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虞我诈》1观沧海1

2、走投无路

　　这个城市大的像迷宫，齐薇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六年之久，还是搞不清这里纵横交错的道路。她像只蚂蚁一样穿梭在这钢筋水泥之间，即使一刻不停也还是找不到能让她衣锦还乡的奶酪，即使她没什么可还的乡。

　　现在，她这只蚂蚁尴尬万分的站在人家家门前，心底拼命呐喊你给我笑，可脸上的肌肉就是纹丝不动。

　　她什么都没干。今天也不过是两人见的第二面。

　　但李岚思她妈对她就像对待小偷一样。

　　那跟李岚思毫不相像的眼睛里，写满了鄙夷不屑与唾弃防备。似乎齐薇是偷过她东西还恶意中伤她的乞丐。

　　“你是不是没听请我说什么？”

　　“齐小姐？”

　　这声阴阳怪气着重强调的小姐让齐薇一下攥紧了拳头，这称呼的弦外之音，她一清二楚。她并不是没听见，只是本以为在欧洲旅游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让她一时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指甲陷进肉里的痛感在提醒着她现在的状况，而似乎只有越痛，她才能足够冷静。

　　“这大清早的，思思还在睡觉，你也知道她起床气多大，没什么事就改天再来吧。”

　　话还没说完，眼看着门就要被关上。
　　有事！一个人大清早的拎着行李箱出现在一家门人前，能没有事吗？但是李岚思她妈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齐薇尴尬的站在那里，努力地咽下那句来到嘴边的：阿姨，您不是在欧洲旅游吗？

　　“齐薇，你怎么不进来？妈，你们站在门口干什么？”李岚思似乎刚从床上下来，披头散发的朝她们走来。即使李岚思这样说，李妈也丝毫没有让齐薇进门的迹象，关门的动作不停，面上却有些惊慌。李妈一定没料到李岚思会突然出现，既不想让她进去，又不想让她女儿觉得奇怪，她现在一定非常纠结。
　　齐薇在心底无奈的一笑，准备了一早上的借住陈情表终究改口道：“我没事，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我要去旅游，你有空的话帮忙看看我养的仙人掌。走了。”说完，齐薇便逃跑似的离开了李家。李妈也并不感激她的解围，齐薇听见门嘭的一声被关上，震得她心里发紧。

　　哪有什么仙人掌。

　　这谎话说出来，不过是一个被嘲笑者在嘲笑者面前硬撑的无聊自尊心罢了。李岚思她妈知道，齐薇也知道她妈知道。不拆穿，算是李妈给齐薇留的颜面，外加，成全自己的猜测，断了齐薇会住进他们家的可能。

　　本以为李岚思的爸妈还在欧洲旅游，齐薇才打算来李家暂住解燃眉之急，倘若知道她父母在家，齐薇绝不会来，哪怕是李妈盛情邀请。齐薇还没穷到不知廉耻的份上。

　　很快，李岚思这傻丫头的电话就打来，问她仙人掌是怎么回事。

　　齐薇哈哈笑笑，说仙人掌已经死了她给忘了。

　　“你就为了盆已经死了的仙人掌，大早上的把我从床上闹起来？还亲自跑到我家？你当我傻？”

　　“大姐，你能不傻吗？我说的重点是我要去旅游，想到有段时日不能见你，临走之前特地去看你一眼，你不为我大早上的跑去你家感天动地，反倒关心一盆死了的仙人掌，李岚思，你不光傻，还没良心。”

　　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拿着手机，齐薇再没有多余的地方去擦眼睛里流出的液体。一开口，那些又咸又苦的水分接连不断的流进嘴里，走在大街上不能吐出来，除了咽下去，齐薇也别无他法。

　　李岚思在电话那头讪讪，笑嘻嘻的跟齐薇胡扯，末了还跟要她礼物。齐薇一一应着，在越来越不稳的气息将她出卖之前，匆忙的找了个借口把电话挂掉。

　　交叉路口，通向四面八方的道路无声的立在跟前，好像每一条路都在向齐薇招手，又好像每一条都在拒绝她的踏足。而何去何从，齐薇自己也不知道。

　　遮天蔽日的霾完全没有因为太阳的高升而减弱气势，没有风的灰暗空气中流动着冻人骨髓的寒意，也许是不正常的低气压压迫着人的神经，齐薇直觉的一阵头重脚轻，不过霎那的晃神，差点撞上迎面驶来的汽车。
　　幸好因为能见度低，路上的车车速不快，也多亏开车的司机反应迅速，及时的避开，不然很有可能她的脸就不是撞进这布满细小颗粒的空气里，而是擦过人家的车窗。
　　一般这种情况，司机都会回头破口大骂，但是齐薇并没有听见任何人的声音，四周只有越来越响的发动机声。

　　来自四面八方高低不一又齐齐作响的嗡鸣搞得齐薇心烦意乱头痛欲裂，极致的痛苦中，耳朵里突然响起一阵尖锐，像极了话筒掉落在地上的瞬间发出的声音。这声音反而让齐薇感到一丝轻松，因为在那一瞬间，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十分安静，就这样，对，就一直这样，就好。

　　人从深度睡眠中醒来时，常常会出现暂时性的失忆，会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齐薇已经想起来自己是谁，也想起来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但她就是不想睁开眼，因为今天的床似乎格外柔软，软的好像一堆棉花，软的她愿意放纵自己一回，睡个舒服的懒觉。
　　不过，今天睡觉之前，她应该是忘记塞耳塞了，周围还是一如既往的吵，吵得她异常烦躁。火气就在这些似有若无接连不断的熙攘中爆发，齐薇抓着头发，猛地从床上坐起，深吸一口气，啊的一声长叫。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毫无防备的，四周瞬间安静下来，静的齐薇心生不安。这里她入住这里开始，就算是在凌晨四点，这儿都没这么安静过，今儿是怎么了？

　　齐薇打算出门一探究竟，惴惴不安中睁开不愿意分离的上下眼皮，不安刹那转变成了不解。

　　她穿越了？

　　不会吧？穿越能穿到医院里来？还是她在做梦？

　　“这位女士，您想要安心睡觉的话，现在出院回家就可以了，医院确实不是休息的地方。”

　　她还在反应，医院里的护士已经毫不配合的刷的拉开帘子，冰冰的告诫她，让她注意这是医院。

　　齐薇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努力的回想之前发生的种种，不过记忆只到她差点发生车祸。为什么？

　　“对了，既然你醒了，走的时候不要忘记带着你男朋友一起。”刚才出现的护士又不知从哪冒出来，自顾自说完想说的话后，鬼一样迅速又无声的消失。

　　还没搞清状况的齐薇更加糊涂，她男朋友？她哪来的男朋友？

　　“真是的，搞什么啊，喝醉酒居然跑来医院睡觉，简直是捣乱。”人不知在哪，声音却准确无误的传了过来，还是那个护士，好像在跟谁抱怨。

　　齐薇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到底发生了什么？

　　每个人每天都要思考很多问题，从穿哪件衣服到晚饭吃什么到高数题的解法甚至到活着的意义。有些问题难度之大常常让你心力交瘁，但更可怕的是，很多问题它没有答案。即使你为它废寝忘食，它对你来说也永远是个谜。

　　不过有些时候，想清楚一个有答案的问句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例如现在。

　　在那如海水般涌来的无数疑问中，有个不起眼的，小小的问题给了齐薇会心一击。犹如当头棒喝使得齐薇后背发凉，心脏骤紧。
　　被刚才的护士拉开的帘子仍然开着，齐薇用尽生平的演技，假装撩头发，四处查看，大厅里到处有人，都在各忙各的，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她，不过门口有两个保安，搞不好会惹出麻烦。怎么样才能万无一失呢？

　　苦思之际，急救室的大厅突然骚动起来，一位带着孩子的母亲突然失控，嚎啕大哭，医生护士，甚至病人一起上前都控制不了她，而她的孩子受到惊吓，站在人群中也哭了起来，门口闲聊的保安看见这状况，一起跑过来照顾孩子。

　　天赐良机，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头一次干这种事，齐薇十分慌张，手一直抖个不停，整理放在病床边的行李，掏口罩的时候差点把钱包掉在地上。确认过不会有人注意她之后，齐薇低着头，拖着行李箱快速的穿过大厅，眼看就要步出急救室的大门，后面有人冲她大喊：“你站住！”

　　糟糕！绝对不能被抓住！万一医院报警处理她逃避住院费的事，百分之百会留案底，这样她以后还怎么找工作！绝对不能被抓住！

　　跳如雷鼓的心脏此时反而平静下来，从来没有一刻，齐薇会这么的清醒。这些年来骑自行车爬楼梯锻炼出来的肌肉应该还没有退化。
　　而事实证明，贫穷也是有好处。因为连地铁也不舍得坐，齐薇一般都是骑一辆经常掉链子的自行车上班，这样使得她每日至少锻炼两个小时，体能倍棒。逃跑的时候效果凸显，即使拖着硕大的行李箱，她也能轻而易举的甩掉追她的人。

　　第三人民医院，以后，绝对不能来！

　　齐薇并非没有道德，故意不去交住院费，但是她现在的财务状况实在不乐观，总得先活下来，才能谈道德吧。而她能不能活下来，目前为止还是个没有答案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