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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十七章(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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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要被许墨带到九重天上接受天帝的审讯,没想到审讯这个环节直接略去了,转眼许墨就把我带回了黑漆漆的若水之滨。
纵然若水是黑漆漆的一片,但在若水粼粼波光的映衬下,也不是什么都看不见。内院里,各处都张贴着大红喜字,红绸堆簇成的红花拴在廊柱上,红灯笼高高挂在廊檐上,一派热闹的景象。
“这是……”
还不待我说出心中的疑惑,就看到迎面赶来的柳上仙。他手里端着一个八角礼盒,广袖轻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上仙派头。
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柳上仙劈头盖脸一顿指责:“我知道你这个丫头不操心,也没想到居然不操心到这份上。我们左右张罗,恨不能多生几双手出来。你可倒好,在下界大事小事管不完。若不是让许墨小子下去抓你,你是不是当真等着成亲那天才回来?”说完,怒气冲冲捋了把胡子。
“怎么会,怎么会。”我撒娇地缠住柳上仙的胳膊,“可是这也不能怪我。明明是我成亲,事先都没人通知我一声,那我怎么知道呢?”
“没人通知你?”柳上仙小眼睛一瞪,盯上许墨,“不是让你告诉她的?”
“原本是要告诉悠悠的,可是最近事忙,就忘了。”许墨低垂着眼眸,一副恭敬的样子自然地回复柳上仙。
“忙?”柳上仙质疑的语气里颇含怒意。
“忙。”许墨不急不缓地肯定了质疑。
柳上仙被气到了,腾地抬起手来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倏地放下手,柳上仙一挥衣袖,大步朝前走了。半讥半嘲的爽朗声音渐渐入耳:“你们且忙去吧,新婚燕尔,确实很忙!哈哈!”
暗叹一句柳上仙这个老仙越老越不正经了,我踱到许墨眼前,把手往身后一靠,半踮起脚尖,对上他的目光,不怀好意地问:“忙?”
许墨抬手搂上我的腰,我的身体在他的力道下往前一靠,紧贴住他的胸膛。许墨乌黑的眸子闪着晶晶亮光,如寒潭秋水涌动着层层波浪。他微微勾起嘴角,沉沉的嗓音如指腹无意划过琴弦发出的弦乐:“这算不算一个惊喜?”
离得这样近,我清楚地看到许墨的睫毛,一根一根,又长又密。以前我一直以为男人是不长睫毛的,睫毛是女人彰显大眼睛和娇媚的独特武器。现在看到许墨的长睫毛,我不仅纠正了自己一直以来的错误思想,还深切体会到男人长长睫毛也很漂亮,很有神韵。
“我的睫毛长不长,好不好看?”一点前兆都没有,我问了这句话。
许墨果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怔住了。也许是习惯了我的遐思漫天,很快地,许墨回过神来。他轻轻吻了吻我的眼睛,“很长,很好看。”
“悠儿!”再熟悉不过的一声召唤。我在耳朵刚接触到这个声音时,迅速做出反应:一把推开许墨,转身,对着来人傻笑:“阿,阿娘。”
阿娘步履轻盈,很快就走到我们跟前,旁边还跟了两个抱着龙凤呈祥被褥的侍女。一个侍女努力把头从被褥里探出来,坏笑地看着我。我对着越发无法无天的颖儿狠瞪一眼,随即柔顺地看向阿娘。
“还晓得回来?你这个多管闲事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眼看就为人妻了,一点做妻子的样子都没有。”虽是指责,但阿娘话语轻柔,完全是教育小孩子的口吻。我听了不免抱着阿娘的胳膊,撒娇地叫一声:“阿娘。”
阿娘笑眯眯地抚了抚我的头,转而对许墨道:“墨儿,你母后已经为你们准备了喜服,你先带着悠儿去试试。”阿娘把我的手握住,交到许墨手里,说话时,微有哽咽:“阿娘去给你们布置新房。”
颖儿临走时留下的一个挤眼稍稍冲淡了阿娘不禁流露出的伤感。看着阿娘离去的背影,我突然意识到,从此以后,我便要离开阿爹阿娘,做人家的妻子了。
见了司桦夫人,我对称呼犯起愁来。理应是该跟着许墨叫一声“母后”,可是总觉得自己羞于口齿间的亲昵,所以进门以后,就是司桦夫人微垂着双手,打趣地看着我,似乎故意等我的一声“母后”。
拉许墨的衣角也不管用,他似乎也在等着看好戏,眯着眼轻笑道:“叫啊。”
四周围着的侍女们都盯着我们,时不时地掩面偷笑。我把自己的嘴唇咬了一番,知道躲不过了,齿关都没打开,匆匆低哑地叫了声“母后”,企图蒙混过关。可是司桦夫人有意要难为我,故意把手放到耳廓上,装出一副没听清的样子,“悠儿,我可记得你的声音不是这般蚊子哼哼。难不成是墨儿没照顾好,坏了你的嗓子?若是如此,我可不饶他。”
“母后,我们试衣服好啦。”害羞得想赶快逃离众目睽睽,我上前一步搀起司桦夫人的胳膊,扶着她往里间去。司桦夫人笑着跟着我往里走,算是认可了我这新媳妇的改口。
不得不说司桦夫人给我们准备的喜服极其精致。衣料是上好的凤血红的锦缎,衣袖和前襟上都绣着繁复的金丝花纹,衣领两边各镶了三颗珍贵的毓琉珠,就连衬裙的衣褶都熨得整整齐齐。
五六个侍女伺候着我穿衣、挽发。虽然一直很不习惯被人伺候着,但现在心里的喜悦已经盖过了那么一点点不适应。放任侍女们在我身上动手动脚,喜服很快便妥妥帖帖穿在我身上。司桦夫人拉着我左看右看,前看后看,不住口地夸赞。
是不是真的好看呢?我往镜子里瞥了瞥。第一眼是有些认不出来,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打扮以后是这个样子。泼皮无赖使小性子的陋习全看不出来了,我蜕变成一个娴熟温柔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我挑眉看向许墨,眼神里向他传递了“我这样好看吗”的疑问。
一众侍女也顺着我的目光看向许墨,每个人眼神里都满含暧昧的意味。许墨悠然抬手摸了摸鼻尖,缓缓踱到我身边,替我把衣领重新整了整,哂笑道:“很有做妻子的样子。”
整个若水之滨都为我和许墨的婚礼奔忙着,相比起来,我倒是格外清闲。每天除了告诉大家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喜欢什么东西摆在什么位置之外,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用我操心。
其实看着大家忙作一团,我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成亲在我心里不过是个仪式,真正喜欢谁,和他在一起,是很干脆简单的事,着实不必费工夫折腾这些表面的东西。但许墨不同意,他说成亲虽然是个仪式,但仪式的隆重程度,直接反应对爱人的重视程度。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我知道,他是想告诉我,我对他很重要,所以他要为我办一场隆重的婚礼。
我故作惊讶地和他开玩笑:“这么说,你对幺媚公主着实用情不浅。你们成亲的时候,整个天界都是红霞染透的,三界之内,无人不知呢。”
许墨面上露出些许尴尬,急切地给我解释:“你知道那不是我愿意的。天帝亲下的婚旨,赐的婚仪,我没办法。”
“所以嘛,我们能不能长久在一起,也不在意这个婚礼有多浩大。”
“不。”许墨肯定地摇头,“我要给你最好的。”
世上并不是存在美好才能给予,而是因为给予,才有最好。许墨愿意给我最好的一切,那我也愿意把最好的自己给他。
自从进了玄门,知道许墨最快意的生活,我似乎刻意回避了什么,譬如跳舞。我不是不会跳舞,而是每次跳舞,尤其要我在许墨面前跳,我就会想起丰儿。虽然我对丰儿的事已不再追究,但我总不想用另一个女人使过的招数讨好我的男人。可是现在不同了,我想给我的男人看我最好的一面。
为了给许墨一个惊喜,我的练习就必须在极其严密的条件下进行。因为我们是神仙,不大讲究凡人婚前新郎新娘的规矩,如此一来,我想摆脱许墨找个僻静的地方练习跳舞,还真有点儿难度。
不过据我观察,每到亥时,忙碌的人就消停下来。所以我挑了子时偷偷溜到若水畔练习,安全起见,我还拉了颖儿给我放哨。颖儿向我抱怨半天她白天有多么劳累,晚上我还不让她睡觉有多么残忍,最后还是不得不跟着我到了若水之畔,强抬着睡眼给我放哨出主意。
很久都不跳舞了,动作不免生疏。提着仙气站在藏红花枝上尚可,但只要身子微微用力,就会踩断花枝。几番从花枝上摔下来,颖儿急着劝我:“阿姐,算了吧,姐夫喜欢你,也不在此,你又何苦难为自己呢。”
不是难为自己,而是想给他最好的自己。我笑着摇摇头,除开颖儿的手,继续练习。
从最初只能站在花枝上,到后来慢慢能移动步子,再到自如地在花枝上舞动。每个夜晚的苦心练习,得到了回报,我终于可以在婚礼的那天,让他看到最好的我,然后接受最好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