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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莫遣功名属别人(2) ...

  •   京都城南浦章街东向有一户两进两出、主屋为四房三厅的普通院落,那便是中神公舍胭之嫡孙舍辉夜现在的府上。这房子是我亲自出马挑选的,元执一直不同意我花一百七十两银子买下这里,究其原因则是这儿已有十几年未有人居住过,最近的住户还是由于莫名天火被烧地全家死光光,所以久而久之坊间便流传这里阴气重,不吉利等话。考虑到我拖着一身巨毒未散,元执自然说什么也不许我在那种地方多住一天,可我却告诉他说:依殿下看,奴才还需要怕鬼怪吗?奴才本身就是见不得人的妖魔鬼怪,该是它们怕我才对,又怎么会轮到我怕它?!最后架不住我乐意,元执只得妥协,虽然仍旧不情不愿………而我则不理那套,欢天喜地忙着找工匠入内收拾修缮,未足一个月便正式住了进去。
      因满心都被方才康予的话刺激地不轻,所以略有点儿不自在的我一言不发的沿路走回自己府邸,还未至府门就见一个小厮快步跑过来,笑嘻嘻打千道:“奴才给小爷请安,给康少爷请安。”
      康予代我叫他起身,我目光一扫他俩下一刻头也不回地踏进府门,突听背后有人淡淡地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脚步在这话传入耳朵的一瞬间停顿,下一秒却完好的收拾起心情,装作莫无其事的一步步向二院走去。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南宫康予有多瞧不起自己,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想方设法要在元执面前露脸、忙于争宠的小丑罢了,明知道自己拖着一身的巨毒离死不远却还硬要恬不知耻走到人前来…….
      但是没办法!这是我与元执的约定,做为元执答应救醒执的条件,无论元执让我做什么,我都得全无反驳地应承下来。从决定走上这条路开始我就没打算让谁理解自己,一切只要我一个人明白就好,一切只要我一个人承担就好…….
      可能是听到消息,二门有几个人急急忙忙从里面迎出来,站在穿堂子上纷纷向我行礼问好,我未加多余理会的仍旧一路向里走,等过了穿堂、石屏进入内院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康予绝不会踏进内院一步,他再看不起舍辉夜也不敢轻视宁县王庶妃韩配执…….
      “爷,您回来了。”听见声音,灿梦打起侧厅竹帘从屋里走出来,一见到我站在天井里忙走下台阶来到我面前温柔地问候道。
      灿梦是元执送舍辉夜的礼物,由于之前知道元执已经把除田氏以外的屋内人都撵出去了,所以再次见到好久未见的灿梦时,我曾经不由得问元执一句:她还在府里?而元执的回答是:她是十哥送过来的,自然不能赶走。
      果然!不管是韩配执还是舍辉夜,这两个人的一切都是高贵的皇子殿下元执所赋予的,没有宁县王的存在就不会有昨天的韩配执、今天的舍辉夜!
      “听说有人来提亲?”我开门见山地问道,这事要是让元执恐怕真会变成像康予说的那样,毕竟元执是绝不许任何人反抗自己的,特别是像我这种普通人……
      灿梦一听我这么问脸色突然变地相当不自然,支吾了一会儿才道:“呃、是。不过奴婢已经替您把她打发回去了……”
      “做地好。我会向殿下、嗯…….还是灿梦自己向殿下告功吧,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可能真不知如何是好呢。”我微笑着说道。
      不清楚灿梦以前是怎样的人,但自打跟我之日起她便像个受人操纵傀儡的那般毫无灵魂的照顾着我的饮食起居,虽然处处细致入微,却绝不会像小木头她们那样与我亲近,甚至不敢有丝毫自我见解。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存在,我当然舒服不起来,那种挥之不去的监视感着实让人讨厌!
      “爷?”灿梦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我仍旧满脸微笑着和蔼地望着她,可内心里那份久久难以疏散的无可奈何与惆怅无助感让自己既麻木又炙心。
      灿梦对我又敬又怕,在看到而今的舍辉夜与十七王府里那个娇小柔弱的韩庶妃后,我已成为她眼里实足的怪物!不尽改变相貌女扮男装,甚至连声音都换成少年男子的音调……..
      “我累了,去睡一会儿。有事找康予,好吗?”我笑着冲她又说道,灿梦愣了愣后忙点点头,我潇潇洒洒地从她身边走过,一直到走入自己房里闭上屋后,我才缓缓收起违心的笑容,换上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某种表情……..
      斜头看到从窗纱处映进来的盛开的牡丹花花影,刹那间仿佛便将那一抹姹紫嫣红尽收眼底,眼神余光瞥见远处放在红木书桌上的青花瓷茶碗中幽幽飘散溢出的袅袅茗香,我抬手用二指凭空朝那碗茶汤虚弹一下,只听‘哐啷’一声,茶碗应声而碎……..
      “灿梦。”用略显丧气的语气轻唤一声,某人便会应声而入。
      “爷?!”灿梦下一秒出现在我面前,一见到屋里破碎的茶碗,忙快步上前来拉起我的双手仔细打量着,边看边问:“伤到没有?主子?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嘻嘻地笑着却不回答她的问话,灿梦显然被我的笑声吓到了,越发急了,紧拉我的手上下左右打量着,瞬间急出了眼泪,好似我已经真有个好歹了一般。
      “我没事。”我淡淡地说道。
      “主子!”灿梦满脸泪花的望着我,却不敢当真放下心来,我见她好像有些不信,倒也不再做多余解释,只是一指那几片茶碗碎片说道:收拾了吧。然后便回身走入内屋,不再理会她。
      慢慢将身体在床铺上躺平,用连自己都听不到的口气叹息一声,我早已不敢问自己:‘你到底想怎样’这种话了。我从不后悔自己当初想要救醒执的决定,但被元执逼着一路走到今天却是那时的我怎么想也想不到的。
      光阴流流逝,转眼间我已经十三周岁了,也远非一年前初初嫁给元执时那个无欲无求、穿越时空的灵魂了。在短短十二月里我学会一系列能够让自己在这世上活地更好的办法,杀人也好、害人也罢,总之只要能自保,只要能保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让我做什么我都没有怨言。
      不知昏睡了多久,恍惚中微微感有人在轻轻抚摸自己的脸颊,埋在丝绵被的左手恨恨地在大腿上掐了一下,感觉到确实很痛时我才敢相信这来自脸庞的热度并非做梦,慢慢睁开眼在昏暗的灯光下当视线一点点聚焦在一起时,我的眼前渐渐浮现出元执那张久违的俊颜。为了不引起非必要的麻烦,元执之前每次来看我时都会易容……..
      “那么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吗?”元执满眼宠溺地将我慢慢扶起来并含笑递上一杯蜜水,示意我喝口水润润喉咙。
      我咳嗽了一声却只是单抬眼望着他并不作声,元执笑着问道:“怎么了?”
      “殿下是来处罚奴才的吗?”我喃喃地问道。
      元执一挑剑眉好似听到笑话般灿然如花,“配儿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吗?”
      闻听此言我又不作声了,灿梦应该已经向宁县王府报告过我近况,所以根本就不需要我多说废话,况且我压根就不想多说。
      “我是特地来告诉你,江都的韩老爷昨日送信来说家里又有二位千金出生,想烦请宁县王府庶妃娘娘替他为两个女儿起个好名字。”元执满脸兴奋地说道。
      我皱起眉头依旧不出声,心里却埋怨韩富国做事不经大脑。父母双亲健在的情况下,天下哪有姐姐给妹妹起名字的道理?!这岂不是非常非常不合礼数的荒谬事?!可身旁的那位却一个劲儿的怂恿,还说‘这是多好的机会’等等,一时间搞地我哭笑不得!
      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听他又说道:“我替你想了两个字,说给你听听,你看好不好。”
      由于猜不透元执究竟为什么如此热衷于给韩家女儿起名字,我便再不好回绝,只得用鼓励地目光看向他,示意他讲出来。只见元执略有些调皮地眨眨双眸,笑着说道:“醽执、醁执。”
      起先没弄明白他指的是哪两个字,刚想说‘韩家这一代是酉字辈’时,我突然间有所顿悟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始终没说话。
      一旁的元执似乎被我的举动搞糊涂了,忙问道:“不好吗?这又点头,又摇头的…….”
      我半躺在他怀里笑而不语,老半天后才说道:“配执代韩老爷谢过殿下赐名。”
      元执可没那么好打发:“这是什么话?!”
      “我这是在谢谢你起的好名字呢!怎么不明白?”说到这里,我不由得又笑起来。一个‘醽’字一个‘醁’字,亏得他想出来!
      “那有什么好笑的?”元执还是不明白,又追问道。
      收拾起方才的笑容,我却不改语气,依然貌似轻松的望着手中还端着一小盅蜂蜜水的元执,解释道:“韩家姑娘名字中所指之物,不是美酒,便是用于做美酒的东西、器具,总之都是难得一见的精细物儿!偏偏皆命不好…….可真应了‘物极必反’那句话呢!”
      这本是我自己心里一时想法,也并不想当真说给元执听,不过一时忍不住才…….话一出口才知是祸,再瞧向元执时才发现他一直都在盯着自己看!
      “殿下……我不是…….”不是要抱怨什么的意思,我……..这些话对他说,能有用吗?!
      “你在怨恨我吗?”元执直白地问道。
      我摇摇头并示意他自己想要喝蜜水,元执小心翼翼地将茶盅端至我嘴边,谨慎地喂我喝下一口水后又替我轻抚开碎散在额头前的头发。
      “我怎么会怨殿下?这是个人的命,与他人无关。”我说道。
      元执轻‘嗯’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原以为他会为此和我翻脸,没想到……..或许他也已经习惯我偶尔为之的‘无理性’吧,只听他语气平和地说道:“每次看到你,总有一种好像对不起你好多好多的感觉,虽然觉得有点儿冤枉,但我一直认为不会保护自己的人根本不配保护别人,眼前的你就是个典型例证。”
      “我做的不好吗?”我问。
      “你认为自己做的好吗?”元执反问。
      我无语,他说的没错,我做的不好,也根本不配说什么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之类的话…….但!我的心意呢?我为之努力逼自己走到今天的这份心意呢?!那又算什么呢?!
      “我想送醒执走,给她安排一个僻静的地方住下来,请几位好大夫给她治病,如果再让她呆在京都,恐怕对她不好。”元执突然说道。
      思维极度敏感的我当然听地出他话中的意味。在我成为舍辉夜离开宁县王府的这几个月里,元执对醒执处处体贴照顾我自然并非一点儿耳闻都没有,能让这样对我一直保守约定的元执说出今天这样一番话,相信如今的时局已不安平,更何况这些日子下来我在茶楼里也听到不少议论。
      想到这里我忙问:“万岁爷……..决定要谁去北边了吗?”
      “明天就回府吧,汇通万国我会另找人打理,你一个人在外不安全。”他避重就轻地说道,“你答应我的第一件事到今天为止就算完成了。”
      “是……..你吗?告诉我!是你去吗?!”我激动起来,急忙坐正身子双手紧抓住他的衣袖,抬着头略有些害怕似地望着他。只要一想到元执穿上铠甲跨坐在战马上奔驰在敌我交战的血腥风雨中,我的心就跳地飞快,就似要稍一不小心便蹦出口外一般…….
      ‘不行的!我看不得你征战在那种血色满天的生存底线上……..我完全接受不了…….’我整个人都不住地向自己的心呐喊着这样的话,先不管与明德皇贵妃的约定是怎样的,只要光想到元执身处险境,不知为何,我就…….不能自已!
      元执含笑将我重新拥入怀里,温声说道:“皇上没下旨,这事儿真没法说,不过…….可能不是我吧?毕竟争抢这份战功的大有人在,怎么也轮不到我。”
      “那你……..”吓我干什么!我把即将就要冲口而出的话抢在下一秒咽了回去,元执拥着我慢慢轻揉着我的头发……..
      过了好一会儿后只听他缓缓说道:“我只是不放心你的安危,配执。不知道为什么,你出府的这些日子,尽管已经派了无数的精兵强将把你重重保护起来,但我…….还是不放心、不安心,只要你不要我身边,我就像失去了灵魂一般…….所以就算你可能会误会我,我也想让你回去。”
      ‘这算告白吗?’我扪心自问,如果之前说自始至终都只看重我的经营才能,千方百计把我弄到自己身边来的目的就是让我成为他的‘身边人’的都是真心话,那么现在的这些又算是什么呢?
      敛着眼皮,我心下暗想,‘元执啊,你单挑在这种时候对我讲这样的话,难道就真不怕我误会你吗?毕竟你很清楚我有多多疑,或者……..这又是你对我摆的一道欲擒故纵把戏?!’
      “我早就说过,我的就是殿下,殿下想要只管拿去,我不会误会什么,所以殿下不必……..如此。”幽幽地张口,我不咸不淡地说道。
      元执望了我一眼不再说话,我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他忙轻轻帮我拍拍后背,然后十分担心地说道:“你的毒并未去根儿,不要净想些有的没有的。”
      有赖于他连月一直向我体内强灌内力帮我驱毒的功劳,前阵子已经不能动弹、完全失去知觉的双腿而今也能行动自如。
      我点点头,忽见窗外暮色已近,便道:“天晚了,回吧。若让人瞧见,总不好。”
      元执摇摇头说今夜要歇在这里,我心下一慌倒也不敢不同意,他看出我不自在便安慰道:我睡外间的榻子上,说着便要起身,我不自禁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元执回头问我什么事,我略向内让了让同时低声说道:睡、睡在这儿吧,榻上太硬……
      伸手一握我的双手,他淡笑着说道:“没必要难为自己。”说着便转身向外屋走去,不一会儿便听见他与灿梦说话,少顷灿梦将晚膳端进来,一律皆是为了配合我治疗所做的驱毒素食药菜,一想到这些东西平日连自己都不乐意动筷子,而今却要让高贵的皇子殿下陪自己同吃,我深感不妥……..
      “虽然不好吃,但这些都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所以多少吃点儿,如果你不吃,纪鸿可是会很伤心的呢,为了救你他已经快变野人了。”元执调侃着说道,边说还边夹了一棵野菜放到我碗里,自己则咬了一口用十味草药切成末和着面蒸地馒头。
      默不作声地吃着碗里的饭,素日非苦即酸的饭菜在今日猛然变地不再那么楚涩难咽,我学着元执的样子一口口地慢慢吃着,模糊间似也闻到了久违的膳食馨香。
      房间里的灯光依旧温柔和煦,浅浅淡淡的烛光让人似能想起很多往事却又在记起地一刹那间突然无条件地选择了放弃。或许释然才是一种最好的解脱,只有它才会让人成长、壮大,从此踏上人生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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