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番外3：人间空唱雨霖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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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笑着对我说：“誉儿，我给咱们的孩子起好名字了。”
窝在沙发上的我打趣他道：“连男、女都不知道，怎么起名字？”
袁朗拍拍我的脑袋接着说道：“不管男女，都叫嵇业。”
“为什么？”我问。
“‘嵇’者嵇，‘业’者业。”袁朗解释道。
“听不懂。”我摇摇头说道。
结婚半年后的某天，因为身体突感不适，我请假到医院检查时大夫郑重地告诉我一个好消息：恭喜你，已经妊娠3周。下一刻我几乎激动到握不住手机地给袁朗打了一个电话通知他：“我怀孕了，21天了！”
或许是自身的缘故，或许是由于工作的缘故，我的月事一直以来都相当不稳定，两、三个月来一次是常事，偶尔甚至半年才来一次。与袁朗结婚前我曾经因为担心不能正常生育下一代而背着他到医院检查过一次，那时医生安慰我说：虽然像你这种情况不多，但也确实存在一些。你的各项参数都正常，所以绝对没问题，放心吧。
从电话那端传来袁朗的声音听上去比我还激动百倍，甚至是强命令我呆在原地别动，他马上就去医院接我，我笑着说：你也太大惊小怪了，我还要赶着回公司，这是请假来的医院呢！袁朗半晌没再出声，我举着电话站在原地也丝毫未动，好一会儿才听他在电话那头儿说道：誉儿，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我之前和你提过的事？我呆呆地想了半天才道：什么？袁朗叹了一口气道：要不我们回美国，要不我跟你去日本，两者你任选一样……我沉默不语。
如果不是我一厢情愿的认为只要有了下一代双方家长便会改变对我与袁朗的看法；如果那时的我不是那么倔强地相信总有一天双方家长会接受自己与袁朗；如果我不是那么愚蠢地认为离开青岛出国便是一种逃避，是懦夫的行为的话，我大概不会死在泰山之下吧？会和袁朗平静却幸福地生活在熊本县外婆留给我的祖屋里吧……..
世上果然没有卖后悔药的，当我领悟到所有的所有之后，已然事过境迁，无论如何都早已回不去了……
妊娠第六十一天的清晨4点左右，120救护车划破天际的嘶喊声麻木掉我所有的神经，再剧烈的腹痛我竟然也丁点儿也感受不到，袁朗的呼唤声对那一刻的我而言丝毫不起作用，只是目光呆滞着任凭车子咆哮着将自己一路送去青医附属，5点10分不到我被推入手术室，40分钟后我又被推出手术室。
在袁朗痛哭着紧紧握住我的右手的一刹那间我才慢慢地反应过来，才知道在刚才短短的40分钟内，我便与那个孩子永生永世地诀别了。
而袁朗的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啊，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哭了呢？这算什么？这样的你，算是坚强吗？称的上是可以为李誉撑起一片天的男人吗？！还是连你也累了，彻底地累了……
“对不起，袁朗。”我说道，六十一天的妈妈，我只当了六十一天的妈妈便……
“不！不是我对不起你！阿誉！是我做的不好，是我、是我、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袁朗真地哭了，在他脸上我甚至看不到一丝丝做为男人该有的骄傲，可他曾经是多么自信骄傲的人呐！他是多少人心目中不可战胜、逾越的人物呐！时至今日，与我结婚的他居然只剩下痛苦与流泪…….这让如此深爱着他的我怎么能继续坐视下去？！我怎么可以忍受自己亲手毁掉最爱的人的一生？！我…….根本做不到！真地做不到……..
“要是我听你的…..也许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对不对？”我问道。
袁朗无语……
前天晚上得知我已经怀孕的公婆带着小姑子到家里大吵大闹了一番，前前后后八个小时，直到凌晨2点多钟才摔门而去；昨天晚上我爹妈跟姐姐也跑到家里大呼小叫了一通，前后又是八、九个小时，周遭的邻居对我家这种内部战争已经司空见惯，根本不会多加理会，也促使两家人对我们更加肆无忌惮。
对我，袁家人就算再恨也不会主动动我一指头，他们说打我会脏了他们的手，而袁朗则没有那么幸运，最惨一次被他爸爸打爆了头，到医院里缝了四针，公公说儿子是我养的，他不听我的话、不管我死活，我还要他干嘛？趁早一棍子打死算完！
等到我家里人来之后，情况正好倒置，往往挨上第一巴掌的人都是我，爹妈从来舍不得动袁朗一根汗毛，因为我姐姐还爱着他，还在等着他……..所以从始至终，就算我与袁朗已经成为法律上承认的合法夫妻，可在他们的眼里，袁朗却依然是李家长女唯一的夫婿，目前只是被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骚狐狸迷惑住罢了！
我绝对做不到眼看着袁朗被公公打，袁朗更不能忍受我被岳母拳打脚踢，总是尽一切可能的把我护在自己的身后…….结果我们两个人谁也没比谁挨打挨地少！
事后我与他总能勉强着笑给彼此看，然后说一句：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放心！
无数的无数过后，我们仍然用这句话安慰着对方，因为我们相信我们的爱情最终将战胜一切，也会最终博取父辈们的原谅与理解，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敞开心门坦然接受我们一对儿……
但是！一切在突然间变地不一样了！我的孩子没了！小产了！然后就是令人疯狂的感觉神经综合紊乱症，医生说会得这种病的人多半儿都是心理负担过重……. 怪不得连小产，都丝毫感觉不到半点儿痛疼，原来是…….
“怪不得昨天妈妈打我的时候我都感觉不到痛，原来是得了这个病呐！呵呵，袁朗，以后就由我替你挨打吧！看我都感觉不到痛，这多好？！”看到元执听完医生对我病症概述后的呆神模样，我笑嘻嘻地说道。随手回给自己两记大力的耳光，居然当真不痛，脸上也没有丁点儿的火烧感。
孩子呀，你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竟全然不想留给妈妈一点儿什么吗？哪怕是一些锥心刺骨的痛疼呢？
我的举动引来在场地人全体侧目，袁朗第一个冲到我面前对我喊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想让自己痛，却怎么也痛不起来，怎么办？袁朗？”我望着他，幽幽地开口说道。为什么连心都不会痛，难道连心都累地停摆了吗？
袁朗默然…….
“跟我走吧，好不好，誉儿？我们远离这，远离……”许久以后，袁朗旧话重提，我想也不想地一口应承下来：好！
我是应该离开这儿的，但不是和你一起，袁朗！我要一个人离开这儿，因为我从来都不是那个最合适你的人，你应该有比我适当的人来相配，是我姐姐也罢，是别人也好，我都不在乎，只要不是我……
手术后的第三天，我出院，袁朗没来接我，因为他忙着在大学里办理辞职前的交接工作。当天下午我也回到公司里办理辞职手续，三总对我说：Evelyn ,你脸色很难看,多注意休息。我说：谢谢；二总对我说：到目的地后，打电话报个平安。我乐呵呵地说：恐怕有点儿困难，那个地方我不清楚有没有电话。不过…..我会尽力试试；一总拿着当初我来公司时递上的简历，边看边说道：我有种被你骗了的感觉，Evelyn。我说：能骗过您，是我李誉今生最大的光荣！他又说：如果没有他，你会试着选我吗？我笑了笑说：没有他，我不会回国，这儿没有我的家。他默不作声，我笑地没心没肺，好长时间以后他才道：有事通知我。我点点头，笑着奉上一句：正等着您这句话呢！要是您再不说，恐怕我就要开口求您了呢！
第四天，我回办公室收拾东西，宋可文第一个向我冲过来，大吼一声：李誉，你搞什么鬼？！我嘻嘻哈哈着拍拍地她的肩膀笑道：几日不见，一向端庄文雅的宋可文小姐居然已经变成河东狮啦！？听到我这么说，宋一脸欲哭无泪地望着我，近而瞬间便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其它同仁皆围在我身边，大家都尽力量保持着沉默的气氛。在他们的眼中，我或许从来都是个书读地好点儿，能力强点儿，始终根本端不起分析总经理架子来的黄毛丫头罢了！而我更不想多说什么，只是缓步走在周围人慢慢让出来的狭长甬道中，直至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将应该拿走的东西走放入小纸箱里后，才开口说道：大家…….要加油哟！
第五天，我在安放外婆灵位及骨灰的陵园会社所挂靠的银行网络上开设了一个电子账户，一次性存入100年的灵位管理费，并划定银行代扣业务项，因为我可能再也不能亲手去给她老人家尽孝了。
第六天，我从所拜托的日本朋友那里得知外婆留给我的两处房子连同地契一并被人买去了，价钱还不底！认真想了半天后，我转手将买房子得来的钱统统捐献给了国际红十字协会。
第七天，费了一整天的功夫把家里花盆里种地十几棵向日葵带到野外放生，袁朗怕我一个人做不来这活儿，特别忙里偷闲地陪我走了一趟。
第八天，袁朗的学生要为他办送别会，也邀请我去，但我以身体不好婉言回绝了。他走以后，我着手整理属于自己的各种存折与信用卡，打算争取用一天的时间办理好所有银行存款的转账手续，接收人当然是袁朗，但我却不想太早通知他。我没有固定产，在青岛的这处房子是袁朗现金支付购买的，我没花一分钱。结婚以后，因为在证券交易所工作，我每天忙地头上脚下昏天黑地，根本无暇顾及家务之类的琐事，很多事当我反应过来时袁朗往往都已经处理地很好了，他比我有时间，我一向有些自私地这么认为着。
第九天，与房产中介约好买房的人上门看房，我站在客厅的沙发旁望着袁朗开门迎进来的两女一男，很明显是女中介领着一对小夫妻来的。接待工作自然由袁朗完成，我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女生脸上幸福地笑容，男生脸上自信的笑容，这些都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我的心，从几何时，袁朗也是这么笑着带我走进了这个家，郑重告诉我：阿誉，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可是现在呢？袁朗的笑容哪去了，他那比阳光还要灿烂百倍的笑容哪去了？为什么要以哭来代替一切，难道真是我们做错了吗？真是我们…….做的不对？！我们明明相爱的啊，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自己感觉不到痛，难道还要继续连累他和我一样吗？我要看着他为我放弃多少、舍掉多少，才能满足呢？那样的袁朗还是我爱的那个人吗？我爱的那个袁朗是眼前这个为我已然牺牲掉自己所有的男人吗？是这个憔悴不堪的男人吗？！
袁朗可以对着我说：因为我爱你，所以……其它的都不重要！那我就可以装作丝毫不知情的模样依旧依赖在他身上吗？因为喜欢、因为爱，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肆意践踏袁朗的一切吗？！我怎么可以这么做？！
就房子本身而言，我是绝对有信心的，因为对于袁朗当年如何淘到这处房子的情景还尤记在心，那时他脸上的笑容真地比太阳更胜一筹！当时我还问他：220平，190万，毛坯房，会不会贵了一点儿？可袁朗却说：好房太难找，而且这儿离你我上班的地方都不算太远，开车的话20分钟就能到，早上我送你上班时，你也不用起地太早。
从对方的脸上我早已看出这对儿看房的小夫妻对我与袁朗的这个家相当满意，而且装修又典雅优质，所以很快地就进入了砍价阶段，袁朗看看我，意思是这不是我的强项，有劳夫人大架啦！我白了他一眼，也只认命地同那三个人讨价还价起来。青岛的房地产虽未像上海、深圳那样被人放在滚热的油锅里翻来覆去的煎炒烹炸，但也相去不远。去年190万买进的房子，明年买240万绝对不成问题，如果房子好、地段佳，没准还能卖到260-280万，就算新税很高，也与卖房方没有关系，那是买房人该头痛的事。几年的股海生涯，让我变地只要碰上与‘钱’有关的问题，脑袋瓜子便像瞬间安装了双核处理芯片的电脑一般运转地飞快。
晚上我躺在袁朗怀里时，但听他沉声笑着说道：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的外号叫‘印钞机’了，果真势不可当呐！
我哼哼着配合他笑了两声，然后才说道：“我能为袁朗做的好像只有这么多呢。”
袁朗批我胡说，我无语…….
第十天，袁朗到学校办理最后的手续，我则拿起背着他早已收拾好的简单行囊，打开门离开了家，在左脚踏出家门的一刹那，我对自己的心说：对不起，我爱你！然后头也不回的一路飞奔着下楼……..
第十一天，清早3点左右，站在泰山之颠的我终于把关闭了足有十五、六个小时的手机打开，不到60秒的时间里，短信便像雪片一样传来，发件人虽各不相同，却也都是相熟之人，呆呆盯着屏目上神，随便打开几封信发现里面全都是一句相同的话：Evelyn，你在哪儿？袁朗在找你！我们大家都在找你，快回电话！
当点开一总发给我的短信时，我有些错愕的愣住了，因为上面只有：拜托我的事是什么？须臾我含笑着选择了‘回叫’键，而电话的那头瞬间便被人接起。
“李誉，你在哪儿？袁朗找你找地都快疯了！”一总杜严生的声音在我听来完全就是在用吼，这和我一向认识的谦谦君子杜严生先生可是大大的不相符呢！于是我边大口大口地喝着西北风，边调侃道：“一总这么晚怎么还不睡？该不会是和某位漂亮的女士…..嗯啊？嘻嘻……”
“李誉！”杜严生的吼声不期而至，我在这边儿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丝毫不估计得罪了他会有什么后果，现在的我根本需要考虑那些了…….
“Max。”与他四年的同窗生涯，与他有着再深厚不过的友谊，与他…….有着不能说清又可以说请的似是而非的感情，杜严生，Max。
“闭嘴！你在哪儿！我和袁朗去找你！站在原地别动！”他的狮吼功在瞬间便更上一层楼了，以前真真是小看他啦……
“好！来时记得叫袁朗带一束我最爱的向日葵来噢！”我笑嘻嘻地说道。
“到底在哪儿？！”杜严生的声音几乎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上去相当可怕……..原来温文尔雅的人发起脾气来是这么的恐怖呐！
“泰山玉皇顶”我平静地说道，不出意外地话，今天我可以看到泰山上最蔚为壮观的日出之景。
“该死的！你去那儿干嘛？现在是几月份，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想死是不是？！赶快给我下来！”杜严生彻底维持不住他的绅士形像啦，哈哈……真想亲眼看看那是个什么模样，一定很搞笑吧？
“我这就下去，再见！”我丢下这句话，马上拔掉手机的电池，朝空中掷去……
站在崖顶的我是很想再见袁朗一面的，真的非常非常地想见他一面，可是……如果等到袁朗来，恐怕我就鼓不起从这里跳下去的勇气了吧？毕竟…….我只爱他一个人，从始至终，这是一种难以逃脱的宿命的忧伤，无论是他还是我，总有一个人要面对离对方而去的现实吧？
从一开始，我们之间就是个美丽的错误，一个砌头砌尾的月老失误…….
袁朗，我姐姐……她爱你呐！请你像对我一样去珍惜她吧……
寒冬时节泰山之颠的风是凛冽无比的，可惜这对我根本起不到丝毫作用，因为我没有知觉，因为我……..已然超越世间一切，轻轻地一纵，当双脚离开地面的一刹那间，
生命，
就此，
画上，
完美，
句号……….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番外3：人间空唱雨霖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