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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十章(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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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对女孩子也这么感兴趣了?”许墨扳回我歪在后面的头。
我讪讪笑了两声:“觉得她挺好看的,就多看了几眼,这你都醋啊。再说我也向她取取经,你看她那个发髻不错,我以后也梳那样的头发,你看好不好?”
许墨瞥我一眼,一本正经道:“不好!云悠就是云悠,不用学别人的样子。”
他的这一番话说得我心里暖暖的。其实别看许墨平时挺冷漠,哄起女孩子来,还是挺有两下子的。不知怎的,我心里升起一股成就感,一股自豪感。许墨摆明比唐促优秀多了,那些少男少女的,都是什么眼光啊。
碧水阁里,碧潭上仙正在闭目养神。她身边的一个小仙童看到我和许墨,正打算知会上仙,却被许墨止住了。
我和许墨盘腿坐在矮竹凳上,静静等着上仙养神醒来。
谁知就在这样一片祥和的氛围中,莘艾端着茶具进来,青色的裙角被她急速的步伐曳起。她似乎丝毫不顾忌碧潭上仙的静修,“咣当”一声把茶具重重放在桌子上,茶水从壶嘴里撒了出来,阴湿了竹木桌。
碧潭上仙被她这一闹惊醒了,“你这丫头又抽哪门子疯!”上仙口中虽是嗔怪,但脸色却含满了慈祥的可爱。
莘艾没答话,狠狠白了我一眼,在我们对面的竹凳上盘腿坐下。
许墨蓦地带我来这里,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意图,所以只能坐着喝喝茶水,听他们交谈。对面的莘艾一直盯着我看,她盯着我,我也不好表现得太羞涩,阿爹说在外人面前就得大方一点,不能让人说清宵洞的人小家子气。所以她怎么盯着我,我就怎么盯着她。这导致后来我们之间相互的对视,简直变成了眼神之间的仇杀。夺命眼,勾魂眼,连环眼,霹雳眼,红眼,白眼,青光眼,近视眼,远视眼……什么眼都使出来了,以至于我有点儿眼晕。
“悠悠,你说呢?”直到许墨碰我的胳膊,我和莘艾私底下的小型战斗才算告一段落。
“什么?”我满怀歉意地看着他。
“我们成亲的时候,我打算请碧潭上仙给我们主婚,问问你的意见。”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莘艾倒是反应敏捷地先我一步激动起来。她的芊芊玉手“啪”地往桌子上一拍,整个人腾地从矮竹凳上站了起来:“什么?你们两个要成亲?”
这下感情好了,原来是一个对许墨芳心暗许的人,怪不得才一见面就要夺我的性命,原来为的不只是报夺命之仇。这么紧要的关头,我想到的居然是以后对许墨也不能太放养了,他这个家伙也是惹桃花的。
我斜瞥许墨一眼,嘴角扬给他一抹诡异的笑,再紧凑地哼哼两声,无言地表达了“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个意思。
眼下我们是客人,莘艾这种举动多少是冲撞了我们。碧潭上仙也不护短,对她这个座下小仙斥道:“艾儿,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怎么能这么对你墨哥哥和悠姐姐说话。”上仙这番话说得客气,给我感触最大的就是“悠姐姐”这个称呼,鸡皮疙瘩哗啦啦掉了一地。
莘艾吹胡子瞪眼地看了我们一番,最终怒不可遏地跑出去了。
唉,眼前这个场景吧,按话本子里的写法,一般是女的跑了,男的得追出去安抚,但是我怎么可能让我的男主去安抚女配。想到这里,我抱住许墨的胳膊把他按在凳子上:“我觉得请碧潭上仙给我们主婚很好啊!”
又寒暄了一番,天色渐晚,碧潭上仙留我们在瀛洲吃饭,许墨欣然同意了。
虽然我们是客人,但是鉴于许墨的厨艺太好了,这顿饭就由许墨掌勺,我跟进厨房给他帮忙。其实在厨房里,我能做的顶多是给火炉上加把柴,即使是这样,我也得跟着,因为现在不安全呐。
许墨把黑底的炒锅前后推搡,锅里的菜很有节奏的上下颠翻。我第一次知道那些美味佳肴原来是这么做出来的,我也第一次知道许墨在厨房里也是一样的帅。
菜肴的香味慢慢散出来,尽管这样,我还是闻到了隐在菜香中的一股令我头痛的艾草香。看看你还能藏多久,我心里小小一盘算,坏坏地从后面搂住许墨的腰。激将法不就是这么使的?
许墨先是一怔,转而回头笑道:“悠悠,你这样我怎么做饭。乖,先放开,一会儿好好让你抱个够!”
我状似无意地向四周瞥瞥,然后把许墨搂得更紧一些,还把头贴上他的后背,装出一个撒娇的样子:“不要嘛!”嗲嗲的一句话,差点儿让自己呕死自己。许墨的身子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血本下足,果然有了收效。厨房门口传来重重两声咳嗽,我得意地放开许墨,又得装出一点儿害羞的样子,急急蹲在地上给灶火添柴。
切菜地案板被莘艾剁得啪啪响,我心里偷着乐了一回,把手里的木柴塞进炉灶时,顺带瞄她一眼。莘艾低头切菜,额鬓交接处的发丝恰好垂下来两绺,遮住她微微泛红的脸,她时不时抬手往耳后挽一挽发丝。很不巧地,她一挽发丝,目光正好朝我射过来。
现在她倒是不如刚才那般无措,见我看她,冷冷地给了我一个笑,随手抄起一个白萝卜掷向空中。她转箫的手段我是看过,没想到她转菜刀的手段也是一样灵巧。空中胖嘟嘟的白萝卜,在她巧妙的刀功下,很快变成了一只只展翅的白蝴蝶。下一刻,白蝴蝶又向受到召唤似的,整齐地落在盘子里,摆出一朵花的模样。
我看得有点儿发呆,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菜刀当的一声插在案板上,把我吓了一跳。莘艾拍拍手,得意地冲我挑挑细长的眉毛。
我瞪了莘艾一眼,抬手拉拉许墨的衣角,低声道:“你怎么这么能惹桃花!看见了吧,找我挑衅的,你也知道我是不愿意输给别人的。”
“什么?”许墨眼角含笑,低头看着蹲在地上的我。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许墨的话,莘艾清泠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巴掌大的地方,不用说悄悄话了吧。有什么就说明白吧,省得大家都闹心。”
她倒是爽利利地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时我当然更是不能失去气势。
我从地上站起来,清清嗓子道:“说就说啊,怕什么。会做饭了不起啊,会者多劳,我不会做饭,有许墨做饭给我吃;你会做饭,那就得自己做给自己吃了。”
莘艾的眼睛瞪圆,怒气地冲我吼道:“有墨哥哥给你做饭了不起啊!”说完这句,她自己也接不上话,干瞪了我一会儿,忽然叉着腰,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自己不会做饭,才要嫁个会做饭的,难怪了,移情移得这么迅速,感情是嫌弃唐促不会做饭啊!”
这个,这个又和唐促有什么关系啊。我满脸疑惑看向许墨,许墨撩了撩嘴角道:“这个里面有点儿误会。”
“误会?什么是误会!墨哥哥,这个女人这样朝秦暮楚的,你就甘心给她当厨师?”莘艾的话简直是不可理喻。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了。我抄起手头的一棵大白菜就向她砸去,她转手拎起刀架上的一把菜刀,对着我扔去的白菜一劈,白菜碎了。我还准备抡起一棵白菜继续砸她,却被许墨拦下。
“你心疼啦?”我怒气正上头,冲许墨喊了一句。
许墨木然地摇摇头,又递给我一棵更大的白菜。
霎时间,厨房这个可以做出让我口水不止饭食的地方,就成了我和莘艾的拼命战场。狂乱的战斗中,我耳边响起一首童谣的曲调,改编后该这么唱:“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蔬菜遭罪。白菜飞,黄瓜飞,胡萝卜也飞……”还好,血肉没有横飞。我们严格地把手自己的阵地,只是任蔬菜飞啊飞。
终于,我没力气扔蔬菜了,莘艾也没力气挥菜刀了,我们才坐下来,用着仅剩的力气,继续口舌之战。
“你凭什么说我朝秦暮楚!”我逼问莘艾。
“凭什么,就凭你昨天和唐促纠缠不清,今天又要嫁给墨哥哥!”
“唐促?谁和唐促纠缠不清了!”
“你还狡辩是吧,那我让你看看!”说着,莘艾一挥青色的衣袖,眼前出现一面云镜。镜中的景象,一幕是唐促背着我,一幕是我给唐促送手帕,一幕是我和他月夜对酒畅谈,还有其他一幕幕,都是我和唐促比较亲密接触的缩影。这些要是放在平时,真的就是很平常的好朋友之间的交流沟通,但是如今被莘艾一幕幕提出来,来了个特写,不明所以的人一看,就只能感叹我和唐促的关系果然不一般呐。
好吧,我现在知道了,她这个醋,吃的不是许墨的醋,而是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唐促的醋!怪不得许墨执意把他发到南海去,真是活该。当初说得好听要我帮一个小忙,现在看来,可是把我害了个辛苦。
“你们打完了?”许墨负手站在厨房门前,探着身子询问。这个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外面去了。“既然打完了,那该听我一句话了吧。艾儿,我这次来就是和你解释这件事情的,唐促和悠悠没什么牵扯。”
“可是你以前明明也……”
许墨及时打断莘艾的话道:“以前我是有点糊涂。过些日子你就回将军府吧,最近天上的仙娥动静不小,虽然我有心帮你,把唐促遣到了南海,但你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你还是回去好好看着他稳妥一些。”
我觉得用两面三刀这个词形容许墨一点错也没有,为了避免莘艾的谴责,他这番话滴水不漏的,连欺负唐促都变成是对莘艾好了。可是我这个跑龙套的,前前后后被他们俩误会,可是误会得深沉啊。
许墨踏着菜叶子踱到我眼前,替我摘下发丝上挂着的几缕菜丝。
我现在真是哭笑不得了:“许墨,你敢不敢再马后炮一点儿?”
许墨转了转眼珠子,淡淡道:“你们刚才太激烈了,我没好意思打扰。以后注意,以后注意!”
莘艾真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为了表示对我的愧疚,把刚才毁在我们手中的菜肴重新做了一遍给我吃。我对她本没什么敌意,如今又有美食诱惑,自然不再与她计较。
晚饭后,趁着许墨和碧潭上仙论经的功夫,莘艾把我拉到一边,询问了很多关于唐促近况的问题。去了屙灵山没多久,唐促便被许墨遣到了南海,我和他接触不多,也没什么故事可讲。所以我就挑着唐促在清宵洞的事情给莘艾讲了讲。
不知是我讲故事本领好,还是莘艾表情丰富,一个故事里,莘艾的神情由嗔怪唐促惹桃花,到崇拜唐促本事好,再到关心唐促身体,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一种淡淡的落寞。莘艾说:“唐促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惹桃花。”
我安慰她:“惹桃花,不正说明唐促为人和善,得人青睐?不像许墨,人太冷漠,多少有些不近人情,倒让人疏远。也只有我那么没眼光,才看上了他。”
莘艾苦笑着摇摇头:“墨哥哥面上虽冷,但心里热,他喜欢你,便能把一门心思放在你身上,对他人毫不理睬;可唐促虽然更容易接近,但他似乎对谁都一样好,对谁都一样好,便是对谁也不好。”
“所以有你这个铁扫把,别人就不能接近唐促了,这样,他就只能对你好啊。”
莘艾半嘟起嘴,嗔怪起来:“墨哥哥真是的,什么都对你讲。不过这个主意,也是墨哥哥给我出的。他说把干扰因素排开,让他日日对着你一个人,日日受着你的好,最后想不爱上都难了。”
我有点儿明白,许墨对我,也是这一招。
“所以我在云镜里看到唐促对你那么好,特别生气,要找墨哥哥帮我除掉你。结果他一脸难看地说,我们两个同是沦落人,不过他已经想到了办法,让我静待他的好消息就行。如今看到你们两个这么好,我倒是很认同墨哥哥,他的方法果然管用。所以我打算明日就去南海,让他日日对着我。”
这个方法当真管用吗?我朝许墨的方向看去。水晶球般的白菊叠起层层波浪,明月的清辉下,捧出一抹高贵的紫色。这个法子,对别人管用与否尚不可知,但对我,确实很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