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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莫遣功名属别人(1) ...

  •   “真让人想不到啊,太子殿下才刚没,势力一方的太子党就这么无声无吸的土崩瓦解了。”茶客甲边嗑瓜子边憾叹似的用手指尖轻敲了两下茶桌面儿,一脸不舍。
      坐在旁边的另一位茶客接话道:“所谓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识时务为俊杰,明哲保身总是没过错的。”
      “却不知哪位殿下能坐上储君之位呐。”茶客丙又说道,“总归出不了怡、陈二位吧?听说他们兄弟感情甚好?”
      又是一年的六月,种植在京都各处的蔷薇应时盛开,将整个京城渲染成一片娇粉世界,中有淡淡地星点儿珊红与梨白倒也另样风致。空气盈溢着阵阵蔷薇的秀香,甜而不腻,清清扬扬的味道让哪怕再不懂风花雪月的木讷之人也产生了点点诗骚之意。微风吹拂过时,纷纷花海琼动,摇曳飘洒着无尽的芬芳旖旎,当真是花重锦官城。
      记得那天,生来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胜景、一脸惊讶之情的我整整被元执调侃了近三天时间,最后见我着实欲恼火了,他才缓声安慰道:世间闺阁女子皆如此,躲在四角天空之下的人永远只能看到自己头顶上那片狭窄天棚,只会和一些同样生活在这样天棚下的井底之蛙一起过着尔虞我诈的生活,也自然看不到外面世界。
      后来他又解释说从京都郊区开始算起延至内皇城总共种植了不下三千万棵粉蔷薇,红蔷薇和白蔷薇的数目也在一百万棵以上,它们都是尚太祖开国皇帝为自己最最宠爱的女人——孝德皇后元氏而亲自下令命人在一夜间栽下的,而这种荣宠历史上恐怕也绝无仅有。然,时光已逝,曾经的倾国神黛早化做威严寂寥的皇冢中的一捧旧土,曾经的海枯石烂、恩爱缠绵也唯余下如今这满城棵棵皆拥有百年树龄的蔷薇每年在梅雨时节华丽绽放来加以佐证了。
      自古帝王皆薄情,尚开国皇帝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善男信女之辈,但从某种角度上说,太祖明皇帝似乎薄情的让人、特别是女人喜爱。因为没有哪位帝王可以做到一生只爱一个女人,在这个重视子嗣的时代,为了皇室的稳固昌盛,也没有哪个帝王能做到只与自己喜欢的女人诞下后代。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太祖不管是在生前还是崩后都做到了只爱孝德一个人的诺言,就像这满城满郭的花永远只为一个人而盛开一般!
      孝德皇后,坎坷一生却也幸福一生的女人……..
      而我呢,一年前的五月以‘冲喜妇’的身份嫁给了皇十七子、现在的宁县王元执。如今又奉丈夫之命易容成一个男人——舍辉夜,又或者说是奉主人之命易容成舍辉夜再准确一些,毕竟元执明白说过他从未拿我当女人看过,我只是他的‘身边人’,和‘冰壶圣玉’安越他们并无什么两样!
      其实在这个时代男人远比女人舒坦太多,至少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在街上而不必畏首畏尾。所以易容成男人之后,我最常做的事便是找间环境优雅的茶馆,点一壶清茶四盘爽口点心,然后斜身倚着椅背一坐一天。近来我便常出没于京都的远山折翠茶楼,一来是由于这儿环境好,二来则是因为这里是世间消息总汇之处。在远山折翠坐一天,尽可知世上过往一、两月所发生的事情,上至皇城庙堂下至西北边陲,无一不落,所以我虽不好热闹,倒也得承认它的个中利害之处。
      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国亦不可一日无储君,特别是在当今万岁爷已入天命岁时,就算太子元扶仍然尸骨未寒,但满朝文武大臣还是选在二月十五这一日斗胆联合进谏恳请御上早定继任储君,对此帝意未明,不过朝中对储位之争人选却只划定在长久以来便呼声很高的九皇子怡亲王元择、十一皇子陈县王元挣二人身上,而茶客丙所说的‘怡、陈二位’指的自然就是他们了,这也进一步印证了庶民虽不能上达天听,但对于时局变化倒也多少有所注意。
      “可不是!太子的大部分势力都叫他俩瓜分了,除了他俩还能有谁?!年龄再小的没有战功,或朝堂或军中威信皆无,怡、陈二党焉能服气?!”茶客丁抿了一大口茶,铁板钉钉似的说道。
      茶客乙赞同地点点头,“却不知这次北边六邪部的事万岁爷打算派谁去,听说新选上来的这位邪主可非泛泛之辈,小小年纪就连杀九位兄长四位王叔从而使自己顺利登上邪主之位呢!”
      我歪着头老神在在地瞄着窗外风景,心里却比那些茶客更清楚这位北方新霸主的厉害,因为七天前元执已经告诉我说北六邪突然重发四十万大军侵犯包括大尚西北边陲重镇相善在内的十九座城市,甚至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誓夺吾地!对此大尚举朝震惊也就是后话了……
      而闻听到此事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对元执说:那邪王未必真心想打,只怕是冲着太子新崩,探探咱们朝中诸皇子的能力罢了。哪知他听我这么一说居然笑道:这不好吗?群龙无首终非好事,热闹点多有趣?我顿时哑口无言,这人什么时候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魁首,真不晓得他老爹知不知道他这宝贝儿子的真实品性。
      “谁不知道六邪以前之所以多年未敢前来犯境是因为忌惮咱们太子殿下?而今万岁爷派哪位皇子去不就标示谁是下一任太子吗?”茶客丁大声说道。
      茶客乙摇摇头一副不赞同的样子,好久才道:“我看未必!比起虚虚实实总没一定的北六邪,西边的耶逑与南方的百夷忽然联姻恐怕才是真正的大祸患吧?”
      一勾嘴角,我心里暗谓:此人倒也有点儿见识。新邪王嬴世到底新上任,内部矛盾不可能没有,再何况他是用那么残忍的手段登上的王位,想必反对他的人定然不在少数,他哪有真功夫跑出来挑衅正处盛年之世的尚朝?!
      “是啊,万一南边打起来了,怡亲王要去吧?打南方他最有经验了。”茶客丙说道。
      在茶馆里几天坐下来我渐渐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与焦点都集中在‘谁能成为下一任皇太子’这个问题上,我不知道这对于现在呼声最高的‘怡’、‘陈’二位是好是坏,总之在我身边一直充当着最大风向标的元执却从始至终打着‘偶感风寒’的免战牌告假在家多日,连他父亲晋封他为‘县王’他都推病未入朝谢恩,虽然万岁爷对此表示过什么,但元执的这种行为让我的感觉越来越不好,我甚至怀疑他是为躲避祸事而特意提前龟缩起来以防万一的。不过在这场‘立储’之谏中,元执并非唯一称病在家的成年皇子,十三皇子元抚和二十二皇子元持都上报‘风疹’休息久未入朝,而那个与我只有一面之缘,长的像天使般却生来多愁多病的二十四皇子元抒自然托病依然如故。
      因为生来多疑,所以在我眼里这些推病在家的皇子个个都是动机不良的存在,元执便是首当其冲的第一可疑分子……..
      突然有个人从楼下直跑上来横冲到那四位茶客桌前,嚷嚷道:“听说没,听说没!出大事啦!城西的岳媒婆受清水老爷之托到舍家给清水家小姐做媒去了!”
      闻听此语刚抿进嘴里一口茶的我一个没咽好,猛地咳嗽起来,直呛得眼泪横流…….
      茶客甲瞥了我一眼并未再多加理会,却见他忙回头抓住来人的衣袖道:“哪个舍家?”
      来人白了他一眼,活像看傻子似地说道:“还有谁?自然是中神公之嫡孙啦!这一个开银号的配一个开当铺的,不是绝配吗?!”
      我心下冷笑一声,这人说的果真没错!只是…….两个女人可以成亲吗?!.
      今年四月十六日尚朝华东地区第一银号‘恒通号’发生了震惊朝野上下的‘赎银事件’;十三天后有人发现原‘恒通号’老板徐发桐一家老小三十几口集体在京都西北岭山松林中上吊自杀身亡;五月初八,尚朝五大民间银号之一的恒通号以正式更名为‘汇通万国’的形式向世人宣告一个新银号的诞生,而肯花费五百两银子买下这间资不抵债旧银号的人在传说中却是个青纱罩面,出入步步皆需坐软竹椅被人抬着才能行动的连站也站不起来的残疾少年,他称自己为尚朝开国第一功臣宋国公忠神子舍胭舍大人之第四代嫡孙,他说他名叫:舍辉夜,字流云。
      短短时间内如神话般崛起的‘汇通万国’砌底将尚朝很久以来便存在的民间金融圈来了次完完全全的大洗盘,像一场前所未有的飓风风暴般席卷所有一切。每个身处其中的人都被那史无前例的压迫感威逼、胁迫着,想保保不住、想逃又逃不掉的无措感简直能把所有人统统逼疯。
      很多人不愿相信这样一个人居然是中神子舍胭的后代,这不光是由于传闻早在三十年前舍氏一门便已绝后,还因为继承了那么优雅、高贵血统的孩子在现实中竟然像个噬血的恶魔般耍尽手段让对手一家生不如死……..
      而这却是我——韩配执对十七皇子宁县王元执最好的回礼与报答,为了感谢他肯搭救我在这世上唯一心手相连的亲人——妹妹醒执,我在规定期限内完成了他的要求,但我身上的毒也在这时发展到被纪鸿断言成可能再无可能完全治愈的最坏状况。
      “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说过几遍,全当耳旁风吗?!”
      突至面前的大声斥责将我略有些放松的心猛吓一跳,睁大眼睛定神一看,心里默默叫苦地暗附道:怎么又是他!真是阴魂不散呐……..
      经他这一声,整个远山折翠二楼上的宾客统统都把注意的焦点投向原来根本不起眼的我,瞬间我便被众人的目光活生生看成了一个筛子!
      无奈地抖抖精神,我慢慢坐正一直斜倚在椅子上的身子,努力挤出温和微笑冲着一身青袍、早已满面怒容的来人说道:“南宫兄,你怎么来了?快坐!”
      “回去!”命令般的口气透着断不容许我有丁点儿反抗的顶尖意志存在!
      陪着笑脸,我丝毫不敢有半点儿怠慢的赶快站起身来,刚想从袖笼里拿出星碎银子结茶帐时,南宫却用手中折扇轻而漂的一挑我手,旋即丢下茶钱拽着我衣角便迅速往楼梯处走。
      他叫南宫康予,是元执十四位身边人之一,在忠心耿耿跟随主子十二年之后的某天被派来照顾那时还腿脚不便、被蕊魂重缠其身的‘舍辉夜’,也从那天起舍辉夜与他之间渐渐展开了一场似乎永无止境地你追我跑的猫捉耗子游戏。
      环绕在元执周围多位花样美男‘身边人’中,南宫的确算不上颠倒众生那一型,但显然是很特别的一位,在他的周身上下似乎总被某种专属于‘南宫康予’独有的男儿英气所包围。不像他主子那般变幻莫测、扑朔迷离,也不似端木天保那般沉默寡言,又不像贺兰山缺那般直白,更不会如‘冰壶圣玉’安越那般性柔如水。
      粗旷的脸庞轮廓上帅气逼人的五官,不掺杂丁点儿阴柔妩媚之态,素日话少不代表不擅言谈,尽管性格不甚合群却也无人敢否定他在元执幕僚中的顶尖地位。就算明知道‘舍辉夜’是谁,他依然在气势上凌驾于我之上,处处管着我,处处限制着我,不过就算这样,说实话,我还是非常欣赏他,或许为他那种‘不为人屈’的别扭性格吧。
      “南宫兄不会还在介意那件事吧?”略有些黠促,我边任其拉着下楼边轻声笑问。他比我大三岁,记得元执当着众人面儿指名让他照顾‘舍辉夜‘时,其它人脸上闪过的那一丝丝惊愕之情,随后我曾笑着调侃:殿下的心腹爱将跟着奴才会不会大材小用?难道不怕叫人看出来‘舍辉夜’与十七王府有什么关系吗?干脆叫西门先生给易个容吧。结果……比我还好‘玩’的元执欣然接受我的‘意见’,从此英气不凡的南宫康予变成了而今这面色与旧年陈锅底黑灰同色、另长一块是人见了都恶心的大白斑点容貌。对此南宫虽从始至终都未表示什么,但…….毕竟这不是一件让人高兴地起来的事吧?!
      听到我问话,康予仍然面无表情且一言不发,而我则一直跟在他身后并老是抿嘴儿甜甜地笑着。出了远山折翠须臾后我突然发现周围大街上的人都一脸好奇地望着我和南宫,一瞬间我满心里洋溢的都是怎么捉弄捉弄眼前这人的鬼点儿子。尚朝虽不似前朝那般重迷男风之乐,但民间鸭馆龟店亦不少,想我如此精致细雅的一个美少年与那么个大块头手牵手一前一后暧昧地走在街上,没人误会恐怕才是难事…….
      正在我想入非非时,突听某人平声道:“舍弟此刻还有闲心调戏为兄吗?依兄看,倒是先顾好自己才是正经。‘私下娶亲’可是重罪,爷对这种事从不姑息,舍弟还是快快想好对策方为上计。”
      闻听此语我冷哼一声,一使劲儿甩开了从刚才开始便被康予紧握着的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莫遣功名属别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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