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虞我诈》1观沧海1

3、何处不相逢

　　眼看天色将近，已经在各大写字楼之间溜了一圈的齐薇仍然一无所获，没有公司招人。没办法 ，齐薇只能继续拎着行李箱去她兼职的酒吧上班。

　　本以为从差点出车祸到现在不过几个小时，其实一天已经过去，她在医院整整睡了一天一夜。也就是说，她昨晚无故旷工。

　　一度的生意很火，在晚上九点到凌晨一点这段时间里，尤其忙。她一声招呼不打的没来，肯定惹得领班大发雷霆，一怒之下再将她辞退，兼职雪上加霜，有她受得了。

　　齐薇提前喝足了水，准备一会儿跟领班声泪俱下的求情，假若哭戏到位，生还的几率应该很大。但是出乎意料，一向脾气暴躁的领班居然对她无故旷工这茬提都不提，还和颜悦色的问她身体怎么样，更诡异的是，领班还塞给她一大盒士力架，叮嘱她凡事有度，工作不要太拼命。这让齐薇浑身发冷，好似撞鬼。领班是怎么知道她进了医院的？还有，她又怎么会在医院呢？

　　百思无解，不如不解。反正她也没钱看病，与其知道自己身患绝症，忧愁度日，不如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来的自在。而且，重要的是结果又不是过程，领班没有跟她算账，医院也没能收她的钱，既然万事大吉，那就到此为止。

　　好奇心害死九条命的猫，她可只有一条命。

　　照明灯一关，夜场顿时陷入黑暗，零星的霓虹闪烁，打扫完卫生的齐薇也要正式开始工作，可对有些人来说，这是作乐走起的信号。

　　因为不能人人享受，就必须得有人服务。这事儿看起来在乎个人选择，但其实是命中注定。跟人的出生一样，有些人生下来保姆伺候，有些人生下来亲娘伺候，有些人生下来没人伺候。

　　生下来没人伺候的，一般长大了就要伺候别人。这话听起来好像在形容阶级社会，但现在不过换了个新词叫服务，究其本质没什么差别。

　　齐薇站在走廊里，听着从不同的房间里传出来的尖叫声嘻哈声哄笑声嘶吼声，特有感觉，它们简直是在给她的肚子伴奏，歌词就俩字：好饿。

　　白天奔走的时候没吃多少东西，现在肚子对她的怠慢开始叫嚣。躲在休息室里吃的那两口士力架完全没起到积极作用，反而让她更饿。于是，等待下班变成一种煎熬。

　　煎熬中，对讲机中传来呼叫：“213213，有人吐了赶紧去收拾。”

　　有事可做到让肚子变得好受一点。不过另一种煎熬立马补贴过来，就怕齐薇偷喘口气。

　　门一开，酒精混着烟草、香水、呕吐物的香气和其他令人作呕的东西扑面而来。嗅觉加视觉冲击，搞得齐薇想吐，不过仅限于想想，想完得屏气微笑：“不好意思打扰了。”

　　拎着打扫完的垃圾去分类，有些没开封的零食。在这些吃的面前，饿的前胸贴后背的齐薇，矗立成一座雕像。

　　吃，或者不吃，这是一个难题。

　　人在真正的饥饿面前是毫无尊严可讲的，没有过这种经历的人，永远无法体会这种钻心的情感。因为饱腹是人最基本的本能，在它的驱使下，个体会做出种种有违常理的举动。

　　齐薇突然想起小时候，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羞耻。她把齐非锁在家里，一个人出门去捡废铁。时值盛夏，又是正午，没走一会儿，她便渴的嗓子冒烟。因为离的垃圾站近，路边上这儿一堆，那儿一堆，什么东西都有。其中最让齐薇移不开眼的，是一堆烂苹果。

　　那是齐薇第一次尝出苹果的味道，绵密的，香甜的，带着酒香的，世界上最令人难以忘怀的味道之一。

　　她现在仍然记得非常清楚，那天的太阳，那条路，聒噪的蝉，还有蹲在路边狼吞虎咽的她。

　　好像一条狗。

　　然后就在她尽情享受她的盛宴时，连晓燕和她的朋友们出现了。

　　刚上小学没多久的孩子们，不懂事的童年。于是，齐薇的盛宴变成了连晓燕的狂欢。几个孩子把她围在中间，手拉着手，边唱边跳：小野种，没了娘，蹲在路边像根草，成天招手要饭吃，要饭吃，记得给，说不定你就是她的爹。

　　狂欢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齐薇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孩子们又换了花样，捡起地上烂成泥的苹果往她身上丢，不过很快对这项活动也失去了兴趣，因为齐薇既不动又不吭声。最后，炎热的天气结束了这场闹剧，连晓燕和孩子们不知跑去了哪儿，齐薇则捡了几个还能吃的苹果回了家。

　　回忆是如此放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丝毫不给人选择的余地，更不管造成的后果。

　　其实也没什么，心情不爽的齐薇不过徒手掰弯了钢制的扫把杆而已，哦，还踩碎了几袋薯片，不过，她还是有修养的把它们都收进了垃圾桶。

　　一度这里规定女生必须穿不低于7cm的高跟鞋，他们负责引路端酒打扫的也一样。这对齐薇来说，简直是一种酷刑，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她真是忍不下去。

　　平常还好，但今晚饿着站了三个小时后，齐薇有些撑不住了，又一次收完垃圾去倒掉的时候，一个躲闪不及跟人撞了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齐薇本能反应似的立马蹲下给对方清理衣服上溅上的污渍。

　　与人相撞这种意外实在难以避免，有时候喝醉酒的客人故意找麻烦，碰上只能算自己倒霉。无论对方是想发泄情绪还是想占便宜，总之客人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倘若吃亏那也只能受着。在这里工作这么久，齐薇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状况。

　　她最近，简直是霉运当头，倒霉到家。

　　“对不起，真的非常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先生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帮您拿去干洗，您看怎么样？”话里居然带了哭腔，天地良心，这回她可不是有意的。

　　“你是故意的？”

　　“嗳？”左推又算，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齐薇讶异的抬头看向面前的人，忽然灵光一闪，似乎有些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会这么问。

　　齐薇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笑出八颗牙：“那先生您认为怎样解决合适？赔您一件全新的还是您有别的建议？”

　　对面的男人把肩膀一耸，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没错，你怎么能是故意的。我也不是故意的，那。。。。。。”

　　“先生，您的意思是说这衣服不用我负责了是吗？谢谢您先生，”齐薇鞠一大躬，真心感谢对方的宽宏大量，“真的非常感谢您，祝您在一度玩的愉快。”

　　既然对方说了她不是故意的，那她见好就收，她这么迅速的逃离案发现场，对方应该也明白，她真没有故意撞他。

　　虽然走廊上灯光昏暗，不过齐薇还是看得很清楚，那男人如果不是牛郎，就是真正的豪，一个手上带着两块百达翡丽，又长得人模人样，他会觉得齐薇是故意的也很正常，连齐薇自己都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看着像耗子一样溜走的女人，乔任斯忍不住一声嗤笑。

　　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真没认出他是谁还是装不认识他？今早上在医院里也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跑，怎么喊都喊不听，害他大清早的过度运动，差点把胃给吐出来。

　　一想起这他就来气。

　　都怪任东启！如果他不拉他去喝酒，他也不会喝到烂醉，不喝到烂醉，就不会吐在任身上，这样，任就不会大意撞到人！

　　他才刚回国，接着就惹出事，他爸说不定给他扒层皮，酒都让那小子给吓醒了。更让他不能忍的是，他居然在医院里睡着了，而他是怎么睡着的，他竟然一点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只看见被撞得女人神经兮兮的往外跑，而任东启这个始作俑者却不知死去了哪里逍遥，简直想掐死他。

　　那个女人为什么要跑？

　　被撞了没有趁机捞一把反而跑的那么快，难道她对钱没有兴趣，对他也没有兴趣？

　　因为工作丢的比齐薇预计的还突然，造成的后果也不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走投无路的时候唯一能求救的朋友李岚思也救不了她，齐薇想来想去，只能横下心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领班让她在一度的员工休息室睡一晚。

　　可怕的是，他们那个平常尖酸刻薄冷血无情的领班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她最近难道中了五千万的大奖？

　　因为齐薇实在想不通，领班为什么这么好说话，而且说得都是真心话，而且！语气里还有那么一点巴结她的意思。为什么？

　　世界突然变得这么美好，齐薇反而有些接受不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也没什么。虽然大部分的人都是抱着某些目的在做事，但是大部分的事情都是不需要找理由的。随便她有什么想法，谁还想着能从她齐薇身上捞什么好处不成？

　　把休息室的凳子一拼，齐薇和衣躺了上去，本以为能很快入睡，闭了眼，脑袋却混乱起来。没办法，齐薇只好拿出手机，不过，手机已经没电了。

　　这休息室里什么都没有，就是插座多。手机一开机，吓了齐薇一大跳，300多个未接来电以及无数条内容差不多的短信。

　　李岚思在疯狂的找她。

　　“喂，思。。。。。。”只说了一个字，话便被截断，李岚思在电话那头气也不喘的一长串“你在哪儿？你怎么样？你是齐薇吗？你怎么不说话？齐薇你要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你现在在哪我立马去找你。你饿不饿？你有没有吃饭？还难受吗？你个骗子，你怎么可以这么骗我？齐薇你没有良心。你简直是个混蛋、骗子！你个大骗子！”

　　等她终于说完，齐薇的耳膜也要撑不住了。

　　“那个，思思啊。。。。。。。”，又被截断，“骗子！你个大骗子！”

　　“我。。。。。。”，李岚思根本不让她说话：“你现在在哪。待着别动，我去找你。”

　　一个小时后，齐薇可算是搞清了这两天发生的事。原来她从李岚思家出来后，因为低血糖晕倒在路上，有人发现送她去了医院。那人应该是在电话里找不到她的家属，然后打电话告诉了李岚思。可等李岚思赶到医院的时候，她早已经不在了。
　　那天她忙着找工作，也没注意到手机没电，李岚思找不到她，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齐薇一方面觉得抱歉，一方面又很开心。

　　也会有除了齐非以外的人，那么的在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