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你要凝视深渊（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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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崎信哉在谈及他怀疑系列案件背后凶手是警方人员时曾说过，他想再调查当天晚上入侵诺娜塔系统的信号，但当晚所有在诺娜塔中被困的人都在嫌疑人范围内，所以他提到要找一个当天不可能到塔中的人。
熏想到了唐之杜志恩，她当天被困守在塔中人寻求帮助是偶然的，而且也不可能离开电脑再次潜入公安局，要说可信度的话熏觉得可以一试。
常守朱虽狐疑远山熏的目的，但碍于是前辈的委托还是答应了。
两个人结伴往常守所说唐之杜工作的综合分析室走去，刚进入大门，综合分析室的主人就从一墙壁的屏幕前转过身，亲热地和走在前面的常守朱寒暄起来。
正对着不停显示信息处理中的屏幕暗自惊叹的远山熏冷不丁被一个不熟悉的女声唤到，触电一般惊醒，这才发觉是唐之杜在喊她的名字。
坐在转椅上把身体扭向她们的唐之杜分析官是个地道的美女，金发红唇尺寸傲人，打量熏的一举一动尽态极妍。
“这位是生活安全课的远山熏监视官吧。”唐之杜开心地眯起眼睛，把视线牢牢定在熏的脸上，“啊拉跟我想象的一样呢。”
想象中？……常守朱和她提起过自己的事吗？
——和跟野边静吹第一次见面时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熏把疑问的目光落到常守那头，小朱不明所以地沉默着。
“那么，监视官大人大驾光临找我有何贵干？”她把先前夹在左手指缝里的女士香烟重新衔回嘴中。
熏迟疑了片刻，“我听人说，前几天入侵诺娜塔的信号源头是你找到的。”
“我不知道你是听谁说的，不过事实确实是。”
唐之杜伸出左手在侧边的键盘上敲打了一下，眼前大屏幕中的一个立刻切换到了另外的页面，显示的也是熏看不懂的条条框框。
“在我看来这次入侵简直太鲁莽了，犯人既没有抹除IP地址，也没有屏蔽我这头发出的追踪回路，只要寻找信号改动哪些路径像顺着河流走向寻找源头一样，很容易就可以确定发信源。”
说完她毫不遮拦地一笑，“不过，我也从人那里听说被逮住的不是真犯人就是。”
连一侧的常守朱脸上都出现了不自然的窘然。
唐之杜戳破的正是熏懊恼不已的地方，千辛万苦让两个课室联合、冒着生命危险抓捕到的犯人仅是个背黑锅的替罪羊角色，每次想起都叫她不甘心。
“……是的，所以我才来找你确认一件事。”
“哦？”
“你确定信号入侵的路线了吗？”
“信号的通路并不是一成不变，比起从庞大的数据库里找到它不知何时发动攻入的路线，顺着数据回流的路径找到发信点更加快捷。”
“意思是，你没有确认它何时发动，以及它怎么入侵系统的。”
“监视官，这需要处理整个诺娜塔运行数据寻找可疑点才能断定，而要摸查的数据记录可不是一天两天能搞定的。”
“信号源头，真的是从外界而来吗？”
唐之杜一下没有弄明白熏所问的到底是什么，她饶有兴趣勾起嘴角，“你认为是从内部发出的进攻指令？”
“目前还是怀疑阶段，没有证据我不会信口开河。”
“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大可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说出来，不然我怎么帮你。”被勾起好奇心的分析官毫不忌讳地示意她继续。
“入侵诺娜塔的信号是不是早就被植入了塔内的运作系统中，那天内部有什么行动诱发了它而已。后来那个肆无忌惮耍得我们团团转的则是个幌子，它进入系统那微不足道的记录早在很久之前就被庞大的日常更新数据掩盖了，自然无法找到它。”
“比起外界攻入，神不知鬼不觉潜伏的危险确实更能给诺娜塔出其不意的一击。”
“你能找到这个可能存在的真正接入路径吗，弄清它是不是从公安局内部发出的就可以了。”
唐之杜叹了一口气，“你都说了数据庞大，还说了只是可能。如果它在潜伏过程中像上次那样留下了信息篡改痕迹，倒是可以尝试着分析鉴别特征……不行的不行的呐，整个公安局的后台信息库靠我能使用的处理办法十年都没法地毯似排查一遍。”
失望的远山熏听到一个很关键的词，“上次？”
“我好像忘了和小朱你说。”唐之杜恍然大悟转向好久都没发言的常守朱，“上次呢，我确实捕捉到一个异常程序哦，大概在上个月二十几号。它倒是从公安局内部发出的，但前进的方向不是诺娜塔的管理系统，而是人事部那边……真该进行人员再培训，一个个都给我好好上班呐。”
这个时间点恰好是熏手中系列案件第一起发生后几天，唐之杜提到的异常信号让她想起了城之内西里自作主张窃取一系资料的事。她正准备把这件“家丑”托盘而出再诚恳道个歉，让唐之杜摸排一下信号来的方向可不可能是生活安全课，便听到唐之杜下一句“而是人事部那边”的说法。
明知道这个信号和本案无直接联系，熏心弦一紧还是鬼使神差地要求：“能查到它的目标是哪些人的个人信息吗？”
“公安局人事部的信息也囊括了前面近十年全国公安部门的职员档案，数据处理也不是口头说说那么轻巧……”唐之杜说这句话都快说腻了，“如果先确定目标，应该能试试查找路径上还未来得及被删除的记录确认它的动向。”
但是，这等同于先必须从数以万计的人员档案挨个假设它的目标才能进行，是完全没意义的。
唐之杜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熏伫立在原地好几十秒，紧咬下唇的上齿松动漏出一句。
“假如它要找的是我的资料。”
专注倾听两人对话的常守朱不禁惊呼，“远山熏监视官……”
“请围绕人事科我的资料进行调查，你有这个权限对吧。”
“话是如此……”唐之杜犹豫了。
她想要等熏主动放弃，但没有敌过熏无声的坚持，唐之杜让步了，“要是上头问下来，我可就把你推出去了。”
“有结果请马上联系我。”
“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哦。”
“嗯，我知道。”
“另外还有一件事。”熏像犹豫了很久很久。
“什么？”
“……之后我发邮件给你吧。”
“真是谨慎呢。”
远山熏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是上班时间，料想飞鸟也快到办公室了。她没有向她们解释决定这样做的理由就同两个人道谢后小跑出分析室。
出门的她大脑一片空白，一时无法判断自己经历了什么。
远山熏觉得自己像极了背着大人干了坏事的小孩，她的心脏在走进电梯后仍在一层薄薄的皮肤下“扑咚”跳个不停，她顺手用手背触到脸颊也在发烫。这是心虚愧疚的表现，她没有任何一个时候这么了解自己的反应。
当唐之杜志恩提到人事科个人资料遭到入侵后，她想到的第一件事竟是在诺娜塔被攻击前飞鸟说给她的话。
他说，野边静吹很关注你。
熏当时一笑而过，后来越想越觉得不能单纯把飞鸟所说的当做无稽之谈。就算去问一下他这么说的理由也好，她认定自己该这么做，但没等她找上飞鸟就遇到了那晚诺娜塔遭到入侵的事，这件事也不得不搁在一边。
关注一个人，就会去彻彻底底了解她的一切。
她自我说服这并不是在质疑静吹姐接近自己有什么企图，这次以自己的资料为中心让唐之杜展开调查也不过是寻找可疑信号路径时设定一个假像角色罢了。
被飞鸟提醒后，她无数次在发呆时脑中回想野边静吹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情景，无数次努力从回忆里寻找这段影像值得推敲的细节。
她庆幸目前为止还没有能动摇她的东西。
若是结果表明并无异常，远山熏就能松一口气，坚定地去打消飞鸟对静吹的敌对情绪。另一方面，这种事也不能草率定性，熏想总要找个机会旁敲侧击地和静吹姐谈谈。
走到生活安全课楼层时，她在下电梯后的第一个走廊拐角正好撞见了飞鸟加贺。
远山熏从没有想象过，哪一天连她和飞鸟的关系都变得如此僵化。最近他对野边静吹莫名的警惕和对熏的告诫让她越来越觉得公安局内部人事关系的复杂。因为飞鸟突如其来的提醒，她在没有搞清楚野边的真实动向前，就要花更多时间去探究飞鸟这份戒心产生的原因。
即使在已经工作了一年的职场上，她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体会到了举步维艰
飞鸟的身影引入眼帘时，她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考虑如何地巧妙避开两个人不必要的相遇。熏很内疚，但在她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前不愿意和飞鸟就此事正面相对。
而且，此时从飞鸟加贺的侧脸上也能看到他深深皱起的眉头，熏很少见到他露出如此凛然的表情。她一疑惑脚步就落了下去，响声惊动了前方过路的飞鸟加贺。
他的面色没有任何好转地落入熏的眼中，熏的不安迅速扩大。她隐隐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不然飞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她露出这样的脸，他一直都很小心地对待她会异常变动的色相。
“监视官，我正要去找你。”他踟蹰了一下，下了什么决心这么说着快步踱了过来。
看样子他还在执行官寝室时就得知了某件消息，然后急匆匆往公安局感，熏见他领口下的西装布料有轻微的皱起，飞鸟一定是来不及整理衣装就冲出了宿舍，到底是什么事让他乱了分寸？
她定定神，迎上去道：“有什么事吗？”
“……他又出手了。”
熏刹那间面如土色，她知道飞鸟口中“他”的意思。
“在哪？”
她还是稳住了，毕竟任何心境的变化都牵扯到她目前的色相值。
飞鸟应该在考虑该不该在这种情况下告诉熏实情，他啧着嘴苦死一面把视线敷衍似投到其他地方，熏的目光愈发不耐他才缓慢地说出手里有的消息。
在他开口前一刻熏便开始觉察到这次案件的不一般，因为就连飞鸟加贺在决定叙述案情时，眼神都在不易察觉地晃动。
“死者是……”
他最后挣扎般停顿住。
“野边静吹。”
这四个字每一个都像重锤直逼心脏，熏心中的一根弦猛然崩断了。
她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好似顷刻间崩塌，巨大的轰鸣在身体里不断产生回音，石破天惊的响动让大脑一阵轰鸣，熏真真正正地陷入了恍惚状态。
她踉跄了一下，飞鸟上前扶住她。
*
室外下起了雨，街道两边凡是使用了立体投影街景的地方都露出了原本的模样，像是旱季的荒芜原野一样，也只有这样的时候才能让人看清所生活的城市是多么贫瘠和不堪。之后在他们还未反省和意识到这点时，雨停后他们眼中的世界又会恢复到预想中的美好繁华。
熏直直地透过挡风玻璃看着面前的路，车载投影上的资料不知停在这一页面多久都不见她伸手翻动。这次上报的案发地距离诺娜塔所在的港区不远，快到新千代田区和中央区交界的地方。
坐在驾驶位上的高川组长使用了自动驾驶，再回复完总部后他关闭了终端。偏过头盯了熏好一会，才说：“我看还是调头回去吧。”
熏如梦方醒，把车载屏幕也关上。
“不用顾及到我，我会对自己的状态作出判断的。”她干瘪地笑了一下。
组长的神情缺毫无松缓，之前不久在看到被飞鸟搀扶进生活安全课的熏时，他还慌乱了好一阵。他对野边静吹和远山熏的关系有耳闻，本来打算这次出警任务留熏留守，但还是没拗过她的坚持，带她一起出发去往现场。
“我已经能够比较好地控制色相了，回去后也会安排心理辅导治疗，所以从现在开始请将我当做一个警察看待。”她的语气带着毋庸置疑的笃定。
但她的睫毛在颤动，苍白的指尖也在颤抖，高川都知道这绝不是因为车辆行驶的缘故。熏的固执让他无法再多说什么，高川把头扭了回去。
车到了案发附近找到地方暂时停了下来，后面运输车上的警用工蜂也被卸下来即刻着手执行公务，高川组长命令熏目前保持待命状态留在警车中。熏就算再有异议也抵不过上级“命令”两字，她乖乖留在了车内目送组长消失在视野里。
走下执行官护送车的森崎信哉径直来到了熏一侧的车门前，熏了然把门打开一条缝隙伸出手去。
十几秒钟不到，森崎收回了手，暗示熏重新关好车门。远山熏关上门后把窗户半开，雨滴一下子争先恐后地夹杂着寒气落入车中，她打了一个哆嗦，从发丝到脚尖。
“你的脉搏很快。”
熏撩下稍微卷起一点的袖口，“但是我的色相稳定住了。”
森崎瞄了一眼她终端上80出头的数字，没有反驳。
“近来你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堪忧，犯罪指数也再没有下到过60。”
“……但是它也一直没超标不是吗。”熏转过头，关上了车窗。
森崎信哉在车外静立了一会，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走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你要凝视深渊（二）
，还差 