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ycho-Pass]无限狙击》Ozora

9、牢笼（二）

　　二十分钟后，一行四人终于来到了位于台东区永余町三丁目的西番久公园，发生事故的摩天轮已经停运，尸体运走后只有维持秩序的工蜂保护着案发现场。

　　她仰头看摩天轮最高的座席。

　　“主动跳下来……”操作电脑的森崎轻蔑哼笑。

　　公园不大，中心有一座高塔。飞鸟环视，高塔背后就有一栋大楼，他眺望摩天轮对面大楼的墙壁，那上面的大屏幕呈关闭状态。

　　“被挟持信号的就是那个？”

　　“城之内正在做病毒的对比分析。”

　　熏看到角落正在被问话的设施操作人员打着哈欠停住了嘴，现场初步收集证词的环节结束了。组长朝这头走过来，“ID身份查明了，金泽玲子，女，今年五十五，市立第一医院的副院长。”

　　飞鸟细细查看终端上被害者的资料，“医生吗，简直像控制人类的生死命运女神到头了却保全不了自己一样。”

　　“目击证人说，这个摩天轮在升到最高点的时候，金泽玲子从上面跳了下来。当时她是一个人乘坐的十三号包厢，当然也是一个人前来的。十三号包厢经检查，结果都是完好的，整个设施也没有什么故障历史。”

　　“又用的诱导手段……”

　　“不觉得奇怪吗？”熏走过来，“一个人，大清早来这里乘摩天轮什么的。”

　　其他三个人齐刷刷地瞄向她。

　　“啊不不……我的意思是金泽玲子也是被犯人叫到预定地点的吧，像之前的渡边修一样，不管是威胁还是欺骗什么方式。既然是犯人决定的地方，他就有提前做手脚的可能。”

　　“是吗。”飞鸟漫不经心在熏出声前就打断了她，他上半身探进十三号包厢观察，说话时左手轻敲包厢外侧金属皮。

　　“这玩意能动？”

　　“随时。”

　　“那好，还原一下案发现场吧。”

　　熏和另外两人下意识退后两步，谁知飞鸟伸手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稍一发力将她拖进了十三号包厢。

　　“诶诶？！！”

　　“规定里执行官活动要监视官陪同。”

　　——确实有这条规定。

　　但熏还是觉得自己是被卖了。

　　飞鸟自作主张关上了包厢门，摩天轮在启动那一下较为剧烈的颤抖后开动了。缓缓上升的包厢里，熏慌张趴在玻璃窗上给组长发送求救信号。高川组长淡定回望，按照唇部变化过程推测他应该说了“拜托你了”一类不痛不痒的客套话，再配上那副无奈的苦笑，杀伤力十足。

　　上升的整个过程飞鸟都在闭目养神任凭远山熏聒噪，只在快到最高处时他猛地站了起来，早商量好似地给下面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手势，摩天轮离开停住了。

　　远山熏抱住座椅。

　　飞鸟则凑到据说是死者跳出去的门边，透过玻璃来来回回俯视周围。忽然他像发现了什么，又抬了一下手，摩天轮再次启动。他尝试着从门内摇动把手，但侧门纹丝不动。摇动没过几秒飞鸟头也不回地把手放下，摩天轮又停止了。

　　一动一停，悬挂在半空的包厢摇晃得厉害，熏简直无法站立。

　　“监视官你看，从上升起先是看不到对面的屏幕的，被塔挡住了。一直要到略过最高点，从这个角度才能看到大屏幕全貌。”

　　“屏幕又不是拿来给被害者看的。”熏的嗓音有点颤。

　　“帮我问一下屏幕信号被劫持和被害者跳下去的时间。”

　　熏哆哆嗦嗦打开终端，“森、森崎……崎崎先生，请问屏幕出……出现异常的时……间。”

　　终端另一头的森崎彬彬有礼道：“你在害怕吗？。”

　　“没有……”

　　森崎无比干脆地私自断了通话。熏气不过，把被挂断的页面给飞鸟看。

　　“他不查。”

　　“他会查的，只是难得逗你玩。”飞鸟四周敲敲打打了一圈，示意摩天轮启动后又坐回了原位闭上眼睛。

　　熏的心跳缓和下来了，她小心翼翼看着飞鸟的脸。

　　老实来说，如果坐摩天轮的话，飞鸟确实是个合适对象。
　　撇开业务能力不谈，单看帅气的外表在公安局里都小有名气。时不时会有其他部门的女性借着公务之便慕名来安全课外一睹其真容。

　　直到后来组长嫌麻烦把他的座位调动到了最里……

　　“不像从前为了色相清澈而回避案件的你呢。”

　　冷不丁飞鸟一开口，熏浑身抖了一下。
　　不过还好他没有睁眼。

　　“我……我想试一试。”

　　“嗯？”

　　“试一试我的色相会不会一直都是我的笼子。”

　　“你啊……”

　　“我想成为你们的一员，不仅仅是坐在同一间屋子里而已。”

　　她似乎听到飞鸟叹了一口气。

　　“因为案件，大家都行动起来了。森崎先生也好，城之内也好，组长也好，大家都在自己可以发挥力量的领域努力，然后将这种成果融合起来……坦白说，我很羡慕，特别是在被你们不得不为我考虑色相情况时，我好羡慕。”

　　“我想和你们站在一条线上。”

　　她定定看着飞鸟，飞鸟依旧闭着眼睛。
　　熏不希望最后只有自己被留在原地，只有自己被远远抛在后面。

　　二十分钟多一点摩天轮就转完了一周，飞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最后检查了门锁一次确定无误才让工作人员打开门。他潇洒地从包厢跳了下去，熏颤巍巍跟在他后面回到地面。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这是落地后森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呃，为、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的脸，看起来在发光发热。”

　　熏倒吸凉气，马上用双手捂脸避开他的视线。

　　森崎瞥了飞鸟走开的背影一眼，默默说：“也许我们课真需要配几把Dominator，以防某些执行官对监视官意图不轨。”

　　虽然有调节体温的装置，但冬季的大风刮在脸上还是叫人生疼，不一会熏的脸就冻僵了，只是她尚觉得身上温暖没有感觉到，偶然一次做记录时手背碰到脸颊才发现脸部快没有知觉。

　　她吓了一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高川组长不小心看到了这一幕，他打起精神向熏那边走去。

　　“既然现场勘查工作接近尾声，况且这里离新千代田区也近，我和飞鸟先去第一个案件发生地附近转转。”

　　组长转身冲飞鸟亮了亮车钥匙，看来他打算驾驶监视官用车到第一个现场。

　　熏也没想通尸体自焚案现场遗留下的硬币、破碎的杯子和手杖与死者或者凶手有什么联系。

　　“那我也……”

　　“你和森崎继续工作就好，必要时候也可以选择打道回府。”

　　飞鸟接到任务命令时有点吃惊，从熏进入安全课开始组长就有意安排他和远山搭档以起到指导作用，后来顺理成章他和熏的行动小组结构保持了下来。今天要不是被组长这么一提，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有和组长一起出勤的可能性。

　　看熏那副懵懵懂懂的神情，也在诧异组长突然的调配。

　　“这次和森崎先生啊，总觉得没什么自信呢。”熏自嘲地对身后的森崎信哉笑笑，森崎没有做任何表示。

　　“别对他太客气。”

　　“……哪里的话。”

　　熏目送组长和飞鸟一左一右在小车里坐定。

　　*

　　飞鸟坐上车，摸着安全带一头就停下了动作。他犹豫着皱皱眉，“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对小薰说了什么吧。”

　　飞鸟把全身都缩在椅子上。

　　组长语气平静，“飞鸟你表现得越积极，越让她打心眼里不自在。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我不在安全课工作后，谁来主持运作。”

　　警界人员更替，后浪推前浪，新的血液会促进内部组织新陈代谢是永恒的真理，但前辈的离开永远都是个伤感的话题，

　　“她要学会如何妥善处理眼前的事，以及突发事件前仍能保持理智的心理状态，很多警察先辈都是走到最后这一步掉进悬崖的。然后，远山她才有更多空余的时间，学会保护自己……倒不如说，我希望她把这一条放在第一位。”

　　“老头，你太敏感了。”

　　随着飞鸟没好气地感叹，汽车发动，驶出公园来到了城市大道上。

　　“我不是说过吗。”组长目不转睛握着方向盘，“我也是有女儿的人。”

　　窗外景色变化的瞬间，飞鸟走神了。不过他没兴趣深究，随后又松懈了全身肌肉窝在柔软的座椅里假寐。

　　“大家都看出来飞鸟在用尽一切办法比远山先找到事件真相，我觉得她也不会例外。”

　　“……你知道的吧，熏的色相变化得太剧烈。说是她心理情感太丰富好呢，还是自我调节能力太差，我没听说过有心理疾病会是这种症状表象。”

　　“让她亲身面对最终答案是种折磨。我希望她在第三起案件中知难而退。灰心会战胜执着，对色相的恢复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执着太叫人心累了，它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心脏。”

　　高川无意中也说出了让熏单独处理这次案件的理由之一。

　　“而且，第一个案件的关键因素她比我先发现，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熏。可能她自己没觉得，但不可否认的是远山熏正因为这些事件而兴奋。比任何人都期待着发生新事件，也比任何人都排斥着现状，这种矛盾不知不觉中又在影响着她的色相。”

　　“真实这种东西，只会恶化她的状态。”

　　“请称它为真相吧。”飞鸟看向他，“纯粹的真实不会使色相浑浊。而真相存在的前提必然有它伪装的假面，会使熏失控的并不是隐藏在虚假下的真相。换而言之，谎言和真相相比，是更为不堪的东西。”

　　组长回味了一番他的话，“这么说，飞鸟你希望远山远离真相。”

　　“这样，真相前的令人痛苦的谎言也就不用在意了。”

　　“你有不能让远山看的谎言吗？”

　　两侧大楼上播放的是最新医疗产品的广告，笑得灿烂无比的演员的脸倒影在离飞鸟眼睛不足十厘米的车窗上。密闭的车内听不到外界传来的一点声音，演员们兴致勃勃的动作加上不停翻飞的双唇动感十足，却没有让他听到一点声音。

　　死一般的安静中，这个画面既滑稽又可笑。

　　“有。”

　　他稍纵即逝的声音如同这个季节的天气一样萧肃又干涩。

　　飞鸟逼自己不去回想这句话。

　　*

　　组长和飞鸟的车开出去好远，熏才在原地挪动了一步。森崎纹丝不动，和好几分钟前她转身送别组长他们时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

　　这个人，到底有多不好交流。熏回忆之前森崎给她留下的印象，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森崎双手插在黑色风衣的口袋里，似乎在等熏下一步的命令。

　　“那个，我需要做什么好？……第一次和森崎先生组队，也不太知道你平时的工作风格。”

　　他低头望了她一眼，眼镜玻璃后的眼睛透出冰冷的光，“随你喜欢，你是监视官。你要我留守我就不动，要我调查我就出发，当然如果你觉得没必要，就此打住接下来的工作回总部完成也可以。”

　　虽然语气听起来一丝不苟，态度方面真是说有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一般这种时候都是飞鸟带着她寻找线索的，他的直觉总是准确无误的，能够一下子抓住案件的关键点，并且行动力和洞察力也是一流，熏坚信跟着他走就能到终点。
　　那么，如果是飞鸟这时候会对森崎说什么呢？

　　——“臭小子什么态度？！你给我好好站起来回答不然我就扳了你的眼镜！”

　　——像以往课室里两个人的这种日常相处模式肯定不行的吧绝对不行的吧……

　　“喂，你刚才……”森崎挑起好看的眼角，“在想如何用飞鸟的方式和我相处吗？”

　　全中！

　　“没用的，我跟那人八字不合。”

　　所谓，高手之间的相看两厌？

　　“不是厌，是他和我没有可比性。”

　　又中……

　　目测和眼前这位也没有交流可能性，森崎飞快地用大脑处理了信息，选择了眼下最明智的路线。

　　“没有要事就回总部吧，我有资料要整理。”

　　“嗯，嗯……”熏点头。

　　“再加上……”森崎抬头看了看苍白的天空，“太冷了。”

　　没有仔细听他最后一句话的熏在敲击终端屏幕好一阵后，迟疑着打破两人间的尴尬。

　　“呃，监视官用车被组长开走了。”

　　“那又怎样？”

　　“这里只有执行官护送车……”

　　森崎的大脑比现代所有的计算机都要迅速地演算出了熏的下一句。

　　“监视官不能乘执行官护送车……要挤公共交通吗，森崎先生？”

　　……

　　不好！森崎先生的眼镜忽然反光了！！

第三起案件案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