不是毁了我的脸，所以后来柳上仙才不得不给我换一副容貌？”说着，自己又来了兴趣，我把手放到许墨胸膛上继续乱画，“是不是你嫌弃我以前长得不好看，才不要我的？”
许墨再次把我的手塞回被子里，“没有，你以前也很好看。”
“那你真的是喜欢了别的女人才不要我的？”我反抗地把手抽出来，还想在他胸膛上画，却被他先发制人地抓住了手。
“别乱想，我对女人不大感兴趣的。”
我突然觉得和他僵持在空中的胳膊一阵阴凉。这次不待他强行塞回我的胳膊，我自己乖觉地把手收了回来。我反应的迅速和强烈让许墨觉察到刚才那句话中大有深意，随即他补充一句：“我对男人也不感兴趣。”
这下更是阴冷阵阵，他到底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蜷着腿往墙根缩了缩，故意和许墨保持开一个距离。可就在要成功的时候，被子一紧，整个人就被带回了许墨怀里。他轻笑着，鼻息软软扑在我耳后，“悠悠，怀了身孕，就老实一点，别再挑战我的极限了。”
我身子一僵，好在知道迅速地点头，随即又轻轻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动作尽量轻小，生怕挑战了他的极限。许墨发出一声轻笑，吻了吻我的后颈，把我圈在他怀里，“悠悠，如果我知道你对过去一点也不介意，我就不会这样刻意瞒着你，我们的婚礼也就不会被幺媚破坏。”
不是不介意，而是我的介意无从起。我的过去，在记忆中被抹得一干二净，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一段怎样的经历，如此一来，我又怎么介意。也罢，事情已成定局，由不得我更改，那我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其实婚礼本来就是个形式，我也不介意。如果我们是诚心在一起过日子，明天把婚书一焚，昭告了九天，也是一样的。”
“会委屈你的。”许墨搂着我的胳膊紧了紧。
我翻身把头埋在他胸前，小声嘟囔了一句：“只要以后不骗我就好。”也不知许墨听清没有，这个夜就此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十七章（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