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举步维艰（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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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办公室玻璃门被合上，室内又恢复了难耐的寂静。目送宜野座离开的熏在听到背后传来衣物的摩擦声后转过头来，原本靠在桌上的禾生壤宗有些劳累地靠回软皮转椅上，对着熏招招手。
“你也别见怪，宜野座监视官他就是……”
“对工作太负责。”熏平静地接上话，“之前有人向我提过。”
禾生扬了扬眉，“那就好说了。我直白一点吧，之所以我没有立刻驳回宜野座伸元关于建议撤销你目前职位的报告，是因为我觉得他的话有合理性。生活安全课手上的这一系列案件虽没有公开给民众，但久不攻破在公安局里难免会产生不好的印象，你明白吗远山监视官。”
远山熏的喉部蠕动了一下，艰难地点点头。
案件虽有眉目，但到目前为止也没能抓住犯人，甚至连犯人的面貌乃至身份都没一个明确的结果，这是不容扭曲的事实。以熏他们的角度看，是工作上的不足和身为刑警的耻辱，如此一想，同为警察的宜野座对此颇有微词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事。
“我们会加紧步伐。”
“在你申请进入野边静吹办公室搜查后，有什么线索？”
“先前向您汇报的，被害者们有着在大田区医院就医的记录，而且还恰好是同一时期的同一楼层。当时我只获得了此楼层一侧的病房记录，并证明记录上的患者就为前几次案件的受害者。”熏停顿了一秒，“这次在野边静吹的工作区内，我们找到了另外一侧三个病房中的两份记录。”
局长罕见地点点头认可了他们的成果，她的语气似乎比刚才更偏袒熏一些了，连责备和督促的话都显得不那么严厉。
“令人欣喜的答案。”她说。
“我推测野边静吹的死亡方式原本就是凶手安排给第五位死者的，从手法的完成度来看，凶手的第五位人选很可能早已死亡。在取得了病房档案后，我属下的执行官们已经在组长的带领下，前往其中一份记录的主人山口英实家中。”
“为什么这么确定这次的死者是这位山口英实。”
“野边静吹的死法模拟塔罗牌中‘倒挂者’一张，正如我知晓凶手仓皇中杀害她一样是因为野边和牌面男性性别不符一样，两份记录里只有山口是男性，符合‘倒挂者’画面的描述。”
“那么，另外一份记录属于谁？”
“名叫七海的少女，十五岁，七海若菜。”
禾生壤宗的手腕肌肉僵硬地一颤抖。
熏看到局长那张一贯隐藏心理情感的脸第一次露出了如此明显的震惊之色，她隐隐感觉局长一定知道，起码是听过这个名字才能对此作出这样反应。她这么想着，微微皱了眉，试探着喊了一声：“禾生局长？”
“无恙。”禾生抬起手掩在额上，正好遮住了眼睛，“……既然如此，还有一份记录呢？你不是说丢失的记录是三份吗？”
这句话正中熏的心虚之处，她没有从飞鸟和森崎那里得到发现最后一份丢失记录的报告，据他们所说，也仅是在野边静吹的工作室里找到其余两份而已。
于是她实话实说，“还没有消息。”
“一直以来你都没有触及最重要的证据，这点我很失望。”禾生局长特意停顿了两秒，“我可能会听取宜野座的建议，撤下你作为侦破小组组员的职务。”
熏的心脏“咯噔”一跳！
莫名其妙，禾生壤宗对此案件的态度发生了大转变，为何在听到她关于手中线索的报告后就有了把她换下来的打算？！熏一时惊得思维大乱地呆站在原地，瞪圆了双眼看着局长。
而这时局长也重新放下了手。
太古怪了。
不管从公还是从私的角度，局长支持自己的理由都要远远大过相信宜野座的判断。她从一开始就是秘密被局长召见，要在暗地里寻找局内对公安局不利的人员同时向局长直接上总案件细节。要是自己离开了侦破小组，上诉一切的可能将化为泡影。另找一人承担局长的机密任务？熏认为禾生壤宗不会这么不谨慎，对一局之长来说这种事微妙得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在担心什么呢，刚才是不是自己的话里有什么让她感到了危机？
熏决定暂时不刨根问底为妙，这时候第一选择当然是尽量保住自己的工作机会。
“我能听听为什么吗？”所以她依旧镇定自若。
“你的案件没有进展。”
“我们找到了被害者之间重要的联系，很快就要跟上凶手的步伐顺藤摸瓜了。”
“你们并未找到他。”
禾生不留情地指出了重点，熏捏紧拳头。
这时撒手，等于之前的她的辛劳都付之东流。熏孤注一掷，“能不能给我三天。”
禾生壤宗似乎没注意听，“你说什么？”
熏扬起头看她，“请给我三天时间，到时候生活安全课一定将结案文件发送到您手上。”
也许是熏的斩钉截铁让已经抱有撤职想法的禾生意料之外了一把，局长愣了愣，打量了远山熏一会，没有立刻拒绝或是同意。她稍后闭目沉思了一番，但脸上几乎不见任何表情。熏就在她思考的一分多钟里，忐忑而焦急地等待着局长的答复。
“不然您决定暂时撤销我职位这件事同样不能使我信服，我感到不满。”
她冒着激怒禾生壤宗的险孤注一掷。
禾生最后仰身坐直，把手搁在桌面上目光定定地锁住远山熏。
“照你说的办吧。”
熏内心一阵激动。
“但是，如果你没能完成任务。”
熏的心情不禁冷却大半，但她明白给自己压力就越能体会到动力，于是她干脆放出了狠话，“不仅退出此次的侦破小组，我也会辞去警察的工作。”
局长并未马上发表对熏这通军令状看法。
“虽然我想劝你谨慎一点好……”禾生壤宗偏过头把目光落到别出，也在暗示远山熏可以离开了。
熏心领神会地向她一鞠躬，退出了局长办公室。
让她意外的是，在局长办公室门前的走廊上，她看到了并未奉命退下的宜野座伸元。
他推了推细边眼镜，在另一头和熏面对面站着。
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宜野座的身影时熏不安地想了好几种他留下来的原因，最终都归结为他仍有事没有和她料理清楚。熏没有等对方开口就先发制人，“宜野座监视官，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不明白宜野座如果有事找她应该在这段时间内就酝酿好了措辞和内容，想这样被当面问起来还犹犹豫豫说不痛快，真不像他的风格呢。
熏对宜野座留在走廊里等她出来的理由更加感兴趣了。
“今天的事，之前跟你说话时，是我的莽撞。”
他踟蹰了半天，挤出了这么一句话，倒让熏目瞪口呆。
这……这算什么？！
这不就是——
“咳咳。”她清清嗓子，有意瞥眼说完这句话后宜野座的脸，“这是道歉吗？”
“绝不关我所说内容，仅是冷静下来意识到态度和方式有失礼节。”他又理直气壮。
——好吧是我想多了。
熏别过脸对着宜野座看不见的地方长长吁出一口气。
这种人，完全让人怨恨不起来嘛。
她不想透露更多自己和局长的谈话细节给宜野座。
熏干巴巴地说了句不痛不痒道别的话后，转身朝向与宜野座伸元不同方向的走廊走去。
*
与局长约定三天之期破案时间的事，熏是带着被上司同事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回到生活安全课的。
一来她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就擅自做出了决定，给课里带来了极大的麻烦和压力，要知道眼下的形势已经到了一招棋错满盘皆输的境地。
熏站在组长桌前低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通。
“罢了罢了，迟早会到这一步的。”
组长的话让熏鼻子一酸。感动之下，另一种反面情绪却无限增长。
被原谅，被包容。被体贴着，被担忧着。
远山熏知道从自己加入生活安全课以来，从来没有给其他人带来过信赖感和安心感。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她总在单方面被照顾。
她想成为安全课的力量之一，而熏也感受得到，自己的这份心意也在不知不觉被回应着。
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这样的她是错的。
当天工作时间结束后，远山熏直接回了家。
她暂时想不出还有什么脸面面对课室的同事们，一直没能给调查工作带来新进展的监视官，连她都要忍不住反省自己。
Liki把房间温度调得暖暖地，趴在对面柜子的顶端看着熏。
熏同往常一样坐在房间小桌前留言从公安局带回来的案件资料，从第一个案件发生起这个行为差不多快变成她的每日例行功课。
但今天她无论如何都看不下去，不能保持平静的心态，远山熏越来越烦躁，最后摔了笔靠在桌边闭目养神。
想用手臂枕额头时，她不小心瞄到了自己终端上现实的色相。
已经，相当浑浊了。
数字呈现破九的居高不下，熏吓得从椅子上跌下来，重重摔在地毯上。
从蓝色/区域过度到红色的浑浊色彩，让人看了心生厌恶。
她甚至害怕到徒劳地使劲用手去擦拭屏幕，仿佛这么做屏幕上显示的色块就会干净一些一样。熏发了疯一样用手掌边缘、用手指摩擦终端屏幕，直到皮肤疼痛发红也不敢停下来。
擦着擦着屏幕上滴落了水，好像是谁知道有水就能更好更快擦去污渍专门赐予她的，熏一个劲地企图用这种可笑的行为让色相降下来。干净一点，再干净一点就好，她的心中只留下了这样一个想法。
如果连自己都没办法保障色相的纯净，还没等三天期限过，她就会永远失去这个机会。
干净一点，再低一点就好。拜托，一定要支撑过去，拜托！
这时远山熏才察觉到，不断滴落在终端屏幕上的水珠竟是自己留下的眼泪。
她恍惚地停下手里的动作，用发热的手抹上自己的脸颊。她摸到了水渍，换上另一只手，另一边的脸也全是泪渍。双眼含水而模糊的视野里，色相显示块依旧是那种肮脏又让人作呕的颜色，熏不禁覆住胸口连连干呕，反胃的强度超过了上次看到刑事一系的现场反馈图。
她回家后再没有进食，除了干瘪的作呕声，熏的身体再没有其他发泄的表现了、
好累。这时候身体所有的表现都把这一信息传递给了远山熏的大脑，好累，累到直不起腰来。
她保持瘫坐在地上的姿势，颤颤巍巍艰难地攀上书桌边缘，用哆嗦的手想要拉开抽屉取出可以起到降低色相作用的糖果。
一不留神，无法控制的手将整个抽屉都拉扯了出来。掉落下来的中午直直砸在熏的膝盖上，膝盖骨好像碎了一般刺骨地疼，熏没时间在意其他的事，她强忍剧痛狼狈地捡起掉落一地的糖果，手忙脚乱地剥开糖纸扔进嘴里。
喊着满满一口的糖，熏一个人在家里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她并不是因为悲伤或者类似于悲伤的心情，有时候眼泪代表的也并不是如此直白的艰辛。
哭了十几分钟，情绪宣泄起到了一点作用。熏发现自己的色相降到了80有余，这给了她黑暗中的一星希望，也冥冥中给了她启示。熏扶着床边缓慢站起来，揉揉之前被砸中的膝盖，那里的皮肤已经冰凉到感受不到其他痛感了。
从床上把大衣扯过来披在身上，稍微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胡乱擦拭两下脸上多余的泪渍，熏几乎没做犹豫地一瘸一拐走出了家。
她径直敲响了隔壁305房间的大门。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举步维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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